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

家破人亡後,我與親妹妹一同被賣入青樓。


 


她自視甚高,絕不接客,揚言被市井平民碰不如去S。


 


我拼命為她攢夠贖身錢,隻求她出去之後能安穩過日子。


 


可她卻攀附權貴,成了侯爺的第十二房妾室。


 


之後更是請侯爺杖S知曉她一切底細汙點的我。


 


我S後被人拖去亂葬崗,連屍身都被她叫人侮辱。


 


重活一世,我手上拿著贖身錢,身前站著眼冒精光的她。


 


「姐姐,這是給我贖身用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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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姐姐?姐姐?你怎麼不理燕然了?」


 


「姐姐,燕然真的好高興,馬上就要重獲自由了!謝謝姐姐——」


 


女子雀躍又激動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將我猛地拉回了神。


 


前不久,我的魂魄還飄在空中,無能為力地含恨痛哭,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屍體被拖到亂葬崗,被人侮辱……


 


此刻,我竟然發現自己回到了為謝燕然贖身之前!


 


為她贖身,就好像親手將自己送進了墳墓。


 


這是我S過一次才明白的道理。


 


這個清高的親妹妹,從我為了護她自願踏入魔窟的那一刻起,就視我為人生汙點了。


 


看著眼前這個滿懷希冀的女子,我其實很難把她和前世那個高高在上,將我的性命視同草芥的親妹妹謝燕然聯系在一起。


 


她看起來多麼乖巧啊,就像一株遺世獨立的蓮花一般,單純又不染塵埃。


 


前世的我怎麼會猜到,在她單純無辜的假面之下,是對我這個「自甘墮落」的親姐姐浸入骨子裡的恨。


 


被抄家後,我們姐妹二人賣入青樓,除了接客,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


 


她自視甚高,曾經哭著對我說,如果要讓她被這種地方的腌臜男人碰,她寧可一頭碰S。


 


但那是我的親妹妹。


 


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她尋S。


 


所以我爭著在老鸨面前表現,攬下了本該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客人,讓她能在樓中成為唯一一個隻賣藝不賣身的花娘。


 


我隻吃饅頭鹹菜,空餘時間還會做做繡活想盡辦法變賣,拼命攢下一切能攢下的錢,隻想讓她早日出了這泥潭。


 


可她呢,一朝重獲自由,成了定遠侯第十二房小妾,然後立刻派人隨意尋了個由頭,將我拖出醉春苑,在大街上直接杖S了。


 


有行人路過,也隻會嫌惡地唾棄一句,這種不要臉的花樓賤女人,S不足惜。


 


這也是我臨S前,謝燕然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姐姐,你太髒了。」


 


「你活在這個世上,實在讓我寢食難安。」


 


「我隻要一想到妓院裡還有個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人嘗的婊子居然是我的姐姐,就惡心得吃不下飯,姐姐你能理解我的對吧?」


 


2


 


將我虐S,連我的屍體都不肯放過。


 


卻還要我理解她。


 


何其可笑。


 


謝燕然見我遲遲未有反應,想要上手來拿我手中的錢袋子。


 


「姐姐,媽媽明日便要出門尋新姑娘,也不知何時能回來,我得趕緊去找她,不能耽擱了。」


 


然而就在謝燕然的指尖碰到錢袋子的一瞬間,我忽然將錢袋子收了回去。


 


她因為情緒激動而前傾的身子一剎那沒有收回來,往前栽倒。


 


她下意識想抓住我拉我替她當墊背,我反應很快,閃了過去。


 


「嘭」地一聲,謝燕然摔倒在地上。


 


她崴了腳,痛呼一聲,隨即坐在地上紅著眼指責我。


 


「姐姐你到底要做什麼?」


 


「為什麼不替我擋一下?你明知道我渾身上下都不能傷的,啊——我的腳好痛……」


 


「現在怎麼辦啊?」


 


她語氣嗔怪,滿含對我的埋怨。


 


我則一直站在原地,淡笑著看她。


 


謝燕然見我連扶她起來的意思都沒有,一時之間也管不了那麼多,隻催促我趕緊去替她贖身。


 


我沒應,一上一下地拋著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


 


醉春苑的姑娘,哪個不是家徒四壁連飯都吃不起被賣進來的。


 


進來了,就別想出去。


 


因為贖身用的錢,幾乎是不可企及的天價。


 


但我還是替她攢到了。


 


「你知道,攢下這些錢,我要接多少客,對著多少肥頭大耳的油膩恩客甜言蜜語使盡渾身解數,又要為了幾個賞銀陪那些酒鬼喝多少酒,又多少次因為偷偷變賣繡活被媽媽打得半S不活嗎?」


 


謝燕然,不是隻有你曾經是謝家高貴的掌上明珠。


 


不是隻有你有一身傲骨。


 


謝燕然沒有因為我的話有半分觸動。


 


她蹙著眉,拿著帕子掩住口鼻,眉宇之間是藏不住的嫌棄與厭惡。


 


「姐姐你明知道我惡心這些事情,為何還要與我說這些?」


 


「姐姐你安的什麼心?」


 


語畢,她瞥見老鸨李媽媽從樓上下來。


 


她不知道李媽媽要做什麼,以為她現在就要出門,急了,忍著劇痛爬了起來,抓住我的胳膊。


 


「好了姐姐我真的知道你辛苦了,不能再拖了,媽媽要走了,快去啊姐姐!」


 


謝燕然當然急。


 


急著出這裡,等定遠侯遵守承諾納她入門。


 


她與定遠侯是在她某天晚上登臺撫琴時相識的。


 


她嫌樓裡的淫詞豔曲低俗,每每登臺便硬要撫那些從前在家中時習得的「高雅之曲」。


 


恰好被最愛附庸風雅的定遠侯聽出來了。


 


謝燕然淚水漣漣,直言自己終於碰到了高雅之士,又因為提前知曉定遠侯身份,便表示自己願意把身子給他。


 


那晚定遠侯知曉謝燕然從未接過客,大喜之下暗地裡對她許了這樣的承諾。


 


令人發笑的是,堂堂定遠侯,因為正妻管得嚴,還要謝燕然自己出贖身的錢。


 


這樣的人,能「愛」謝燕然到什麼地步呢。


 


我真好奇。


 


「其實有個辦法,能讓李媽媽不必出門尋新姑娘,你也不必如此著急。」


 


謝燕然眼睛亮了。


 


「什麼辦法?」


 


我沒說話,等李媽媽開口。


 


「姑娘們來來來,都來樓下,我給你們說個事!」


 


我徑直往前走,謝燕然見我不扶她,隻能忍著淚一瘸一拐地下樓。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李媽媽站在中央,臉色並不是很好地開口。


 


「咱們樓裡最近生意一直都不景氣,你們這些沒用的,都知道吧?」


 


「再這樣下去,我就隻能給你們每個人的月例減半,吃穿用度對折了。」


 


語畢眾人一片怨聲載道。


 


李媽媽變了臉色,聲音尖銳,「要是不願意,以後你們每個人都給我多接兩個客人!」


 


「完不成有你們好果子吃!」


 


「又想過好日子又想偷懶,天底下可沒有這樣的好事情,我這裡是花樓,不是義莊!」


 


李媽媽說著,目光已經落到了謝燕然身上。


 


謝燕然抿著唇,紅著臉,見我一直不開口,才慢吞吞地出聲。


 


「媽媽你不用這麼看著我,今天過後我就自由了。」


 


「姐姐要替我贖身的。」


 


其他姑娘聞言開始竊竊私語,無不驚訝。


 


李媽媽又看向我。


 


我一向乖覺,又十分勤勉,還聽她的話,她對我也很是和顏悅色。


 


「莞然,你要替你妹妹贖身啊?」


 


「一千兩,可有?」


 


我笑著回,「有的媽媽。」


 


謝燕然嘴角止不住地上揚。


 


「但是誰說我要替你贖身了呢?」


 


3


 


謝燕然臉上一瞬間血色盡失。


 


她跌跌撞撞走過來想要握住我的胳膊,卻被我避開。


 


謝燕然故作鎮定,出口的聲音卻無比顫抖。


 


「姐姐你是不是記性不好了呀?明明,明明以前就說好的,你不能說話不算話的呀姐姐!」


 


「我們,我們不是最好的姐妹嗎?」


 


我後退兩步,來到李媽媽身邊,離她離得很遠。


 


我勾唇,「誰跟你是好姐妹?」


 


謝燕然的表情一剎那僵硬起來。


 


似乎是不明白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周圍響起竊竊私語聲。


 


「該不會是謝燕然不要臉,見莞然攢了不少銀子,想公然逼她替自己贖身吧?」


 


「天可憐見的,謝燕然這小賤人在樓裡白吃白喝那麼多年,就靠她這個好姐姐幫著,還要這麼算計人家啊?」


 


「還好人家莞然反應過來了,嘖嘖嘖……」


 


謝燕然從不和這些姑娘為伍,哪怕平日裡不小心碰到或者多說一句話,都會克制不住露出厭惡的神情,就像是生怕自己沾染上什麼不幹不淨的東西一樣。


 


她不喜歡大家,同樣的,醉春苑裡也沒有姑娘願意同她來往。


 


看她不順眼的自然更多。


 


有人見李媽媽探究的眼神不停地在謝燕然身上梭巡,忽然福至心靈。


 


「媽媽,既然最近樓裡生意不好——」


 


「我看呀,您也不必費那心思外出去尋鮮嫩的姑娘,這不是有個現成的?」


 


「這可是個許多公子哥惦念的雛兒呢!」


 


「還愁賣不出好價錢嗎?」


 


許多姑娘開始暗地裡叫好,掩面偷笑。


 


一番話算是說到了李媽媽心坎上。


 


「燕然吶,你也知道,我這樓裡可不養闲人,你也得做點好事幫幫媽媽我了——」


 


謝燕然蒼白著臉連連後退,看到一言不發的我,又強自鎮定,咬牙切齒地一瘸一拐來到我面前,聲音都打著顫。


 


「我怎麼能是闲人?姐姐,你不是都會幫我接客嗎?我不要你幫我贖身了,姐姐你還和以前一樣,替我接客好不好?」


 


我似笑非笑地回望她。


 


因為極度害怕,她的眼眶中盛滿了淚水。


 


「我們是親姐妹啊姐姐。」


 


親姐妹?


 


呵。


 


虐S我的時候就想不起來這些了。


 


我笑著搖頭。


 


「燕然,媽媽想你接的可都是些喜歡雛兒的大人物。」


 


「我替你去,會被打S的。」


 


「畢竟就像你想的那樣,姐姐已經髒得沒邊了,對吧?」


 


謝燕然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地說出她的心裡話,更沒想到我會突然看穿她的心思。


 


我朝李媽媽柔聲道:「媽媽,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從今往後,大家怎樣,她就怎樣,以前請媽媽特殊照顧,實在是麻煩媽媽了。」


 


李媽媽頓時眉開眼笑,樂開了花。


 


她大手一揮,周圍待命的小廝和婆子們就圍了上來。


 


「來來來,把她給我好好洗幹淨。」


 


「把消息放出去,明兒個拍賣初綻夜!」


 


「哎喲喂,這得賣個好價錢呀哈哈哈哈——」


 


謝燕然腳崴了,根本跑不掉。


 


被小廝們控制住的時候,她崩潰大喊,「我不接客!我不能接客!要是讓那些髒男人碰我,我寧可去S!」


 


李媽媽可不是什麼好性子,最忌諱有人在她面前尋S覓活。


 


她掐著謝燕然的臉,冷冷笑道:「在老娘這裡,由不得你想S。」


 


「上一個和你一樣的貞潔烈女,已經被我打斷了腿,關在後院的豬圈裡求生不得求S不能。」


 


「要不是你那好姐姐,你能高枕無憂到今天?」


 


李媽媽拍了拍謝燕然毫無血色的臉。


 


「痴人說夢!」


 


4


 


謝燕然掙扎得越厲害,那些小廝們的勁兒就越大。


 


到最後,她已經精疲力竭,隻能紅著眼盯著李媽媽。


 


她還有最後一根可以抓住的稻草。


 


被拖走之前,謝燕然留下最後一句話。


 


「你們這樣對我,定遠侯,定遠侯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謝燕然被拖走之後,李媽媽撐著下巴似乎在回想那位定遠侯。


 


我在旁邊輕聲提醒,「媽媽,就是那位從來隻看不嫖的侯爺,偶爾悄摸來,看兩眼又偷偷摸摸地走。」


 


李媽媽嗤笑一聲。


 


「那位侯爺啊。」


 


「老娘見過的侯爺百八十個,沒見過這麼怕老婆的。」


 


「老娘還真不怕他。」


 


李媽媽抬手招呼來幾個小廝,「去,讓小廝往定遠侯府那邊好好傳一傳,也不用說咱們賣的是誰,讓那位侯爺知道就行了。」


 


我低垂著眼眸,神色晦暗不明。


 


李媽媽在京城風月場浸淫多年,認識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醉春苑的姑娘水靈靈的,沒有人不喜歡,樂得做她背後靠山的也大有人在。


 


這時候的定遠侯,李媽媽確實沒放在眼裡。


 


想起作為遊魂時看到的那些事情,我抿了抿唇。


 


定遠侯府之所以敢肆無忌憚拖了醉春苑的人就打S,是因為那時他已經靠上了最大的靠山,連李媽媽引以為傲的靠山都不敢去觸他的霉頭。


 


這個人,我同樣認識。


 


定遠侯是我要掐斷的謝燕然的第一條出路。


 


這位,是最後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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