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念卿,我娶你,好不好?」裴衡低頭深情地問。
心跳如鼓,等了十幾年終於等到了。
強壓住歡喜,我仰起頭,硬氣道:「那你可不能學我爹找姨娘,你若那樣,就罰你永遠失去我。」
他挽起我垂落的發絲,柔聲說:「不會的,我們會一輩子都在一起,就像你爹和你娘,到現在都好好的。」
我急紅了臉:「裴衡!你別不當真!我可不是我娘,我是徐家念卿。」
他低笑:「是,你是徐家念卿。」
1
我是徐家念卿,不是一個好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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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念卿的徐,是個厲害的徐。
不是我爹那個色厲內荏的徐。
不是我娘那個外強中幹的徐。
不是我外祖父溫柔敦厚的徐。
我是外祖母外柔內剛的徐。
外祖父外祖母,兩個姓徐的夫妻生了個女兒,嫁給了一個姓徐的男人。
我爹姓徐。
我娘也姓徐。
四個徐,我選了外祖母的徐。
自小我就崇拜外祖母,她看起來慈悲善良,一旦惹怒了她,她可不管你是誰,她會即刻化身羅剎,S得你片甲不留。
我真的好喜歡這樣的外祖母啊。
她也喜歡我,她常常對人家說:「這是我徐家念卿,一個了不得的小姑娘。」
了不得?人家看到的是個溫溫軟軟的小女孩,粉粉嫩嫩,乖乖巧巧,哪裡了不得了?
裴老夫人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這樣的感覺,她拉著她兒子驚喜地喊:「衡兒,你看徐尚書的女兒,多可愛。」
我和裴衡的因緣,就是她這一嗓子喊出來的。
裴衡好奇地跑到我跟前,然後看呆了,一呆就呆了多年。
三年前,我們成婚。
他還是呆呆的樣子,當著賓客的面,拉著我的手說:「念卿,你真美。」
我害羞地抽出手:「那是你沒看見別人,若看了別人,會發現和我一樣美,甚至比我更美的人很多。」
裴衡搖頭,他說:「這世上除了念卿,再沒人能入得了我的眼。」
我說:「那,你可要記住你說的。」
我環顧四周,這麼多人聽著呢,他娘,我娘都在場。
他拍了拍胸脯,我蒙上了蓋頭。
可惜,他沒記住。
裴衡出徵回來了,人已在半路。
消息傳回府中。
小患難對我說:「小姐,裴將軍帶了個姑娘……」
接下來,欲言又止。
小共福性子直:「就告訴小姐唄,他們共乘一馬,裴將軍緊緊將那姑娘摟在懷裡。」
小患難急得咬舌頭,小共福這才意識到闖禍了,緊張地看著我。
我拿起茶杯,輕輕啜了一口,面上無波:「無妨。」
怎會無妨?
內心波濤翻滾。
我和裴恆青梅竹馬長大,三年前得聖上賜婚,他歡天喜地地迎我入了裴府。
新婚那天,裴衡緊緊拉著我的手走儀式,每一步都拉得穩穩的,我以為那就是我的一生,被他牽著,與他相扶的一生。
我發願為他收起所有利爪,用一生溫柔還他痴情。
誰知,喜服還未換,聖旨便來了。
緊急召喚裴老將軍即刻出發趕赴邊地,那裡即將失守。
駐邊大將孟少安重傷昏迷,將士們抵S抗敵守住邊地,但軍心不穩,堅持不了多久,必須派出重量級人物掛帥。
已掛印多年,但威望仍盛的裴老將軍是不二人選。
聖旨一到,裴老將軍無二話,當即跪下接旨,聖上顧慮他年邁,特命裴衡隨軍,直封將軍。
裴衡恍了一下神,便換下喜服,換上軍服。
出發前,他拉著我的手,戀戀不舍:「念卿,我不稀罕勞什子將軍,也不稀罕建功立業,我隻稀罕你,可我爹他年紀大了……」
下一句,他沒說,滿眼看我,我隻能哽咽接上:「去吧,隻許勝不許敗。」
他點頭,紅了眼眶。
我哭了鼻子。
裴老夫人也哭了。
她是個心軟良善的人,見我第一眼就喜歡我,喜歡了十幾年,就盼著我成為兒媳婦。
她拉過我的手,對裴衡說:「衡兒,放心,娘會對念卿好的,我們等你回來。」
裴衡點頭,轉身而去。
沒幾步,又跑回來。
抱了我好一會,才隨裴老將軍出發。
在家國大義,萬千百姓生S面前,我們的新婚情,必須放下。
隻是這一放,就放了三年。
期間,裴衡隻要得空就會寫信回來,對我傾訴思念。
一封又一封。
【念卿,我的念卿,我的徐家念卿啊……】
把我的心焐得暖暖的。
每見我這樣,裴老夫人就笑開了眉眼。
成了她兒媳婦後,她從不想著磋磨我,一心像待親生閨女般待我。
我被她看得害羞,與她撒嬌:「娘,你別笑。」
她摟過我:「衡兒快回來了,你們小兩口啊,這相思快結束了。
「都怪這戰爭啊,讓你們新婚相隔。」
我不怕相隔,我怕隔心。
這半年,裴衡發回的信件少了。
手裡這一封,與上一封隔了一個多月。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事。
裴老夫人安撫我,說是戰事頻繁,裴衡實在無暇顧及後方。
除了這個解釋,我更在意的是另兩個。
一是裴衡受了重傷?
手不能提筆或者昏迷。
念頭剛起,就被我壓了下去。
不能胡亂猜測。
當機立斷,從我的陪嫁裡,拿出五千兩去飛鷹閣打探消息。
飛鷹閣給出來的消息向來真實,就是貴。
我要得知真實的情況,不怕貴。
果然是其二。
能讓一個男人對妻子情感突然變薄的,隻能是另一個女人。
是一個裴衡救回來的姑娘。
養好傷後,自願留在裴衡身邊。
對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起初,裴衡是拒絕的。
想讓她離開他的營帳。
姑娘就哭,裴衡猶豫了下,就沒再撵。
姑娘得以一步步接近。
直到裴衡看到她晾了他的貼身衣服,裴衡意識到不能放縱下去了,執意要送姑娘走。
姑娘急了,一下子抱住了他。
苦苦哀求,不要撵她走。
她是孤兒了,她什麼都沒有了。
當她被他從敵人刀下救下的一刻,她眼裡就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任何事,裴衡是她的天,是她的地,是她的一切。
她什麼都不求,隻求他點點憐惜。
裴衡愣住。
他隻見過我,既溫柔又和他提要求的模樣。
從未見過什麼都不求,隻卑微地討一點寵愛的女人。
趁他愣神,姑娘慌亂地對裴衡上下其手。
裴衡想躲,卻被抓住了那裡。
裴衡頓了一下,姑娘就把手伸了進去。
未經人事的少年將軍,再也克制不住衝動。
反過來,把姑娘打橫抱起,快步走進營帳。
帳裡的燭火晃蕩了一夜。
第二天,裴衡醒悟過來,滿眼悔恨。
姑娘趴在裴衡胸上,可憐兮兮,哭著討罪,說她不是來破壞裴衡與夫人的,她隻想加入裴衡與夫人溫暖的家。
裴衡感動。
緊緊抱住了她,許了諾言。
他會留下她。
然後翻身又壓住了她。
剛破葷的少年,隻顧一往直前地快活。
至於對妻子許下的誓言,在一次又一次的衝擊中,早就不知道撞哪去了。
「咳咳咳,老鷹,不必說得如此詳細。」
分閣主提醒給我打探消息的老鷹。
老鷹憐憫地看向我:「夫人要我事無巨細,老鷹照辦,否則對不起夫人給的價。」
是了,這樣的消息五百兩足夠,我給了五千兩。
我要細節。
我要用這些細節填充我愛裴衡的記憶。
隻是沒想到這些細節是讓我對裴衡心S。
從飛鷹閣出來,我失魂落魄。
等我晃過神。
人已在山上,山上有我的大師父和二師父,外祖母給我求來的。
她們會告訴我,該怎麼做。
相處十幾年,我從不知裴衡有這樣的一面。
輕易放下承諾,允許其他女人投懷的一面。
他之所以敢抱那姑娘,大概是覺得,他求婚時,我的話就是個空頭威脅,即使他真的有了別的女人,我最多也就是軟軟地哭一下,然後就會像我娘接受我爹的姨娘一樣,接受他的姑娘。
十多年來,他隻呆呆地圍著我轉,其他姑娘貼不上來,所以,他從未有機會見到我的另一面。
我敢於割舍的另一面!
我是徐家念卿,外祖母的徐,不是我娘的徐!
2
我娘來了。
禮部尚書夫人消息靈通。
她看我,小心翼翼地問:「念卿,裴衡有外室的事你聽說了?」
我點頭。
見我沒大反應。
她放下心來,悠悠地說:「裴衡對那外室,甚是喜愛,不但高調帶回來,可靠消息,他還有意用軍功給她換個平妻。」
說完,她謹慎地看我,我面色如常。
她松了口氣,開始給我講「理」。
「念卿,娘知道你與裴衡感情好,面上不顯,心裡頭難過,一時受不了他移情別戀,可再不甘心,也萬不能學那雪娘,搞什麼恩斷義絕,一別兩寬,現在裴家風頭正盛,不能惹了裴衡,你兄長的仕途正在緊要關頭。」
我面色依舊。
她膽子大了起來,開始給我建議:「念卿,咱們要學會衡量,即使那裴衡變了心,但隻要用心哄哄,還能哄回來的,畢竟你們有十多年的感情,別的女人比不了。隻要把裴衡哄回來,早日懷上孩子,你在裴府的地位就穩了。
「無論再有多少女人進來,都得看你臉色行事,你才是主母。」
我低下了頭,想我的大師父二師父。
她們不是這樣給我說的。
大師父說要護好自己的心,別被外界染汙,一切都是虛幻的緣,不應當真,隻做修忍辱。
我問是要憋屈自己嗎?
大師父說我愚痴,什麼時候憋屈自己是忍辱波羅蜜了?
二師父囑咐我隨緣行事,拿起也可以,放下也可以。
我問她逃跑可不可以?
二師父愣了下,告訴我:「可。
「與其傷心傷身傷神,不如離開逆境。
「隻是一定要智慧,不能莽撞行事。」
智慧……
應對我娘,也需要智慧。
她開始同情我:「念卿,娘知道你委屈,但別真覺得這是委屈,娘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娘也是這麼走過來的。當初你爹找了姨娘,娘也覺得委屈,可如今回頭想想,有別的女人幫著服侍夫君,分擔生育風險,不是壞事。」
我皺了眉頭。
她趕緊強調:「千萬不能學那雪娘搞什麼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樣做了,既害自己又害孩子,尤其是害了孩子。」
我低下頭,轉杯子,不吭聲。
我娘,她是不是傻了?
她當年有我和我哥,有兩個孩子。
我哪裡有什麼孩子?
至於雪娘,為何不能學她?我的處境更適合像她那樣做。
雪娘是我的閨中密友,自小與眾不同,她是京城首富的獨女,她娘是皇商,與很多貴族交好,她得以在我們貴女圈子裡轉,我很喜歡她。
我總能在她身上,看到外祖母的影子,外祖母病逝後,我最喜歡和雪娘在一起。
兩年前,她嫁了侯府世子,兩人約定一生一世一雙人,世子卻在成親半年後偷偷養了外室,雪娘得知後,決絕地與世子和離,帶著兒子離開侯府。
世子以為雪娘就是鬧鬧,當意識到雪娘來真的,各種挽留,兩人和離的過程十分艱難,鬧得滿城風雨。
各家都借此敲打了腦子裡裝了情愛的女兒,不能學那雪娘。
不學雪娘什麼呢?選個不愛的夫君,夫君變心後無動於衷?還是選了個喜歡的夫君,夫君變心了,不與之和離,委屈自己?
我很想找雪娘聊聊這些。
但她娘太疼她,怕留在京城,後患無窮,僱了頂級身手的侍衛,護送著她們母子去南方了。
至於南方哪裡,沒人知道。
她娘給了飛鷹閣一大筆錢,專門用來阻斷世子的打探。
雪娘她娘好好護住了雪娘。
我娘擔心我學雪娘。
我倒是想讓她學學雪娘的娘。
她做了什麼?
聽到裴衡走了世子的路。
趕緊來了。
看似關心,其實是提醒,更是敲打。
莫要給徐府惹了亂子!
她不應該這樣啊。
我娘從未幹涉過我和雪娘交好,往日她看雪娘也是欣賞的。
如今,怎麼亂了心神?
我看著她,猶豫著是拿起還是放下。
見我不言,她有點急:「念卿,你說說話。
「你爹,你兄長其實都很擔心你。」
「我爹?我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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