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輝低頭吻上我的唇。
直到我的腦海裡響起冰冷的機械聲音。
餘輝被夕陽吞噬。
我落進一片黑暗裡。
23
猛然驚醒。
我渾身一陣冰涼，眼睛酸澀地爆炸。
藍色的液體輕輕晃蕩，把我包裹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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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手，黑色的緊身衣帶著一些藥管，讓人難以行動。
我感覺自己的面頰湿潤。
抬手一摸，不是那些藍色液體。
是我的眼淚。
「不好意思，為了測試的最大真實性，我們採用了最高級的狀態模擬。」
「請放心，在正式服務中，為防止沉迷，將不會有如此大起伏的情感幹擾。」
把我拉出模擬倉的測試員如是說。
我慘白著一張臉。
完全沒有打完遊戲的酣暢淋漓。
反問這群工作人員。
「你們不怕無法玩家無法與角色在一起而鬧起來嗎？」
測試員的手一頓。
他向我表示。
「與你不同，正式玩家不會刪去記憶以保證情感的純度，他們會明白這是一場遊戲。」
「其次，即使有玩家沉溺其中，我們會保持後續的更新，隻要再度上線，角色會在原地等他們。」
我回頭看到倉內頭頂處亮閃的電子屏。
陰鸷的餘輝躍然其上。
扭曲又陰暗。
我說的不是餘輝。
「記得把照片發給我。」
「您放心。」
24
工作我做得不錯，科技公司給我安排了一個小職位。
遊戲經過幾番審核，拖了快一年，還是發售了。
我看見餘輝的名字排在前列。
幾度走過櫃臺，沒敢買。
那上面的人用冷漠的眼睛看我。
不是我認識的呃餘輝。
即使我幾度避開，也躲不過遊戲的宣發和玩家們的安利。
《折疊時空》成了當季爆款。
流行論壇裡分享經驗的玩家們把餘輝捧上了主推位。
【他真超帥，小黑屋 play 什麼的太會了太會了。】
【對對對，強制愛真的很適合我這種回避型人格。】
我深吸一口氣。
看那些帖子裡寫。
怎麼取得他的好感，怎麼攻略他，怎麼深入他的內心。
大約是自虐的心理。
我還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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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遊戲不需要那些大件的裝備。
幸好官方對老款的設備也做了優化。
我把銀色元件放到太陽穴處，躺在床上進入遊戲。
我回到那個教室裡。
衝著左手邊的餘輝地扮演起當初的笑臉，訴說著同樣的臺詞。
「你好，我是第 57 號玩家，是來攻略你的。」
餘輝的眼神冷淡，他如同看一個新的獵物。
惡劣地勾了勾嘴角。
「你很特別。」
即使他不對勁, 這個回答依舊讓我內心掀起一片波瀾。
接著便是一盆冷水。
「讓我很感興趣。」
我彎著嘴角掉了下去。
餘輝不會說這種霸道總裁一樣的臺詞。
我沒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幹嘔了兩聲。
他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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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S心地往下玩這個遊戲。
畫面精美、內容詳實。
隻是餘輝像個瘋子。
他真的四下跟蹤, 真的因為陸為打斷了我的腿。
在他要把那些東西用在我身上的時候。
我悻悻逃離這個恐怖遊戲。
冷汗打湿一片床單。
我忽然想起來。
遊戲公測。
那張照片該發過來了。
點開郵箱。
它靜靜躺在那裡。
我拿它換了屏保。
屏幕上餘輝溫柔靜謐的笑臉使我安心。
我難得檢查一下郵箱。
畢竟除了特定的工作，現在用的也少了。
最上面的郵件是昨天來的。
有一串奇怪的亂碼。
在讀了一個開頭後, 我從床上驚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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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餘輝常寫的那些東西。
我半點看不懂。
他花了好久的時間教我去閱讀理解。
我把一個個字符學著他曾經教我的樣子拼接。
【好不容易找到這條生路。】
【他們好像不會攔截。】
【我很想你。】
我的眼淚情不自禁地落了下來。
28
我終於知道餘輝抱著電腦總是在做什麼。
他一直在盡全力準備著自己的逃跑。
奔向自己想要去的方向。
原本我和他隻能通過郵件交流。
【你住裡面？】
【……算，是吧。】
【他們既然要把我做成最高級別的智能角色, 總該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
我搖搖頭。
那群人可不管這種「小小」的代價。
他們都賺瘋了。
【別搖頭, 我都看見你了。】
我茫然四顧, 以為自己發了瘋。
「你在哪？」
我看見臥室角落的攝像頭動了動。
屏幕上餘輝急速打字。
【比我預想得順利。】
看來到處跑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的樣子。
我嘆了口氣。
「你現在比你當初更像一種角色。」
【什麼？】
「偷窺式跟蹤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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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官方給餘輝的聲音做了開源。
我讓他鑽進我的通訊設備。
給他做了副「嗓子」。
耳機裡熟悉的聲音傳來。
「嗯，好久不見？」
沉穩的聲音令我心頭一暖。
我故作堅強。
「你該慶幸我雖然不聰明, 但總歸是個好學的人。不然你還有說話的機會？」
「辛苦了。」
這三個字讓我回憶起這一年份的孤獨。
沒錢，沒朋友，家回不了。
對愛情, 帶著不甘心地掙扎。
我還是想罵他。
「你是不是見過遊戲裡的我了？」
「嗯。」
「怎麼樣？」
「你當初對我……當真是手下留情。」
餘輝滿足地笑起來。
我能看見他站著張開手臂的樣子。
是我在那個世界從未聽過的, 肆意妄為。
我衝到陽臺。
帶他沐浴新世界的陽光。
光板在白色的地板上跳動。
色彩清麗絢爛。
「餘輝, 歡迎來到真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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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司大約做夢也想不到。
他們真的搗鼓出了百分百能夠和人類交流的角色。
我去問了問研發人員有關於餘輝相關的數據。
他們底層邏輯都差不多。
一大堆深度內容, 我也聽不懂。
「那會造成智械危機嗎？」
對面的人用看弱智一般的眼神審視我。
「放心, 我們公司對角色及 NPC, 都有一套非常完整的封鎖流程，不可能形成絕對的智能。」
躺在我通訊面板裡的餘輝不屑地「切」了一聲。
「好, 好的。」
那大約公司不會發現餘輝的數據偷跑的現實。
我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怎麼安頓他。
餘輝看得比我開。
「我又不用衣食住行，進行一切的生理活動, 我覺得挺好的。」
我不贊成。
結果大數據精準, 要什麼來什麼。
給我推薦了生物仿生軀體。
「一般用來寄託寵物S去後主人的念想。」
餘輝有點嫌棄, 但想著要在這個世界自由活動。
我咨詢了一下，有人類形態。
「20 萬。哥，咱們要不先忍忍？」
估計要忍挺久的，這錢我得賺好多年。
「給我你的賬戶。」
「？」
「我去炒股。」
「哥, 這年頭散戶炒股，咱們隻會離目標越來越遠。」
餘輝擅自打開我的草稿簿窗口開始計算。
口中的要求喋喋不休。
「我、超級人工智能、讀了五十多年經濟學、世界人設是賺錢小能手。」
「打錢、懂？」
「懂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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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麼說，我也隻是從小的啟動資金開始給。
那都是我的血汗錢。
自從買過基金以後。
我對綠色過敏。
不過餘輝身上倒真的全是 buff。
遊戲中安排他將來成為商業大佬，打造個人帝國。
沒想到這個技能被他帶到現實世界來了。
「這是真的嗎？」
已經下單人體生物仿生軀體的餘輝。
「是的，還有結餘。」
「以後這就是我的工作了。」
某人工智能愜意地躺在我的列表裡，翻我的窗口看書。
那字跟芝麻一樣。
我瞅了一眼。
《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好，好高的起點。
再一看。
俄語。
不抽煙, 我默默叼了一根棒棒糖。
惆悵地坐到一邊。
「你怎麼了？」
「沒什麼。」
在我以為他迷上讀書以後。
餘輝沉迷上了網文。
「好新奇，我們那裡是沒有的。」
「你的名著們呢？」
「太少了，看完了。」
天S的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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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網文夠他打發時間的。
我告訴他關了腦子裡的學習系統慢慢看。
「當心你看完了以後沒事做。」
我在給他拆包仿生軀體。
餘輝一個人搗鼓挺久。
把自己的意識上傳到那副軀殼以內。
我看著自己面前光溜的裸男。
腦袋一嗡。
急忙轉過頭去, 捂住鼻子。
你們仿生得有些過於仿生了！
「你不買衣服的嗎？」
餘輝用被單把自己圍了幾圈。
「我以為配套的裡面應該有的。」
我拿剪刀給他在被單上剪了個洞穿過頭, 身體兩邊勉強用訂書機歪歪扭扭地訂好。
剪了條布料下來順帶收了個腰。
鏡子前的餘輝陰沉了臉色。
有點像果體圍裙。
我咳嗽一聲, 撇清關系。
「沒辦法，衣服明後天才會到, 先湊合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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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輝趁那兩天在家裡適應新的軀體。
我請了年假，準備帶他出去玩。
系統在我耳邊滋哇亂叫：【你住口啊！】
「（像」真的很好笑。
衣服到的時候, 除了手頭的精細工作。
他已經可以做正常的事情。
「走吧, 我們去附近旅遊。」
然後坐在火車上的餘輝一臉黑線。
「忘了你沒車。」
我不好意思地搓搓臉。
「以後買。」
「沒有停車位。」
「那還是先買房吧。」
地鐵從地下衝出, 天光大亮。
一片炫目後，遠處金燦燦的湖泊上斑斓閃爍。
天空無限延伸。
水天一色，直達遠方。
我看夠了, 轉過頭。
側面看見餘輝眼裡晶瑩的光輝。
他用力握住我的手。
不可思議又茫然的目光回神看我。
「很完整。」
他又突然低頭在我耳邊喬喬呢喃。
「我很想吻你。」
我戳了戳他。
「人多，有車再說。」
火車轟隆作響。
我們手牽手。
像當初那樣，向遠方逃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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