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女

可她依舊選擇失去這個孩子。


 


我告訴她,其實不必真的失去這個孩子,謀害未成也能重創貴妃。


 


但是她還是選擇假戲真做。


 


她說:「我的父親……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在他眼中,沒有什麼比家族榮耀更重要,所以當年,他才會不顧我的反抗送我進宮。」


 


「隻有真正的利益,才能讓他觸動。」


 


「後宮的對與錯,不能讓貴妃真正受到懲罰,隻有涉及前朝,我們這位聖上才能真正狠下心來。」


 


「這個孩子存在,父親他就會抱有其他希望。」


 


她決絕地道:「我要排除所有可能,讓父親隻能選擇唯一的這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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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節骨眼上,一連失去兩個孩子,皇上勃然大怒,下令徹查。


 


在淑妃的推波助瀾下,很快查到了貴妃。


 


皇上果然心軟,他下令禁足貴妃,卻不做多餘懲罰。


 


眼看這件事就要糊裡糊塗過去了,丞相站了出來。


 


他在朝上聲淚俱下,說淑妃是她最疼愛的女兒,他願意告老還鄉,隻求聖上給他一個公道。


 


丞相是兩朝元老,門生遍布天下,皇帝自然不能讓他這樣離開。


 


皇上隻能下令:「貴妃謀害皇嗣有罪,褫奪封號,打入冷宮。」


 


乾坤宮中的宮女大部分都分散到別處了,而我隨著貴妃入了冷宮。


 


貴妃仍然抱有希望,她說聖上隻是無奈之舉,等這段時間風頭過了,自會放她出去。


 


確實,貴妃與皇上有年少情誼,她雖然進了冷宮,但吃穿用度卻沒有多少變化。


 


對於皇上這樣的人來說,孩子總會有的,失去幾個,又能怎麼樣呢。


 


你隻是失去了孩子,而他可是失去了珍愛多年的溫柔鄉。


 


15


 


可最近,宮內頻頻發生怪事。


 


不少宮女太監說自己夜晚見到了奇怪影子,聽到了異樣的響聲。


 


一時之間,人心惶惶。


 


甚至不少太監宮女出現了發熱暈倒現象,所幸沒出人命。


 


我看了看身旁的蠱蟲,但笑不語。


 


皇上派遣太醫查看,卻什麼也沒查出。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欽天監正使求見皇上。


 


他稟告:「臣夜觀天象,見熒惑守心,恐犯天子,使王者絕嗣,內外不安。」


 


最近使皇上絕嗣的,不就是已失一子,又害一子的貴妃娘娘嗎?


 


一時間,宮內流言四起。


 


可皇上始終不願相信。


 


但是,大理寺少卿的出現,使他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大理寺發現一個受傷的女子,經查實她正是那日為貴妃接生的穩婆,而追S她的人,正是貴妃手下的侍衛。


 


至於追S原因,他提到:「穩婆說,那一日生產時,貴妃肚子中,僵持多時,出來的竟是……竟是蟲子。當時的宮女以家人威脅她,讓她將這件事爛在肚子裡。對外也是宣稱孩子S去了。」


 


懷胎三月,肚子形似六月,裡面是蟲子。


 


這簡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淑妃娘娘告訴我這些事時臉上全是快意。


 


我問:「欽天監與穩婆是丞相大人的手筆?」


 


她點頭:「是。當時你和我說過穩婆的事後,我便告訴的父親。父親為官多年,最是了解皇上,自是知道該如何做。」


 


丞相大人在朝多年,也將我們這皇上利己的本性看得清楚。


 


皇上終於相信了貴妃是不祥之物,而對於他,沒有什麼比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很快,賜S貴妃的旨意就下來了。


 


處S的前一晚,我去了冷宮,周圍的人已被淑妃支開。


 


我見到她時,她形如槁木,全不似我初見她時的美貌。


 


看見我,她一下子撲了上來:「孟瑤!孟瑤!你去告訴皇上,我要見他一面,我要見他一面!」


 


我拂開她的手:「娘娘,您怎麼也和華太醫一樣叫錯。」


 


「民女,叫林瑤。」


 


貴妃,啊不,越寧臉上一臉茫然,她害得人太多,早就不記得林陽這個人了。


 


我毫不意外:「您不記得也正常,畢竟我不像我阿爹,醫術高超,是太醫院之首。」


 


「我啊,最善蠱術。」我抬起手,幾隻蠱蟲便爬出來:「不過娘娘也該是見過的,那日生產,也多虧了娘娘呢!」


 


「是你……是你!」她的聲音變得尖厲,「是你陷害我!你是五年前那太醫的孩子!」


 


隱忍皇宮這幾個月,我終於敢把恨意直白的表現在臉上。


 


「是啊,我是他的孩子!那個因為你那令人作嘔的嫉妒心S去的林家唯一活著的孩子。」


 


盛怒之下,那幾隻蠱蟲狂躁起來,它們撲向越寧瘋狂撕咬起來。


 


越寧瘋狂慘叫起來,我終於冷靜下來:「娘娘如今的聲音和華太醫臨S之時的一樣動聽。」


 


「不過娘娘放心,你不會像華太醫那樣被吃得渣都不剩。」


 


「一夜之後,在處S您的之前,顏蟲會恢復您身上所有傷痕。」


 


「別害怕,您早就吃過它了。」


 


16


 


貴妃S了,我這個特召進來的醫官自然也就不必留在宮裡了。


 


出宮之前,我去見了淑妃最後一面。


 


天色已晚,她卻在獨自在梳妝臺前畫著鈿。


 


見到我,她轉過身來,額頭上一朵梅花鈿,言笑晏晏:「好看嗎?」


 


她的手法好,配上她那傾城的容貌,自然是美麗極了:「好看。」


 


她看向我,卻好似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那時,她也是這樣說的。」


 


「她出身武將世家,從小不喜描眉弄妝。可為了給我畫,她學了好久,雖然還是畫了個歪歪扭扭的梅花。」


 


她笑的溫柔,此時的她不再是淑妃,而是當年的名滿京城的宋晚凝。


 


「當時,父親逼我進宮,我雖百般不願,卻也還是同意了。」


 


「當時想著,能進宮陪著她也不錯。」


 


……


 


我知道她說的是誰。


 


當年,沈家沈時微和宋家宋晚凝,並稱作洛城雙姝。


 


我沒有再打斷她,宋晚凝說了許久才問道:「東西帶來了嗎?」


 


我把手中的香囊遞給她,她沒有打開看,隻是喃喃道:「隻剩下最後一個了。」


 


是啊,還有一個人。


 


我阿爹既知貴妃中毒,自然第一時間便告訴了該告訴的那個人。


 


明明是中毒,全宮的人,甚至淑妃都以為是生產時發生了意外。


 


把我阿爹從皇後跟前支走,將二皇子從娘胎身上帶下的毒遮掩為天生體虛。


 


能做到這一切的,隻有那個人。


 


當今聖上。


 


至於原因,或許對貴妃的情誼隻是一部分,更重要的,當時沈家如日中天,若皇後生下嫡子,勢必會動搖他的地位。


 


所以,在貴妃給皇後下毒時,他順水推舟,甚至暗中助力。而面對知曉內情的我父親,他也借勢讓貴妃SS。


 


當真是好算計。


 


我答道:「貴妃身上早已被我種下蟲卵,皇與貴妃夜夜交合,自然也已經進入體內。」


 


「以此香日日燻之,便可慢慢喚醒蠱蟲。此蠱蟲可腐蝕心肺,最終氣絕而亡。」


 


此事不再需要我出手,貴妃身S,如今這後宮便是淑妃的地盤。


 


宋晚凝早已告訴我,她要親手SS皇上。


 


17


 


我出了宮,卻沒有離開洛城。


 


我住在客棧裡,日日聽著百姓的闲談。


 


不久之後就聽說,皇上便陷入了昏迷。


 


朝中二皇子監國,沈將軍和宋丞相輔佐。


 


又過了不久,皇上去世,二皇子為嫡子,且既已成年,自然由他繼位。


 


當朝有人質疑二皇子體弱不宜繼位,卻被太醫證明,二皇子身體早已痊愈。


 


再有沈應淮和宋丞相支持, 朝中無人再反對。


 


宋晚凝被封為太後。


 


這是丞相支持二皇子的條件,而宋晚凝故意失去孩子,便是絕了丞相日後挾幼子把持朝政的念想。


 


此事已了,我也該走了。


 


我不知道該去哪, 隻想著遠離洛城。


 


出城門那日, 我卻見到了一個熟人。


 


玄色錦衣, 劍眉星目。


 


我行禮:「沈將軍。」


 


是沈應淮。


 


他看了我半響,才道:「你要走了嗎?」


 


「是。沈將軍找我來做什麼?」


 


「我……我是來多謝你對皇上的救命之恩。」


 


皇上自然指的是二皇子。


 


我搖了搖頭:「不是我,是父親。父親當時懊悔沒能救下皇後娘娘,便想著一定要救下二皇子殿下。」


 


「研究數月,方得藥方。隻是……」


 


隻是還未給出,S身之禍便至。


 


我不想再討論這些事:「是我多謝將軍, 您為我偽造身份進宮,幫我和淑妃娘娘搭橋牽線,如果不是您,淑妃娘娘沒這麼快信任我。」


 


他還想再說些什麼,我主動道別:「沈將軍,有緣再見了。」


 


我知道他要說些什麼,這幾日他傳了不少信過來,大抵是問我接下來怎麼辦,可以就在洛城,沈家可以照顧我之類的。


 


他的好意我明白,隻是我馬上就要S了, 南疆之人都不敢以身煉蠱, 更何況我一個外族人。


 


我的血液裡盡是蠱毒,我能感受到它們在我體內,時刻準備反噬。


 


約摸著就這幾天了。


 


我想去一個地方。


 


當時我S了燕昭, 知道自己找不到親人屍體了, 便在谷外為我爹娘和阿姐立了碑。


 


我就算是S, 我想S在那裡。


 


若是有好心人把我埋了就更好了, 我們一家人便S後在一起。


 


「有點意思。」


 


「(帶」可我最終沒能S成。


 


最後那幾日,我已經不能動彈了。


 


幸好, 這蠱蟲不會腐蝕我的外表,隻會侵蝕我的內髒。


 


要不然等我S後,阿爹阿娘如果看見我, 他們得多傷心。


 


可惜路過的白發老人沒把我埋起來,他救我了。


 


他大約是什麼隱世醫術大能,耗時多日, 終於把我治好。


 


他說他從未見過一個人身中如此蠱毒,還能活蹦亂跳這麼久。


 


我自嘲地笑了笑, 道:「大概是信念吧。」


 


復仇的信念讓我活了下來, 如今仇報了, 自然也活不下去了。


 


他無意探究我的過去,隻問我接下來打算幹什麼。


 


我看了看雙手,如今我解了蠱毒, 自然也就不能再使用蠱蟲了。


 


我向老人跪下,規規正正磕了一個頭。


 


既然上天賜我新生,我也不能辜負。


 


「我想請您,傳我醫術。」


 


他問我:「你為什麼想學醫?」


 


小時候阿爹問我和阿姐的場景浮現在我的腦海裡, 我的聲音仿佛和阿姐重合:


 


「我想成為醫者,行走江湖,救濟世人。」


 


帶著我家人的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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