我心想,隻隨意地敷衍了句:「我有保命手段。」
「你若是真有那些手段,就不會受這麼多傷。」
裴長樾語氣嘲諷。
可話音剛落。
這人又像是懊惱般皺眉,抿了抿唇:「我——」
我實在沒心思和裴長樾再多解釋什麼。
剛想拿出靈石借錢開道。
可下一秒手腕一疼。
Advertisement
手上的靈石也全消失不見。
「裴長樾!」
我又氣又急。
「就因為那個毫無依據的秘法,你便要這般同我置氣?」
裴長樾收回手。
一雙黑眸沉沉地看著我。
先前好不容易壓制下的怒氣似乎重又翻湧上來。
他有些煩躁:「還是你想用離開來威脅我?」
要是以前,我肯定會習慣性地說好話安撫著裴長樾的情緒了。
可現在他應當也不需要了。
我反問他:「萬一有用呢?」
又看向陸南喬,勸他:
「如今你心心念念的陸師姐也回來了,你又這般喜歡陸寧寧,有她們陪著,想來你在千嶼峰上也不會那麼孤單。我留下來也隻是打擾——」
「裴師弟!」
我隻來得及聽到陸南喬的一聲驚呼。
下一秒,我就被關到了裴長樾在千嶼峰上的那個院子裡。
他拿走了我的芥子囊。
又當著我的面設下了很多禁制。
我愣住:「你——」
「下月的合籍大典會如期舉行。」
裴長樾手上動作不停,嗓音冷淡。
「姜白。」
他偏頭看我,眼眶隱隱泛紅。
像是在極力壓抑著什麼情緒。
一字一句:
「你若是敢走,我便S了沈清瀾。」
這反應倒像是在吃醋。
我迎著裴長樾的目光看了回去,卻是在分神。
又是這般。
在我快要放棄時,裴長樾總是會表現出一絲在乎我的樣子。
然後我就會不斷安慰自己。
再努力一下。
隻要我再努力一下,說不定他就會喜歡上我了。
畢竟我喜歡裴長樾那麼多年。
又是為他而來。
就這麼放棄,總是不甘心的。
這次也是。
直到被關在小院的第三日,我的通訊靈簡突然自動開啟。
陸南喬柔柔的聲音傳來。
「阿裴,我聽聞門內那些弟子對你關著姜師妹此事有些不滿。你若是真喜歡她,應當同她好好解釋的。」
我從躺椅上起身,難得起了幾分興趣。
但靈簡卻沉寂了下來。
我以為是陸南喬又關了。
正懶懶躺下去時。
裴長樾冷淡的嗓音響起:
「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各個宗門都已備好了賀禮,我不想成為他們口中的笑談。」
哦。
原來是擔心我離開後他會被人笑話啊。
我扯了扯嘴角。
仰頭看著難得晴朗的天氣。
心想真不愧是原文裡情感淡薄的男二。
算啦。
反正也和我無關了。
6
我向來都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
被裴長樾關在院子裡出不去時也不覺得有什麼。
倒是江流那群弟子個個氣到不行。
每天都要抽空在院子外陪我聊一會兒。
所以我倒也能聽到不少八卦。
比如男主已經找上太清宗,說要帶回自己的妻兒。
卻被裴長樾攔了下來。
因為陸南喬不願意跟著回去。
就連陸寧寧都哭喊著說她寧願裴叔叔當自己的爹爹。
「好在裴師叔還沒全糊塗了去。」
江流冷哼了聲,但轉而又笑開:「他說他不會成為陸寧寧的爹。小白師叔,你都不知道當時那陸南喬的臉色有多難看!」
我點頭:「為了陸師姐的名聲著想,他也不能就這般應下。」
「是、是這樣嗎?」
「那是自然。」
於是小姑娘摸了摸鼻尖,不再繼續這件事。
轉而又說起其他山頭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江流走後,沈清瀾又來了。
他倒是直接地問我要不要同他一起走。
「裴長樾和那人比鬥時受了些傷。他身上寒毒未清,你若是要離開,此時便是最佳時機。」
我恍然大悟。
難怪我總覺得院外的禁制弱了不少。
雖然我依舊破不了。
「算啦。」
我想了想,還是拒絕了沈清瀾。
走是要走的。
但沒必要再連累其他人了。
可沈清瀾卻誤以為我還是對裴長樾情根深種。
氣急之下,他又說:
「姜師妹,你當真以為當初裴長樾是為了煉制那同心玉佩才受的傷?那不過是他哄你的!」
我一愣。
於是沈清瀾嘆了口氣,又向前走了一步。
說:「他不過是借煉制同心玉佩的名義去替陸南喬尋療傷靈藥。姜師妹,你不曾發覺自從你將那玉佩佩戴在身上時,偶爾會遇到靈力阻塞的問題嗎?那是因為——」
沈清瀾的話還沒說完。
一柄長劍就飛過他臉側,徑直擋在他面前。
劍身長鳴。
震出駭人靈力。
我抬眸。
正好看到全身著白的裴長樾站在不遠處。
有那麼一瞬間。
我似乎瞧見他眼底一抹暗色的嗜血,冰冷如同野獸。
但很快消失。
「為了一己之私騙我說她去千雪山是為替你尋藥的人沒資格在這裝好人。」
微微上挑的眼尾鋒銳而又冰冷。
裴長樾居高臨下。
而沈清瀾像是被戳穿了什麼惡劣心思,面色瞬間慘白如鬼。
「姜師妹,我......」
他嘴唇嗫嚅,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於是我大概也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我看著裴長樾:「所以這就是你不肯給我劍氣的原因?」
裴長樾收劍,面色不變。
所以我也不會再自作多情地認為他當時是因著吃醋。
「你替陸南喬入千雪山那日引來的動靜實在是大了些。」
我又笑了笑,說:「我本來想取了寒魄玉就盡快離開的,結果回去時遇到了一群發狂的妖獸,驅動疾行符時靈力又消失了一瞬。」
我原以為是我金丹受損導致的異常。
從不曾想到同那枚我萬分珍惜的玉佩有關。
「若是沒有沈師兄先前給我的護身靈器......裴長樾,我那日差點就出不來了。」
我極力想維持冷靜。
到底還是失敗了。
於是我SS地盯著裴長樾,問他:「那枚玉佩,到底是什麼?」
裴長樾擦拭劍的手頓住。
他垂著眸,陽光映在臉側。
散落的頭發在眉眼間投下一道極深的陰影。
「魔蠱。」
沈清瀾剛說完這兩個字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
可他依舊咬牙說了下去:「陸南喬被魔族種下魔蠱。魔蠱不生不S,無法湮滅,唯一解決的法子就是移到別人的身上去。那同心玉佩煉制成功便是相當於你們的半身,裴長樾便移到了玉佩上!」
哦,原來如此。
因為先前我也曾替裴長樾引著他的魔氣入自己體內。
所以他是把我當容器看待了啊。
我突然笑了起來。
可眼前視線卻逐漸模糊了起來。
姜白啊姜白。
這不就是你自討苦吃、咎由自取的結果嗎?
沈清瀾被打出了千嶼峰。
「這隻是他的猜測,我不曾將魔蠱移到你身上。」
「但你需要同心玉佩來壓制魔蠱。」
我語氣肯定。
如此一來,同心玉佩對我的影響隻多不少。
裴長樾沉默。
他伸出手。
可指尖剛觸碰到我眼睛時,我又下意識避開。
於是他緊抿著唇。
像是徹底壓不住什麼般扣住了我的手,強勢滑入指縫。
十指緊扣後又不動聲色地陡然放松了許多。
他難得開口向我解釋。
即便語言很是蒼白:「陸師姐曾救過我,所以我答應幫她一次。」
我低頭看著手。
心想我救過你這麼多次,幫過你這麼多次。
你怎麼就不能把放在陸南喬身上一半的心思放在我身上呢?
不過我現在也不需要了。
裴長樾抓得很用力,像是在害怕一松手有什麼東西會立即消散似的。
於是我不得不感慨這個人真的很會偽裝。
可我又忍不住納悶。
如今的我應該也沒什麼是能夠讓他繼續利用的。
他還裝出這副模樣來做什麼呢?
這麼想著,我也就問了出來。
「姜白。」
或許是因著心虛。
裴長樾難得聽到這話時沒有同我置氣。
他隻是低低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我低著頭不吭聲。
於是裴長樾捏著我的下巴強迫我抬起頭來。
原以為這人終於忍不下去要生氣了。
可裴長樾隻是沉默了一會兒,聲音卻顫抖得厲害。
他問我:「你在想什麼?」
想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
我老實回答:「我在想我的金丹什麼時候能夠好。」
「很快就會好。」
裴長樾僵硬的身體逐漸緩和了下來。
他露出一點笑意,輕聲:「等合籍大典後,我便能幫你治好金丹了。」
我哦了聲。
心想裴長樾又在騙我了。
7
果然。
裴長樾又食言了。
合籍大典不曾如期舉行。
而我也S在了裴長樾的劍下。
也不能這麼說。
畢竟是我直直迎著他的劍上去的。
明面上的說法。
是裴長樾為了救陸寧寧被人設計引發了身上的魔性。
而我為了攔下自己的未來夫君,舍生取義。
但實際上——
「阿裴!」
長劍入身時,陸南喬的叫聲也適時響起。
於是原本有了入魔趨勢的裴長樾瞬間清醒了一瞬。
我忍著痛又不得不感慨。
不愧是女主啊。
我費盡心思阻攔著裴長樾入魔。
卻始終不及人家叫一聲名字。
裴長樾怔住,似乎是忘記了反應。
他小心翼翼地叫我:
「小白?」
裴長樾已經許久沒這樣叫我了。
我朝他笑了笑,有些不滿地抱怨著:
「我終於知道那些S在你劍下的妖魔是什麼感受了。真疼啊......」
疼到我眼淚都不自覺地落了下來。
瞧著真狼狽。
於是裴長樾像是才反應了過來。
丹藥不要錢似的往我嘴裡塞。
又不要命似的壓抑著魔氣,不斷往我體內輸送靈力,護著我的心脈。
可是卻沒有什麼用。
眾所周知,沒有誰能從仙洲第一劍尊的攬鳳劍下活下來。
這把劍還是我陪著裴長樾入劍冢取來的。
他因著半魔之身被劍冢拒絕入內。
渾身被凜冽的劍氣刺穿。
於是我背著昏迷的裴長樾一步一臺階走了上去。
頂著無差別攻擊的劍氣。
被趕了下去,又繼續走上去。
裴長樾清醒了便自己爬。
他若是昏迷了便是我背著去。
到後來都分不清那蔓延了一路的血是我的,還是裴長樾的。
好在那群老頑固的劍靈最終還是允了裴長樾一個機會。
當時取了攬鳳後的裴長樾極為認真地同我說:
「我不知道自己是人還是魔,但我會成為你希望我成為的那個人。」
於是無數魔S在了這把攬鳳劍下。
當年被人唾棄的少年成長為如今高高在上的劍尊。
可如今的裴長樾又說不出話來。
眼眶紅得厲害。
他看起來似乎真的很想救我。
算了,隨他去吧。
在裴長樾的身後,我還看到了很多人。
說實話。
陪在裴長樾身邊的這麼多年,我也不算什麼收獲都沒。
至少在我S之前,我還能看到好幾個人是真心實意在我傷心難過的。
至於裴長樾——
他還在一聲不吭地給我輸送著靈力。
眼眶赤紅。
素來挺直的脊背絕望地弓起,像是繃成一根快要斷掉的弦。
被不知是汗水還是什麼打湿的黑發黏在臉側。
渾身狼狽不堪。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劍修握劍的手能抖成這副模樣,連個藥瓶都拿不穩。
剛想開口嘲笑,結果卻是止不住地咳血。
這一劍可真狠啊。
其實我還有很多話想和裴長樾說。
比如他這次又捅了一個天大的簍子。
素來是正道魁首的劍尊入魔可不是一件小事。
好在我終於不用跟在他屁股後面幫他收拾爛攤子了。
比如我還得驚奇裴長樾終於對我說了一次實話。
陸南喬身上的魔蠱沒有引在我身上,而是引到了他的身上。
否則裴長樾也不會這麼輕易就入了魔。
但我不會感激他難得一次的仁慈。
再比如。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但我覺得沒必要,也沒力氣。
就像我努力了這麼久。
可事實上裴長樾還是會因為女主入魔。
又會因為女主而清醒過來。
我試圖做一個美好的夢。
可夢總有結束的時候。
然後明明白白地告訴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裴長樾要的,而是我覺得他會要。
但不能是這樣的。
愣神間,有滾燙的液體滴落在我眉間。
我訝異抬頭。
正好對上了裴長樾近乎絕望而又崩潰的目光。
「沒有事的。」
他終於開了口。
可喉嚨像是被刀片劃過一般,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
一字一句:「你不會S、你不會有事的......」
聲音越說越快,越說越小。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