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結束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向暗戀三年的校草遞了一封情書,可轉眼就在校門外的垃圾桶裡發現它的身影。
自覺沒了尊嚴的我落荒而逃,再不敢提起曾喜歡過沈辭這件事。
多年後,我作為記者去採訪當今的科研界新貴。
在後臺採訪室裡,五官精致的男人慵懶地窩在沙發裡,眼睛倦怠地眯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玩著手機。
再見故人,我下意識地想要再次逃走。
「姜初。」
沈辭懶洋洋地從後面開口叫住我,嗓音沙啞,攝人心魄。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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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未想過,再見到沈辭,居然會是在省電視臺的後臺休息室裡。
因為是臨時接到的採訪任務,所以等我匆匆趕到時,已經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幾分鍾。
「怎麼這麼晚。」導播組的人一看見我,就開始不滿地抱怨,「裡面的人等了有一會兒了,臺領導都在那候著呢。」
沒有向他們多解釋,我抱歉地笑笑,理了理工牌推門而入。
休息室不大,擺了兩張沙發,一張長桌,桌子上的吊蘭旺盛地生長著,猶帶著滾落的水珠。
臺領導在單人沙發上坐著,一名長發年輕女人正坐在長沙發上的一側,低頭敲著電腦,聽見有人進來,冷冷地抬頭掃了一眼,出言諷刺道:「南城電視臺的記者腕兒真大。」
我看向領導,點了下頭,不好意思道:「抱歉,路上堵車,遲到了一會兒。」
臺領導大手一揮:「跟沈先生道個歉。」
面帶標準的職業性微笑,我緩緩把目光移向沙發另一側的男人身上。
男人用西裝外套蓋著頭,安安靜靜地仰躺在沙發背上,長腿交疊,搭在腿上的手瘦勁而蒼白,皮帶扣得一絲不苟。
我心下微動,隱約覺得這個身形眼熟。
這個採訪任務原本是徐姐的,她臨時被派去出差,就把採訪任務扔給了我。
等看到這條信息,拿到採訪對象的履歷時,已經是今早八點,距離正式採訪時間不過四十分鍾。
於是我隻能在擠地鐵時匆匆看兩眼對方履歷,可奇怪的是,履歷上既沒有名字,也沒有照片。
短短幾行字,就概括了對方入行以來的全部信息。
高考通過物理競賽保送到清華,2023 年博士畢業於斯坦福大學。
同年籤約國內頂尖科研所工作,兼任南城大學人工智能學院教授。
世界人工智能大會雲端獎功勳獎唯一華人獲得者。
非常優秀漂亮的一份履歷。
我揣著敬畏之心,恭恭敬敬走上前準備道歉。
「不好意思,我……」
躺在沙發上的男人動了動,下一秒,他坐直了身子,西裝外套隨著他的動作滑落在地。
看清對方的樣子,我驟然失聲,如被定住一般僵在原地。
男人散漫地揚了下眉,抬眼掃過來。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心髒猛然漏跳一拍,隨後我一動不動地SS盯著他,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倏然轉過頭去。
長發年輕女子連忙跑過來蹲下撿起他的外套,絮叨著:「你小心一點好不好。」
男人挑了下眉,眼角的妖痣也隨之躍了一下,他輕飄飄從我臉上收回視線,不在意地聳了下肩:「抱歉。」
「小初,你愣著做什麼?」
我緩緩地、僵硬地嗫嚅了兩下嘴皮子。
「我……」
算了。
硬著頭皮走上前,伸出手,把剛才堵在嗓子眼裡的話吐出來:「沈先生你好,我是這次的合作記者,我叫姜初。」
沈辭正低著頭回微信,聽完我的自我介紹後,懶洋洋地嗯了一聲:「我知道你。」
2
採訪是在專門的採訪室裡進行的。
臺下坐著導演和工作人員,就連領導也專程趕來全程盯著。
採訪的內容不外乎圍繞著沈辭的個人經歷、研究方向等進行提問。
沈辭的話不多,通常是我問什麼他答什麼,但他的回答往往一針見血。
當被問及為什麼會選擇人機交互與機器人技術這個研究方向時,他的眉眼立刻亮了起來,像一個真正十七歲意氣風發的少年那般,肆意張揚,滔滔不絕。
採訪室裡,燈火很暗,唯獨看見的,是沈辭那張過分精致帥氣的臉。
整個採訪中,即使我多次提醒自己不要出神,但長時間對著那張同十七歲少年一模一樣的臉時,還是克制不住神遊了。
我和沈辭的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多麼驚天動地,轟轟烈烈。
不過是高一那年,我在放晚自習後撿到了一本標題燙金字樣的《大學物理》,因為一直找不到失主,就暫時放在我的抽屜裡。
一周後,坐在門口的同班同學忽然喊:「姜初,有人找。」
我慌忙跑出去,不小心被桌腳絆了一下,踉跄兩步,立刻聽到了門外人的輕笑聲。
一定是個很討厭的人。
我這樣厭煩地想著,走出去。
討厭的心情在看到門外少年的那一刻全部煙消雲散,隨後緊接著而來的,是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少年穿著白色短袖,黑色長褲,懶懶地靠在前門的牆上,身形瘦削挺拔,膚白睫長,九月的陽光過分濃烈,他微微眯眼看著遠方,眼角的痣若隱若現。
聽見門口動靜,他漫不經心地轉過頭。
四目相對,對方忽然勾唇笑了一下,露出兩顆可愛的尖尖虎牙。
「同學你好,我是高一二班的沈辭,請問是你撿到了我的《大學物理》嗎?」
十六歲的少年太過明亮耀眼,從那一刻起,沈辭這個名字,我記了整整十年。
「好,最後一個問題。」
我最後低頭看了一眼提詞卡,深深呼出一口氣:「請問沈先生現在成家了嗎?」
問完之後,我便緊緊盯著他,屏息凝神等待他的答案。
採訪室裡很安靜,每個人都各司其職。
「沒有。」沈辭懶洋洋地抬眼,目光帶著慣有的肆意慵懶,「不過有意中人了。」
乍聽到答案的那一刻,我的心猛然一顫。
像是故事的結局早已塵埃落定,再無任何翻案的可能。
心下翻湧出的是無數的自嘲。
「感謝沈先生百忙之中能接受我們的採訪。」
我站起身,淺淺朝他鞠了一個躬,坐在臺下的導演組也紛紛起身鼓掌。
採訪一結束,沈辭的身邊迅速圍了一群人,不乏剛畢業的實習小姑娘。
她們聽說沈辭還沒有成家,便圍上來要籤名,要聯系方式。
我收拾好東西默默退出人群。
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
「姜初……」沈辭抬手撥開人群,遠遠地叫住我,「等下。」
隨後他扭頭對領導說:「等會兒一起吃頓午飯吧,叫上姜小姐。」
3
沈辭如今是科研界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對於他的邀約,臺領導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
偌大的包廂內,擺了一張紫紅木的大圓桌,加上沈辭和他的助理孟盛桐,包括臺裡的領導和工作人員,林林總總坐了將近十五個人。
沈辭在來之前,專門換掉了接受採訪時穿的西裝。
現在的他穿著一身白毛衣,坐在兩位領導的中間,單臂撐在桌子上,支著下巴,聽到有趣處,會慵懶地抬抬眼皮。不經意談笑間,就拒掉了領導遞來的酒杯。
我向來不善社交,這種場合唯一能做的就是埋頭吃飯。
忽然,旁邊的女生抬了下胳膊,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酒杯,酒水哗啦啦順著桌子流了我一身,正好濡湿了大腿上的那片布料。
「對不起,對不起。」女生拉開凳子,慌慌張張抽了幾張紙巾朝我遞來。
本是一件小事,女生高調的動作卻引來了席間所有人的視線。
一時之間,包廂靜謐。
我成了所有人注視的焦點。
自己太過狼狽,以至於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沈辭的目光,低頭扔了句我去衛生間處理下就匆匆離席。
我穿的是白色半身棉布裙,即使是一小塊酒漬,也足夠顯眼。
我站在鏡子前發呆要如何處理它,這時,放置在洗手池上的手機屏幕突兀地亮了起來。
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衛生間裡像一道催命符,帶來的是沉重的壓迫。
我接通電話,扶住水池,面無表情地垂下頭。
「初初,你什麼時候發工資呀,你爸爸沒錢了,你弟弟還等著交學費呢?」
「關我什麼事?」
「哎?」
「我說……」我一字一句狠狠說道,「李一鳴的學費,關我什麼事?」
「你這個S白眼狼!」爸爸李津見討不到錢,聲音立刻變得尖銳刺耳,滔滔不絕的謾罵脫口而出,「高一你媽S後,你高中三年的學費都是我給你出的,沒有老子供你上學,你能考上大學,考上研究生?」
「你個S兔崽子,經濟獨立了就開始不認了是吧,你等著,總有一天我鬧到你單位,老子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臭……」
我沒將話聽完,就掛了電話。
擰開水龍頭接了捧涼水狠狠往臉上撲了一把,閉了閉眼,用盡全力克制住內心翻湧的情緒。
再抬起頭時,鏡中映出了我通紅的眼,眼裡騰起的情緒是不甘和絕望。
我閉了閉眼,SS壓下全部的情緒,低頭拉開衛生間的門。
就這麼猝不及防地看見了沈辭。
衛生間地處幽暗的長廊盡頭,在長廊的另一端,沈辭穿著白色毛衣,黑色西裝長褲,斜倚在牆壁上,眼睑闲散地耷拉著,下颌微微收斂,手裡猶拎著一件外套。
我做了番心理鬥爭,猶疑不定地走過去,試探著喊了聲:「沈先生。」
他睫毛顫了一下,掀起眼皮,眼球黑得純粹,定定地看著我:「姜初,你不記得我了嗎?」
我強裝鎮定:「沈先生在說什麼?」
他低頭自嘲一笑,有一搭沒一搭地轉動著手腕上的昂貴表盤,睫毛輕輕耷垂下來。
我聽到他低喃了一句:「算了。」
隨後,他把懷中的外套遞給我:「圍在半腰,遮一下吧。」
黑白色的休闲外套,是他助理早上穿在身上的那件。
我後退一步,抬頭看著他,搖搖頭:「謝謝。」
四目相對,他緩緩皺起眉頭:「你哭過?」
我偏過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紅紅的眼眶:「謝謝沈先生關心,如果沒有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不等他回答,我就抬腳離開。
沈辭忽然在身後喊我名字。
我回頭,看見他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藍色女士皮夾。
我忽然想到什麼,立馬變了臉色,馬上朝他跑過去。
下一秒,他隨手翻開。
皮夾裡的首頁透明塑封袋裡,裝的是沈辭高三畢業那年的一寸免冠照片。
4
照片是藍底,少年白色校服領口肆意敞開著,袒露著修長脖頸下精致的鎖骨,沈辭膚白如玉,黑色短發幹淨利落,眼睫淺淺耷拉著,薄唇微抿,透出一點不高興的意味,似乎是還沒睡醒就被拉來拍照。
沈辭合上錢包,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遞來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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