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上了悉心養我六年的太監。
他卻親手把我送進和親的轎輦中。
我問他後不後悔。
他搖搖頭,退後三步,恭順且謙卑。
「公主,莫誤了吉時。」
我輕笑。
也好。
這樣我利用你時,便再無愧疚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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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不是皇帝的親生女兒。
我的母妃大著肚子的時候就被皇帝擄了過來。
用皇帝的話來講,人妻是最有韻味的。
尤其是貞烈的人妻。
可母妃一點都不夠貞烈。
她生下我後哭著對我說:
「阿曦,我的孩子。為了你,娘會好好活著的。」
之後她一心撲在皇帝身上,僅僅幾年,便從沒名沒分的敵國俘虜,成了四妃之首。
自記事起,我便知曉我和母妃是被後宮眾人討厭的。
宮婢們會在背後叫母妃狐媚子,喊我野種。
就連我同齡的皇子公主們在看向我時也會面露不屑。
母妃卻想讓我交些好友,不至於太孤單。
我看著她那雙期待的眼眸,想了想,還是回了句「好」。
02
我鼓起勇氣,去和宮裡另一位公主打招呼。
她叫和靜,是後宮中位置最高的那個女人生的孩子,她平日裡對我倒是能比他人和善一些。
和靜見是我,漂亮的圓眼眯起一絲狡黠的弧度。
「要和本公主做玩伴也可以,不過……」
和靜給我出了個難題。
她要我拿到她親哥哥,也就是當朝太子的貼身玉佩。
於是在宮道中,我當著一眾人的面堵住了太子。
太子平日待人冷漠疏離,可面對我,他竟有些狹促。
夏日的太陽曬得我的臉紅撲撲的,我仰著頭盯著太子的眼睛,直到給他也盯得耳邊泛紅。
我才說:「皇兄,可以給我一個你的貼身玉佩嗎?」
太子雖有不解,但還是將玉佩解下問我:
「你為何要孤的貼身玉佩?」
我想著這一群人若是知道我是為了巴結和靜才做出這件事來,定會把我編造成個笑話講給他們的母妃聽。
我伸出手,迎著太子的不解道:
「因阿曦喜歡。」
03
當我把玉佩給和靜的時候,她垂眼看著手中的玉佩,倏地笑了:
「紀澄曦,你和你那個狐媚的母妃一樣有本事。」
從此我當上了和靜的玩伴。
與其說是玩伴,倒不如說是跟班。
即便如此,我在宮中的日子還是比以往要好上許多。
日子久了,母妃從妃又升到了貴妃。
宮人們都說這七年間她的榮寵不衰,以後就連皇後的位置都說不定是手到擒來。
和靜對我說,後宮沒人不討厭我的母妃。
她胡說,我就最喜歡母妃了。
04
皇後生病了,很嚴重,太醫說是心病,難醫。
和靜鬧翻了我的寢宮,她揚起手打在我的臉上,頭一回像此般沒有素養地對我破口大罵:
「紀澄曦,你那個妖孽母妃怎麼還不S?
「她遲早會不得好S的!」
太子及時出現命人帶走和靜,他看著我紅腫起來的臉,嘆了口氣。
如玉般冰涼的手撫摸上我的臉。
太子說:「不要跟和靜計較,好嗎?」
我突然很委屈,便大聲哭了起來。
太子不知所措地抱住我,安撫地拍了拍我的背。
「孤知道的,阿曦。別害怕,有孤在。」
我在他的懷中哽咽著,心裡的不安卻在擴大。
05
我十歲了。
近日來,宮中的風言風語更甚。
母妃侍寢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就連她寫那些我看不懂的文字的次數也愈發地多。
有一次皇帝碰見我,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半晌才道:
「你與慧貴妃愈發相像了。」
他問我羨不羨慕母妃的聖寵。
那一瞬間,我看到母妃的臉色慘白如紙。
當夜,暴雨如注。
一個矮胖的太監帶著一群侍衛推開了我的寢門。
他明明那麼矮,卻像一個巨大猙獰的惡獸一般俯視著我。
「慧貴妃意圖毒害皇上,褫奪封號,降為庶人,即刻杖斃!」
尖銳的嗓音帶著催命的語氣,我的大腦一片嗡鳴。
「你胡說!」
我操起枕頭狠狠朝太監砸去。
太監獰笑著對我說:「還當自個兒是公主呢?來人!給咱家綁了扔冷宮裡去!」
雨打湿了我的寢衣,幾個侍衛壓著我,一路上我掙扎著,領頭太監咒罵我,給了我幾個耳光。
直到我看到冷宮門口持著傘的一抹身影。
「把她放下。」
是太子的聲音。
太監有些無措地道:「這……太子殿下,咱家也是聽皇後娘娘的吩咐。」
太子沒有聽太監的話,隻是又重復了一遍:
「孤說了,把她放下。」
壓著我的侍衛對視一眼,放下了我。
我哭著跑過去,跌倒在地。
又急著膝行到到太子面前,抓住他的衣擺。
滂沱的雨拍打在我單薄的身上,我抬起臉,面露希冀問他:
「皇兄,他們說我母妃沒了,怎麼會呢?明明早上母妃還在陪我看御花園中的蝴蝶,他們騙我的,對不對?」
太子憐愛地摸了摸我的頭。
「阿曦,往後隻會有孤護著你了。」
我抬起頭,看向太子的神情,那目光中是掩不住的竊喜。
我忍不住恐懼地後退幾步。
母妃,你在哪裡,我好怕。
阿曦真的好怕。
06
我住進了冷宮的一個偏殿,隻有一個小太監被扔進來伺候我。
他瞧著比我能大上四五歲。
隻是這臉和周身氣勢,清貴得不像個太監。
他的臉比我還白,身子比我還弱。
說是扔進來照顧我,還不如說是我照顧他。
因為無人送膳,我和他結結實實餓了一整天。
我還好,不過小太監還有活要幹。他不僅要伺候我,還要去清掃好多個宮殿。
到了晚上他回來時,凌亂的衣服上多了幾個腳印,嘴角也有些青腫。
他從懷裡給我掏出來一張早就涼掉蔥花小餅遞給我。
我餓得不行,狼吞虎咽地嚼著餅。
嚼著嚼著,淚打湿了這張餅。
小太監終於說話了。
「吃要有吃相,不要一邊哭一邊吃東西。」
許是太久沒說話,他的嗓音嘶啞得可怕。
我想起母妃對我說,待人要有禮貌,便問他:「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小太監奇怪地笑了一聲,他說:「吃還堵不住你的嘴。」
我乖乖閉嘴,努力啃完這張不算大的蔥花餅。
07
接下來的日子,小太監依舊早出晚歸。
他也不愛講話,每日隻是看著我吃完東西就離開去做活。
如今是初春,天還有些寒意。
白日還好,夜裡冷得我隻能緊緊縮在薄被裡。
可不湊巧,今天下了場春雨,本就陰冷的天氣更是發寒。
小太監依舊按時按點來到了我的屋內。
他收起傘,單薄的衣角有著大片被打湿的雨漬。
「過來吃飯。」
他對著我的床喊了幾聲。
許是沒聽見我的回應,他意識到什麼,便朝我走了過來。
我的臉燒得通紅,意識模糊中,一雙溫暖幹燥的手貼上我的額頭。
這種暖意好熟悉,就像母妃一樣。
我忍不住去抓那隻手,可那隻手的主人卻像受到驚嚇般抽離了回去。
我淚眼蒙眬地望向床邊,伸手努力地尋求那絲溫暖,聲音孱弱地問道:「母妃,是你嗎母妃?
「阿曦很乖,可不可以不要離開阿曦?」
坐著的人嘆了口氣,無奈地將手又遞還給我。
我緊緊抓著這來之不易的溫暖,安心睡去。
08
不論我如何問,小太監都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
於是我便給他起了個。
我想著母妃在時總是會「阿寶阿寶」地喚我。
她說這是她的家鄉對與自己關系最親近的人的叫法。
母妃不在了,隻有小太監和我關系最好。
所以我也管小太監叫「阿寶」。
阿寶雖然不喜歡我給他起的名字,但是我每次喊他,他都會應我。
09
阿寶留在冷宮照料我的時間多了起來。
我偶爾能看見他在寫信。
我想起母妃曾寫過的那些東西,便湊過去問他:「阿寶,你可不可以教我寫字?」
阿寶淡淡看我一眼:「我脾氣不好,教不了笨蛋。」
生氣了,今天一天我都不要理阿寶。
可是到了晚上,阿寶從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些紙。
他同我點上蠟,又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一管筆。
他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簡直是要氣笑了。
「你這人,和我天天待在一起都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氣哄哄地要去打他。
阿寶躲過我的毒手,調笑道:「我又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氣得瞪起眼睛:「那現在怎麼又要問!」
阿寶忍俊不禁,輕笑出聲。在蠟燭燃映的昏黃燈光下,他的眉眼柔和,簡直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少年郎都漂亮。
「識字,便要從自己的名字識起。」
我不爭氣的心慢了兩拍。
10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我的個子也像雨後春筍一樣開始拔高,胸前也變得鼓鼓的。
阿寶時常會別扭地轉過頭,不去看我。
我偏偏湊到他的身邊,對他說:「阿寶,我衣裳小了。」
阿寶轉了個身背對我,聲音不太自然道:「我知道。」
我不依不饒地繼續轉到阿寶身前:「阿寶,我還有十日就要過生辰了。」
阿寶無奈地閉上眼睛:「知道了。」
「我想要新衣裳。」
「知道了。」
「新衣裳做大點,我還要長身體呢。」
「知道了。」
「你除了知道了還會說點別的嗎?」
「比如?」
「就比如你要說,澄曦是個大姑娘了,長得真漂亮,這麼漂亮就應該穿得也漂漂亮亮的。」
阿寶冷笑:「看來某人還是不自知自己身在冷宮啊。」
我一時語塞,嘟囔道:「那我不要新衣服了,反正我也會老S在冷宮裡,好不好看的又有誰在乎。」
果不其然,阿寶在我的頭上打了一下。
「不可胡說。」
我看著阿寶,我能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我的樣子。
我看到我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問他:「那我要新衣裳?」
阿寶又敲了下我的腦袋,嘴角漾開一抹無可奈何卻又寵溺的笑。
「好,知道了。」
11
在我期待的生辰中。
我沒有等到阿寶。
太子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天色暗暗的,太子提著燈,他身邊的侍衛將一個渾身都是血汙的人丟到了我的腳邊。
太子看向我的目光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東西,他的聲音曖昧。
「澄曦,你長大了。」
我恍若未聞,隻是顫抖著手,摸向腳下的血人。
太子面色不豫地抓住我的手,他說:「這小太監犯了偷盜的罪名,被送去刑房。隻是他S不認錯,吵著要回冷宮。孤正巧路過,想起他是伺候你的,便把他帶回來了。」
說著,太子身邊的侍從遞給他一個布包。
「殿下,這是罪證。」
太子打開布包,裡面是一件樣式材質都很普通,但卻嶄新的衣裙。
他隻消看一眼,便嫌棄地丟掉一旁。
他冰涼的手指輕撫我的臉頰。
指尖的涼意讓我打戰。
「這樣的貨色怎能配得上我的阿曦。」
太子眼中的情愫晦暗不明,我低垂著頭不敢看他,露出光滑潔白的脖頸像是任他宰割的羔羊。
他眼眸微眯,見我不語,輕笑一聲。
「阿曦乖一點,再等等孤。」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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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