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族的聚會一般會安排在初四往後。
特別是我們家有小孩子，人家沒小孩子更不能帶著去了，那不是給人家添麻煩嗎？
看著劉嬌嬌算計的眼神，聯想她之前的所作所為，我想我大概知道劉嬌嬌的目的了。
我給弟弟打了電話之後，又從家裡給他們收拾了點禮品，他們就出發了。
心裡卻有點打鼓，生怕再有事。
家裡也有客人，是陳放的外甥來看他。
我忍下心裡的擔憂，準備了一桌子菜。
陳放和外甥還在興頭上，劉嬌嬌就怒氣衝衝地趕回來了，後面是耷拉著腦袋的陳衝抱著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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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放的外甥一看這場面，也有點發懵，就客套了一下，「弟妹，過年好！」
「好什麼，你沒看見我在生氣，你是在看我笑話嗎！」
陳放外甥一看這場面，就說要出去上廁所，再也沒有回來。
劉嬌嬌無視我們一家人的難堪，先把矛頭指向了我，「你兒子喝酒你管不管！」
陳放的憤怒再也壓抑不住了，「娶妻娶賢，你看你找了個什麼東西，天天上蹿下跳的生怕日子安生一點。」
劉嬌嬌立馬就竄了，「你什麼意思，不讓你兒子喝酒還成我的錯了？」
陳放拍案而起，被我安撫下來，我把目光投向陳衝，「你喝了多少？」
陳衝跟他爸一樣，有點酒量，但是他很少喝，一是他自己本身就不喜歡每天醉醺醺的，二是駕駛證管著。
沒等陳衝說話，劉嬌嬌就迫不及待地喊了，「喝酒就是喝酒，什麼叫喝了多少，難道喝得少就要縱容嗎？」
小寶開始啼哭，我硬下心來沒有理會。
「你想不讓陳衝喝酒你可以關上房門你愛怎麼管就怎麼管，或者回你們自己家，但是現在是你要讓我管，我就得先知道他喝了多少！」
是不是人的天性就是欺軟怕硬，以前我都是唯唯諾諾，第一次我這麼強硬，劉嬌嬌噤了聲。
陳衝抬起頭來，看了看哭泣的小寶，眼底一片悲涼。
「現在，你們都不說話，我就給你家舅舅打電話了。」
陳衝終於開了口，「原本我沒打算喝的，是嬌嬌說今天高興，就喝點吧，誰知道才喝了兩瓶啤酒，她又發瘋了。」
劉嬌嬌一口咬定，她沒有同意陳衝喝酒。
陳衝沒有辯解，耷拉著腦袋，我對他失望至極。
我不會聽信劉嬌嬌的片面之詞，立馬就要給弟弟打去了電話。
劉嬌嬌一看我拿起手機，又開始她的撒潑打滾，「好啊，合著就我是個外人，所以你們不相信我，既然這樣那我走好了，陳衝，我們離婚！」
劉嬌嬌抱起孩子就要走，我和陳放都沒有挽留。
「為了自己心裡痛快就慫恿兒子離婚，你們這樣自私自利的父母，活該沒有子孫後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10
陳放給陳衝倒了一杯酒，「你也快三十歲了，今天咱爺倆聊聊，不是父親和兒子，是兩個大人之間的聊天。」
陳衝一口咽下去一杯白酒，給自己壯了壯勇氣，自顧自地說起來。
「嬌嬌生孩子的時候疼了一整夜，醫生建議剖出來少受點罪，她堅持要自己生，說生出來的孩子健康，所以我知道有些事她做得很過分，一想到她為了給我生孩子遭了那麼多罪，我就不忍心去怪她。」?
「行，知道心疼媳婦是個合格的男人，可是我都知道孩子健康不健康跟生還是剖沒關系。」?陳衝還給劉嬌嬌辯解，「雖然她認知錯誤，可是出發點是好的。」
「對孩子這麼上心怎麼還怕身材走樣，堅決不肯母乳？」
被我一語道破真相，陳衝沉默了。
「為了孩子健康不想剖腹產沒有錯，害怕身材走樣不想母乳也說得過去，可是這兩件事湊一起是不是就矛盾了。」
陳衝眼睛裡閃過一絲清明，嘴巴上卻沒有服軟，「她是我老婆，我就應該對她好，爸爸一輩子不是也這麼對媽媽的嗎？」
陳放說：「我和你媽也有過爭吵，而且都是我服軟，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在家伺候走了你爺爺奶奶，養育大了你，街坊四鄰和親戚朋友打理得叫人挑不出一丁點錯處，所以為著一些芝麻小事我願意低頭，男人嘛，能屈能伸。」
「我一輩子賺錢都交給你媽打理，因為我知道我賺一塊，你媽定能給攢下五毛，當然你們現在年輕人沒有攢錢的意識，也總不能掙一塊花十塊吧。」
「你媳婦打生了孩子就沒有想過要上班，要是我們是富貴人家倒也沒什麼，可是我們就是普通人家，一分一釐都得靠自己的雙手去努力才能得來。」
陳放早就看不慣劉嬌嬌的花錢大手大腳，買個包兩萬，自己買條褲子兩千六，晚上點三百多的龍蝦做宵夜……
偏偏她還喜歡四處炫耀。
陳放早就不能容忍，他說以後不準給他們錢。
可是我實在是見不得陳衝為難，隻好安撫他，「把錢給人家了，人家願意怎麼花你別管。」
11
後來陳衝喝多了，絮絮叨叨地說著那些過往。
「嬌嬌有倆弟弟，自小就不受待見，好吃的沒她份，六歲就得踩著板凳去做飯，八歲就得上山砍柴，她吃了那麼多苦，所以她才會有那麼多需求。」
「她說我是她遇見的人裡面最溫暖的，我就想著對她好一點讓她忘記那些悲慘的過去。」
「後來她變了，變得不可理喻，可是她給我生了孩子呀。」
.....
所以陳衝突然要和劉嬌嬌結婚，是因為劉嬌嬌的彩虹屁滿足了陳衝一直匱乏的被吹捧。
可是劉嬌嬌再可憐，陳衝也不能用爹媽的血來暖他媳婦的身子。
為了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我還是給弟弟打了一個電話。
「陳衝這媳婦原本挺開心的，結果陳衝就說了一句舅舅的紅包讓你很滿意吧，你這兒媳婦就翻臉了。」
我又問弟弟給了小寶多少壓歲錢。
「一千。」
「我不是說給二百的嗎？」
「姐，我這當舅公的，哪能不給你壯臉。」
陳衝睡了過去，我仔細端詳他的眉眼神態，想要找到他小時候的樣子，好像什麼都沒變，好像又什麼都不一樣了。
我以為劉嬌嬌帶著孩子進城了，誰知道她傍晚又回來了，而且心情還不錯讓小寶喊奶奶。
實在是參不透劉嬌嬌這陰晴不定的性子，但我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以後你們要吵架回你們自己家，我們老了不求跟你們享福，也別叫我們跟著你們生氣上火。」
劉嬌嬌卻表示：「媽，鍋碰勺子哪有不響的，您怎麼還生上氣了。」
一句話我倒成了挑事的惡婆婆。
不知道劉嬌嬌吹的什麼枕邊風，第二天兩個人又相親相愛了。
我覺得陳衝的遭遇真是活該。
劉嬌嬌抱著小寶收割了一堆過年紅包才回城。
12
後來，陳衝偶爾會帶著老婆孩子回來，看起來和以前一樣，可是我們都知道這隻是虛無縹緲的假象。
或許陳衝是真的悔過了。
可是我忘不了陳衝的涼薄和劉嬌嬌的刻薄，我們又不能徹底決裂。
偽裝了半年，陳衝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他打電話回來商量，說要賣掉現在的房子，為了小寶以後上學方便，要買學區房。
這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了，舊房換新房，新房成了他們夫妻共同財產，我和陳放跟房子徹底沒了關系。
隱下心中的憤怒，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好，小寶上學最重要，總不能輸在起跑線上。」
掛了電話，陳放說：「這就是你信任的兒子，算計到自個老子頭上了！」
陳放比市場價便宜了兩萬，房子很快就出手了。
雜七雜八的被銀行扣完，還剩六十萬，我們直接存了定期。
「這錢留著以後有個病啊災啊武的，出海掙得錢咱倆就及時享樂吧。」
13
陳衝說他看的新樓盤有四室，以後我和陳放也可以住過去。
「哦，好。」
陳衝說新樓盤很搶手，下手慢了就沒了。
「是嗎？」
陳衝說房子基本定下來了，需要兩萬訂金。
「兩萬？不算多。」
陳衝終於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問，「什麼時候付款？」
「什麼時候方便就什麼時候交唄，難不成交錢還得挑日子。」
「媽，那您現在轉給我行嗎？」
「你沒有攢夠買房子的錢嗎？」
陳衝的聲音一下子就拔高了，「你把賣房的錢弄哪去了？」
「你說賣房的錢吶，被我存定期了。」
才一個鍾頭，陳衝就帶著劉嬌嬌從城裡回來了，「你們兩個合起伙來蒙我的！」
「哪有爹媽不給兒子買房子的。」
看著怒氣衝天的兩個人，我的內心卻是沒有一點波瀾，「哪條法律規定爹媽就得給兒子買房子？」
劉嬌嬌衝出來，「說到底你們就是沒有指望兒子好好過日子，否則怎麼會不把房子加上我的名字。」
直視她的眼睛，「首先，房子要加上你的名字我沒有不同意，是你自己不願意出過戶的費用，第二，房子是我買的, 房貸你一分錢沒有出過, 就是我不同意加你名字你也挑不出我的錯來。」?「第三, 加不加名字有那麼重要嗎？我們就陳衝一個孩子, 早晚還不都是陳衝的, 你要是一門心思跟陳衝過日子, 為什麼要糾結於加不加名字呢。」
劉嬌嬌又用以後不管我們來威脅我。
「我有六十萬, 換做你, 你是指望自己的六十萬還是指望利己主義的兒媳婦。」
陳衝企圖用眼淚喚醒我, 「媽, 你真的忍心看我流落街頭嗎？」
「兒子, 你們完全有能力自食其力，而我和你爸在慢慢老去, 我們不能做你一輩子的血包。」
陳衝終於失望了，「你好狠心。」
「我隻是在對你失望之後做了最利己的決定。」
劉嬌嬌在門口大罵我不是人, 看熱鬧的人把我家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上次我家門口這麼熱鬧還是我進門的時候吧。
有來勸和的，劉嬌嬌連人家也罵著。
而我搬來一張小桌, 給自己泡了一壺茶。
陳放趕回來揮舞著拳頭直奔陳衝, 陳衝才拉著劉嬌嬌要走。
「新戶主下個月搬過去，趕緊給人家騰出地方來！」
陳放問我真的不生氣了嗎？
「就當給村裡人添點茶餘飯後的笑話吧。」
日子就這麼平靜下來，有時候我會嫁入村裡的偵查系統聽聽新聞，有時候和陳放參加一下鎮上的一日遊, 日子輕松又愜意。
14
再有陳衝的消息過了大半年以後，他說劉嬌嬌要離婚。
我的臉火辣辣地疼著，看著懦弱的兒子，我覺得自己生了一個草包。
「那或」他願意帶著自己的憐憫與不忍活在別人的吹捧裡, 那是他的選擇，自己的選擇就要承擔後果。
現在陳衝沒房子，工資肯定不夠她造, 離開陳衝隻是早晚的事。
我想要貼補陳衝讓他把日子過好，那是我的選擇, 所以受的委屈我得自己咽下去。
現在跟兒子做了割舍, 我就要承受往後的孤獨。
還好，我有陳放。
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見陳放吧，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信我, 支持我, 做我的後盾。
又要新年了, 陳衝說要回來過年。
「別了，我沒有原諒你。」
「過年我沒有去看舅舅，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還有比你和媳婦在人家家裡翻臉更讓人笑話嗎？」
那些悲涼的過往, 現在提起來還是那麼難以釋懷。
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和兒子冰釋前嫌, 但是我知道我們不會回到從前了。
或許以前有些事我做得不夠好，我是那麼渴望兒子兒媳好好過日子，一家人其樂融融。
我做了那麼多, 結果卻不盡如人意。
或許現在有些事我做得依然不夠好，可是我內心舒坦，每一天醒來呼吸都是自由的。
或許以後我還會有些事做得不夠好，但是我會先做好自己。
或許陳衝會及時止損, 不在泥潭裡掙扎，或許會和劉嬌嬌再續前緣，都跟我沒有關系了。
那是他的人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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