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水

小侄子檢查出腦腫瘤。

 

嫂子說有種偏方「神仙水」可以治療。

 

我大驚，勸說家人要進行常規治療，最後我出資，嫂子才同意手術。

 

術後的侄子康復得很好，沒有什麼後遺症，臨床治愈。

 

長大後，侄子高考失利。

 

嫂子對他說：「都怪你姑姑非讓你做手術，若是當初聽我的喝神仙水治療，你現在肯定又高又帥又聰明，沒有後遺症也不至於高考失利。」

 

侄子怨恨我，從廚房拿刀捅我……

 

再一睜眼，我回到選擇如何侄子治療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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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網上說這個神仙水治療腦腫瘤，兩千多一瓶，服用一年就可以痊愈，我們試試吧！」嫂子的目光環視我們。

 

我們一家人圍坐在沙發上，臉上都布滿愁容，爸媽他們點頭應允。

 

我剛重生回來，並不打算多嘴，沉默著。

 

哥哥也同意後，嫂子問我：「萊萊，你怎麼不說話？是覺得神仙水不行嗎？」

 

前世，她剛說出這個不知什麼成分的「神仙水」，我就震驚了。

 

委婉道：「天然藥物很難通過大腦中的血腦屏障，B險起見，應該選擇手術切除腫瘤。」

 

嫂子堅持：「可是有網友說很管用，既不傷害身體，又能治好病。」

 

如果真如她說得這麼神，國家早就大力推廣了吧，這個「神仙水」也就隻存在於網上和聽說中，她怎麼敢信？

 

我媽卻附和道：「在腦袋上開刀多嚇人啊，既然有藥可以治我大孫子的病，我也不能讓我大孫子受開顱的苦。」

 

我哥其實有點疑慮：「萬一這什麼神仙水治不了怎麼辦呢？」

 

嫂子：「人家都能治好，小海肯定也沒問題啊，那醫生讓我們去首都治療，也沒跟咱們保證手術能百分之百成功，還可能復發，而且是首都，治療費不知道多貴呢。

 

「神仙水便宜且管用，你還糾結什麼啊？」

 

我真的無語至極，侄子這麼大的病，她這個當親媽的，怎麼能選擇偏方來治病。

 

嫂子如此拎不起，我心裡很著急。

 

我出聲：「手術費不夠，我出。現在預約掛號去首都找最好的神外醫生，先顧眼前，別管什麼復發的事好嗎？」

 

聽到費用我會出，嫂子這才不說話，同意去手術。

 

侄子如今才五歲，病恹恹的樣子真的很惹人心疼，我作為姑姑是真心希望他能治好。

 

後來，侄子送醫及時，手術很順利，留有的輕微後遺症最後也恢復得很好。

 

直到侄子參加高考，也沒有復發，已經臨床治愈。

 

侄子的學習成績一直不佳，高考成績也是他平常的水平。

 

可看到分數後，嫂子還是崩潰了。

 

她指著我鼻子罵：「錢萊，你這黑心玩意兒，都是你毀了我兒子。」

 

我莫名其妙，她兒子學習不好和我有什麼關系。

 

卻沒想，她對侄子說：「你小時候生病，你姑姑非讓你做手術害你留下後遺症，若是當初聽我的喝神仙水，你現在肯定又高又帥又聰明，也不至於高考失利。

 

「是你姑姑，剝奪了你上大學的機會！」

 

或許是為了給自己的失敗找借口，侄子雙眼通紅地盯著我。

 

「對，都是姑姑害的！要不是她，我也不會被同學嘲笑個子矮，反應慢，你為什麼要一意孤行，讓我做手術？」

 

母子倆充滿恨意的眼神，讓我感到委屈。

 

我想解釋，卻沒來得及。

 

侄子錢佑多從廚房拿著水果刀衝我捅了過來，我想躲，被嫂子一把推在地上。

 

一下又一下，我反抗不過。

 

想到那無能為力的境況，我內心恨意滔天。

 

這次，她們愛怎麼治就怎麼治，我不會再參與。

 

嫂子還在盯著我，我輕輕開口：「我也不懂呀，你們是佑多父母，該怎麼治療，聽你們的。」

 

2

 

「我昨天已經聯系到了那個神醫，今天我們就帶多多去看。」見沒有人反對，嫂子下定決心。

 

原來選擇如何治療，她不是和我們商量，而是通知，前世我真是多管闲事。

 

腦腫瘤的症狀有噴射性嘔吐、腦袋疼、嗜睡。

 

小侄子此時就在臥室裡睡覺。

 

嫂子將他搖醒，溫聲開口：「佑多醒醒，媽媽帶你去看神醫，然後腦袋就不痛痛啦。」

 

因為嘔吐，侄子吃不進多少東西，整張臉煞白，有氣無力得很。

 

他很乖地點頭，無比信任自己的媽媽。

 

我緊緊地握拳，壓抑著自己的那份同情心。

 

錢佑多抬頭瞪我，眼中好像閃過了恨意，我以為自己看錯了，特意直視他，沒想到他翻了個白眼。

 

「姑姑為什麼在我們家？我討厭她，讓她趕緊滾呀。」

 

他這番神情著實不像五歲小孩，倒是有點像長大後的錢佑多……

 

我渾身一個激靈，他難道也重生了？

 

聽到小侄子讓我滾，我媽揮手驅趕我。

 

「你平時對多多關心太少，他都不喜歡你，你這個姑姑當得可真失敗。」

 

自從錢佑多出生後，他的衣服和玩具我沒少買，還沒大學沒畢業的時候，寒暑假也會在家當德華。

 

這都算失敗，那我真的無話可說。

 

不過，他讓我滾，我倒沒生氣，他這是給了我遠離家人的理由呀！

 

我裝作傷心的樣子：「既然佑多讓我走，那我就不留在家裡礙眼了。」

 

我轉身去要收拾行李，被嫂子拽住。

 

「你這個沒良心的，現在就走啊？你侄子要去看病，你得跟著去。」

 

嫂子精明得很，讓我去，極大可能是想道德綁架我讓我出錢。

 

看著一大家子人，我現在確實沒法拿著行李走人，先跟他們去看看所謂的神醫再說吧。

 

一行人準備要出發的時候，哥哥還是有些不放心。

 

「要不咱兩手準備，我預約個專家的號。」

 

嫂子不滿地看向哥哥：「你覺得我會害咱兒子？」

 

老媽支持嫂子：「你別瞎折騰，這也看那也看的，最後把孩子給耽誤了。」

 

後座的侄子叫喊：「我不要做手術，我不要腦殼上留疤。」

 

幾個人一同數落，哥哥被嗆得啞口無言。

 

他們吵吵嚷嚷，我坐在後排沉默著，絕不再做多嘴的小姑子。

 

3

 

神醫的地址處於偏遠郊區，有看病的人，但不多。

 

嫂子驕傲地揚起頭顱：「神醫難尋，還好被我們找到了。」

 

一走進去，不大的廳堂裡掛著神醫的畫像與簡介，診室裡掛滿錦旗。

 

嫂子看到這些，心裡更有譜，便哽咽道：「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啊！」

 

哥哥比較淡定，向神醫說了孩子的情況。

 

神醫已經白發蒼蒼，聽完情況後，自信開口：「放心吧，我能治。我的神仙水可治一切，你們有緣找到我，代表孩子命不該絕。」

 

這說話的語氣，怎麼看都是個騙子吧？

 

可全家人聽到他的話後，喜極而泣，都松了一口氣。

 

我真的無語至極，這麼大的病，他們怎麼這麼輕易就相信別人的所言。

 

嫂子抹掉眼底的淚：「太好了大夫，我就知道我做的決定不會錯。」

 

神醫諱莫高深地點頭，低頭在紙上寫下對此病的診斷，以及開方「神仙水」和雜七雜八的費用。

 

然後說：「你的選擇是對的，做手術會傷其根本，治標不治本，現在的人大多愚昧，你這個當母親的還挺清醒。」

 

被神醫這麼一說，嫂子得意地對我哥說：「看吧，幸虧我清醒，沒被你的話語左右。」

 

我哥哂笑，心裡有疑惑，但卻又想知道「神仙水」是不是真的這麼神奇，便誇了嫂子幾句。

 

神醫開了單子之後，說要往錢佑多腦袋扎針，治療他的頭痛。

 

錢佑多每扎一針就尖叫一聲，還洗腦自己：「我能行！」

 

滿腦子的細針，密集恐懼症了都。

 

嫂子領著我去交費。

 

我捂著肚子，面露不適。

 

「嫂子，我去下衛生間，你自己先去交費。」

 

嫂子拉著我：「你陪我交完再去。」

 

我甩開她的手：「不行啊，肚子太痛啦！」

 

我跑進衛生間，一蹲就是半個小時。

 

這期間，嫂子一直打電話催我，催到最後沒信兒了，我以為她已經交完費用，才走出去。

 

沒想到，她還在收費處等我。

 

我拿起手機，舉在耳邊，從她身邊跑過。

 

「嫂子，領導有要緊事找我，我先回趟公司哈！」

 

嫂子在後面喊我，我充耳不聞。

 

必須立刻逃離這個家庭，現在回家收拾行李正合適。

 

錢佑多病情的好壞，與我無關！

 

4

 

我家在郊區，離公司有點遠。

 

嫂子之所以讓我在家住，不排斥我這個小姑子，是因為我大部分工資都用於家庭開銷，我還能幫著做事，她樂享其成。

 

正好同事離職轉租房子，我不用找房直接拎包入住。

 

到晚上，我剛把房間收拾好，家裡就來電話了。

 

嫂子的怒意通過電話傳來：「錢萊，你去哪了？不做晚飯就跑出去和人鬼混？」

 

我窩在沙發上：「啊，領導安排我出差，以後就由媽來做飯啦。」

 

「你侄子生病，你還有心思出差？錢萊，你太沒良心了！」

 

我內心冷笑，嘴上卻是抱歉：「抱歉啊嫂子，如果我拒絕領導，我就得卷鋪蓋走人了，我若是成無業遊民，賴在家裡，家裡負擔不更大嗎？」

 

嫂子還想說些什麼，我媽插嘴道：「那你記得往家裡打錢啊，多多生病，花銷更大。」

 

「嗯？領導又來電話啦，我先掛了哈。」

 

掛斷電話後，我仰躺在沙發上，好不愜意。

 

還想讓我往家匯錢，做夢吧。

 

5

 

侄子開始每日去神醫那裡治療，喝「神仙水」，由我爸媽照管，哥嫂照常上班。

 

我媽每天都會在小家群裡發侄子白日的情況和飲食。

 

沒想到，錢佑多真的不再嘔吐，頭痛也減輕了一些。

 

嫂子在群裡發言：【看吧，神仙水果然有效果。】

 

目前神仙水有明顯的效果，連我哥都不再質疑。

 

嫂子還在網上發帖感謝神醫，加了不少腦腫瘤家屬的聯系方式，組建了一個小群。

 

她在裡面大肆宣言神仙水的作用，患者家屬仿佛看到了希望，向她求藥。

 

群裡的人本來就是來自天南地北，尋找神醫不方便的，嫂子便代購神仙水，中間賺點差價賣給她們。

 

嫂子不無得意地對家人說：「我這也算做好人好事了。」

 

不過好景不長，中藥維持不到兩月，侄子又開始嘔吐，連走路都開始不利索，很容易摔跤。

 

嫂子不知道這也是腦腫瘤的症狀之一，還以為侄子缺鈣，給他狂補鈣。

 

家庭群裡，視頻中錢佑多的腦袋好像還大了一些，我猜測他現在的腦積水也不少。

 

她找的這個神醫，讓侄子的病情開始加重了。

 

狀況頻發，嫂子第一時間，去找那個神醫。

 

神醫卻說侄子對神仙水產生耐藥性，這種體質難得遇見，他也無能為力，勸他們去給孩子做手術。

 

這樣的借口，全家暴怒，差點把神醫的診所給掀了。

 

侄子情況緊急，我哥決定送孩子去腫瘤醫院。

 

侄子虛弱地趴在我哥肩膀上，還是不同意做手術。

 

他前世手術順利，在他認知裡，覺得自己的病並不嚴重。

 

嫂子又是病友群的群主，群裡的人都在喝神仙水，她堅持己見，想繼續尋找其他神醫。

 

「多多對這個神醫的藥產生耐藥性，不代表其他的藥不行，我再重新找個神醫。」

 

看嫂子如此固執，氣得我哥甩了她一巴掌。

 

「他是個騙子你看不出來嗎？還去找其他神醫，你這是把兒子當試藥的嗎？這次聽我的，去腫瘤醫院，我不許你拿兒子生命開玩笑。」

 

嫂子哪聽得下這些，在街邊大吵大鬧：「你非要作踐我兒子是不是？動手術才是拿兒子的性命開玩笑！」

 

我哥心急如焚，沒再多理會她，預約專家，決定去腫瘤醫院。

 

我媽把哥嫂的矛盾講述給我聽的時候，我都想發笑。

 

老媽在電話那頭不停地嘮叨：「你嫂子有點不靠譜，萊萊你趕緊回來幫忙，你哥壓力有點大，整個人都很憔悴。」

 

「我回去能幫什麼啊？你也真是的，嫂子是佑多親媽，她能害佑多嗎？你怎麼能說她不靠譜？」

 

我媽焦躁得很：「出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感覺你一點都不著急，萬一佑多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不活了。」

 

還用自己的性命威脅我。

 

重活一世，我可不會再受原生家庭的道德綁架。

 

我無語：「我該怎麼著急啊，嫂子那麼有信心能治好佑多，你該聽她的啊，哭又解決不了問題。」

 

我媽又嘮叨了很多，通通被我敷衍過去。

 

除了嫂子外，全家一致決定要給錢佑多做手術。

 

第二天他們準備帶孩子去醫院的時候，卻發現嫂子和錢佑多不見了。

 

6

 

他們一下子慌亂起來，給嫂子狂打電話，沒想到手機關機。

 

報警之後查小區監控發現，嫂子背著行李包，錢佑多坐在小推車裡，兩人趁著夜色濃厚，急匆匆地離去。

 

兩人因為家人們決定要做手術，逃跑了。

 

想著她那還在生病的大孫子，我媽在找人的過程中，身心俱疲，病倒了。

 

我本來不想回家的，對於錢佑多我能狠心，但對於生我養我的親媽，還是沒法不管不顧。

 

一個月的尋找無果，正在家人倍感絕望的時候，嫂子又帶著侄子回來了。

 

她雙眼通紅：「我本來想去找更好的神醫，沒想到佑多越來越嗜睡，連路都不能走了，我們該怎麼辦啊？」

 

氣得我哥又怒扇了她一巴掌。

 

「還能怎麼辦？趕緊送醫院，求你給我老實點吧！」

 

兜兜轉轉，家人又帶著錢佑多回到神經外科。

 

再一次檢查之後，核磁顯示，腦腫瘤增大，已經壓迫到腦幹了。

 

醫生的神色比之前凝重：「之前做過什麼治療？」

 

哥哥有點難以啟齒：「喝過神仙水。」

 

醫生聽後一臉疑惑：「神仙水？」

 

他意識到哥哥和嫂子給孩子做過不正規治療，也沒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