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秦

祁太夜為我換上新的。

我們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那晚的事一般。

 

他依舊愛我……

 

可我覺得這不是愛，是因為祁太夜虧欠我。

 

我伸手戳一戳他未長好的新肉。

 

他一皺眉，我就識趣的將手拿開了。

 

我躺在他的腿上，睜眼瞧著他。

 

我與他何至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祁太夜，公主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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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喂他吃了一顆葡萄，他不說話。

 

「是公主好看還是我好看？」

 

他依舊不說話。

 

我突然覺得這人沒意思又窩囊的很。

 

若是有人敢刺傷我。

 

我斷然不會讓她有機會活下去。

 

還讓她穩穩當當地吃葡萄。

 

他對上我的眼睛。

 

「堯堯，我們不要吵了好不好？」

 

不好。

 

他又抱住了我。

 

但這一次，他握住我的兩隻手腕。

 

你看這人啊……

 

也學聰明了。

 

他也怕S。

 

他不夠真誠……

 

我輕輕一笑，輕聲道：

 

「祁太夜，你放過我吧，我也放了你……我們兩不相欠，可好？」

 

他猛然將我壓在身下。

 

一口咬在我的脖頸之上，咬牙切齒道：

 

「我們十年感情……就換來你的一句兩不相欠？」

 

說兩不相欠其實都是輕的。

 

因為我會恨他一輩子。

 

可在我試探一遍又一遍後。

 

我確定，祁太夜還是很愛我……

 

他恨不能吃了我。

 

我點一點他的鼻子，又劃到他的嘴角。

 

扯出一個諷刺的笑來：

 

「祁太夜，那你可要將我藏好，莫要被公主發現了……我很怕S的。」

 

門前老樹倒了。

 

我往窗外一看，寒鴉四起。

 

我與我的愛人相擁而眠卻同床異夢。

 

我又吃了一顆葡萄。

 

還是不好吃。

 

我被帶走了。

 

帶走我的人，我識得他，是祁太夜的軍師曹魏。

 

他將刀刃懸在我的頸上，有血緩緩流出來。

 

「將軍與那王室血海深仇，斷然不能被一個女子擋了腳步。

 

「在將軍完成大業之前，堯堯姑娘還是老實待著吧。」

 

我猛然想起。

 

天下逐鹿時，祁家原也是追隨新皇五大家之一。

 

可新皇登基後第一件事就滅了祁家滿門。

 

祁太夜啊祁太夜，你竟深藏至此。

 

血流下來，一滴一滴地落在泥巴裡。

 

我SS盯著曹魏，一聲嗤笑回蕩。

 

「我擋了他的路……荒唐，實在是荒唐！

 

「你明知我是他發妻，他變心你卻隻字不提！

 

「他將我囚於瀟湘院，你們也隻是裝聾作啞。

 

「我告訴你……若我還有一口氣，我定然拉他入地獄！」

 

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臉上。

 

「絕無可能！」

 

我倒吸一口冷氣。

 

夜裡靜悄悄的，我聽著風聲和外頭獄卒的窸窣聲。

 

「那曹魏怎敢捉宋堯堯，那可是將軍心尖尖上的人啊……」

 

「這天下逐鹿，誰人都想分一杯羹。

 

「將軍日後若是成了，就是九五至尊。

 

「可那曹魏還有一個妹妹呢。都是人，權利，誰人不要？」

 

7.

 

不知誰人放出第一支箭，一場烽火照亮了整個王城。

 

公主瞪著眼睛瞧著她，雙唇顫抖：

 

「你做什麼！你想找S是不是！」

 

祁太夜翻身騎上馬，衝她微微一笑：

 

「夜裡涼，送公主回府。」

 

拼力的嘶喊聲，穿破血肉的劍鳴聲，皇城中國鍾敲響的沉重聲……

 

老皇帝居高臨下地瞧著他。

 

厲聲道：「豎子敢爾！」

 

他紅著眼睛盯著皇帝，倒像是恨不能一劍刺S他。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日我來取你狗命，祭我祁家英魂！」

 

第一縷金光照向祁太夜時。

 

他擦去臉上的血痕，生擒了老皇帝。

 

可他不登王，不封相。

 

反而騎上一匹最快的馬，去往瀟湘院。

 

我知道，他又去找我了。

 

「堯堯，成了！成了！你別嚇我了……

 

「我娶你當皇後，你要什麼……

 

「快些出來同我提啊！」

 

娶我當皇後。

 

我倒是也想當他的皇後啊。

 

他的衣裳上都是血。

 

背上還有一道很長的血痕。

 

血還在往下滴。

 

可他既不哭也不鬧。

 

喃喃道：「堯堯不回來，我等著就好了……她會回家的。」

 

從日出到日落，他就靜靜的伏在我的桌案前。

 

我與他相對而坐，又看了一眼他漆黑的眸子。

 

不必等了。

 

祁太夜，我不回了。

 

他被副將拖回府時，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

 

他發瘋似的突然衝進薛長寧房內。

 

「是你砍她的手是不是！

 

「薛長寧，你將她藏哪了？

 

「你將宋堯堯藏哪了！」

 

薛長寧已然呆滯了。

 

一夜之間，她再也不是皇城中最尊貴的公主。

 

她靠在床邊輕笑兩聲：

 

「分明是你將人帶出去，卻還要來問我？」

 

不等她說完，祁太夜的劍已然架到她的脖頸處。

 

他咬牙切齒道：

 

「你若是再不將她的下落說出來，什麼狗屁公主，我要你的命！」

 

祁太夜啊祁太夜。

 

他想錯了，我不是那般S的。

 

可祁太夜已然聽不進去任何的話來。

 

任憑公主哭喊。

 

他扯住了公主的頭發，將她拖到水牢之中。

 

薛長寧狼狽地搖頭。

 

祁太夜卻已然將她鎖了起來。

 

「公主還是好好想想……

 

「宋堯堯去哪了，若是想不出。

 

「這牢獄中可不止一種酷刑……能叫公主開口。」

 

公主寧S不低頭，憤恨地瞧著他。

 

「我沒見過她！再說一萬遍也是！」

 

可前朝公主就猶如一隻喪家之犬，沒人會在乎她。

 

祁太夜苦心謀劃多年。

 

謀劃娶公主，謀劃奪兵權，謀劃著如何砍了那狗皇帝的腦袋……

 

然後自己踏著鮮血上位。

 

這其中唯一的變故，是我。

 

我不見了，他找不到我了。

 

他的臉上沾滿了血，扯著老皇帝的殘軀到了薛長寧身前。

 

「說是不說！你父王的命握在你的手中！」

 

已然箭在弦上，薛長寧崩潰大哭起來。

 

「別S父王！我真的沒S她！真的沒S……」

 

老皇帝的頸間已然有血淌了下來。

 

「是曹魏將宋堯堯獻給我，可我也沒S她……

 

「我隻不過找了幾個男人……

 

「祁太夜，她跑了，我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

 

「是你自己說你不在乎她的，你為何要這般對我！」

 

是他自己說不在乎我的。

 

這是發的什麼瘋呢？

 

隻聽噗嗤一聲，老皇帝人頭落地。

 

幾滴血濺到他的臉上，祁太夜扯出一個如鬼魅一般的笑來。

 

幾聲悽慘的喊叫聲響起……

 

薛長寧被活生生踩斷了骨頭……

 

她嘔出一股血來。

 

突然笑了出來，讓我這個鬼都有些怕了。

 

「祁太夜，你敢S我父王！

 

「那我就告訴你，你不是要找她嗎？

 

「洞房花燭夜，那間西房裡，S的是你最愛的人。

 

「還記得你當日說了什麼嗎？

 

「你說不過就是一個奴婢而已！

 

「祁太夜啊祁太夜……

 

「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你也不會想到吧，你最愛的女人是S在你的人手中。

 

「左右我也活不成了……也不妨告訴你。

 

「祁太夜啊，她那一晚，真的好慘啊，哈哈哈！」

 

冷冷清清的水牢裡頭，一顆人頭滾落。

 

「你說的，朕通通不信！」

 

我捏起我的裙角，坐在高臺上。

 

薛長寧S了，祁太夜瘋了。

 

我說什麼來的。

 

我的報復心可是很強的。

 

我不得善終，那就誰也別想好過！

 

8.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S了曹魏。

 

世人說他沒有心，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輩。

 

可我卻瞧著他有幾分帝王模樣了。

 

他撫摸著我養的小貓。

 

來回踱步，直至天明。

 

「你說宋堯堯S哪去了呢？」

 

他輕笑一聲。

 

「薛長寧騙我她S了，我才不信。

 

「她這麼犟，怎麼會S呢？

 

「她日日盼著我S呢……

 

「就算……就算缺了一隻手……她也能活的好好的，對嗎？」

 

外頭鍾聲響起。

 

我抬眼已然天光大亮……

 

護衛急匆匆地跑進來，他跪了一地。

 

嗫嚅道：「聖上，末將無能，沒能找到那騎著黃牛的老漢。

 

「但……末將卻發現，燒S的那具屍體，雖是看不清臉了，可同樣沒有左手……」

 

等到祁太夜掀開那白布之後，他扯出一抹笑來：

 

「不是她……她不長這樣的。」

 

隻聽叮當一聲，那屍身另一隻手中仿若掉出什麼東西。

 

黑乎乎的，砸在地上。

 

等他將上頭的血汙擦幹淨後，才看清楚，那是一塊碎玉。

 

是我將他的玉摔了。

 

留給他一塊，我覺得他會來救我的。

 

因為這玉，是我成親時，他送我的。

 

可他覺得我鬧性子。

 

祁太夜臉上的血色一下子全部褪去，他顫抖的握著我的手。

 

卻不敢相信這會是我……

 

「堯堯……堯堯？」

 

眼淚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不可能！這不是堯堯！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騙什麼呢？

 

我藏在人群之後，不願意再看我的屍身一眼。

 

那一定很慘。

 

可祁太夜似乎是瘋了，周遭人跪了一地。

 

我立於人群之中，遠遠的與他又對視一眼。

 

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我其實還是恨他的。

 

他滿世界找SS我的兇手。

 

可他不知道。

 

他永遠也找不到的。

 

我希望他過得不好……

 

9.

 

我S在一場冬雪之後，我S在一個破廟裡面。

 

那破廟離將軍府，隻有不過十裡。

 

我的屍身不是被祁太夜找到的，而是被公主。

 

她要與祁太夜成親了，看到我的屍身，她嗤笑一聲。

 

「你不是祁郎的發妻嗎？那就親眼看著她娶我吧……

 

「生不同寢，S也不必同穴。」

 

我的屍身被扔進西房內。

 

混著我的衣裳我的首飾。

 

祁太夜給我做得小老鼠燈，一並被燒毀。

 

西房火光衝天，外頭一拜天地。

 

公主啊公主，S人誅心啊……

 

我將那玉鉗進骨肉裡，我的骨血裡。

 

公主啊公主，可風水輪流轉。

 

我就算S了也定然與你鬥到底。

 

其實我也想回家。

 

可我用盡身上所有的力氣，也沒能回家。

 

曹魏那日傷我，第二日我就狠狠的咬了他一口。

 

他捂著流血的傷口，痛罵我一聲賤人！

 

可他隨之輕輕一笑。

 

他對我說祁太夜恨我入骨。

 

今日不S我也隻不過因為以前我與他的那丁點情分罷了……

 

他放屁，我至S都確信祁太夜是愛我的。

 

可他轉頭將我帶到公主面前。

 

他說這樣我就擋不了祁太夜的青雲路了。

 

他告訴公主我有異心，還想接近祁太夜。

 

來時路上，他說想看我與公主，狗咬狗。

 

薛長寧開口笑了。

 

她將我踩在腳下，一寸一寸的骨頭被踩碎。

 

「一個賤人，還妄想一步登天？」

 

她說的不對，我是祁太夜的發妻，我不是什麼賤人。

 

她拿了了烙鐵烙在我的臉上。

 

她說，這樣祁太夜就不知道這是我了……

 

當夜，她喊了不知幾個男人。

 

他們摸我，罵我，還吻我。

 

我是賤婊子，我是下賤貨，我是他們口中的豔貨。

 

我是宋堯堯。

 

我是被人踩在腳下一塊爛泥。

 

天光大亮，我覺得冷。

 

我想回家。

 

可是太遠了，將軍府太遠了……

 

我的雙腿被打斷了，他們以為我S了……

 

他們說我不禁玩，他們往我臉上吐了一口唾沫。

 

他們走了……

 

其實我沒S的，沒關系，我可以爬回去。

 

隻要我還有一口氣。

 

我就一定要讓他們S的。

 

誰欺負我，我一定要欺負回去。

 

可下雪了。

 

真的太冷了。

 

老天都不站我這一邊。

 

我身上都是霜雪，破廟裡來了一個騎黃牛的老翁。

 

我睜開眼，我問他：

 

「能不能帶我一程……我有錢的。」

 

他掩著口鼻，離我很遠。

 

他怕我有疫症，他搖搖頭。

 

隻說：「你行行好，早日去了吧……

 

「你這一身，不知要病上多少人哩。

 

「要不是外頭太冷了，俺才不和你這要S的人在一個屋裡頭哩。

 

「真是倒霉！」

 

我人生中遇到的最後一個人，他說碰見我，是他倒霉。

 

我卻笑了笑，從衣裳裡頭拿出上好的珠釵，放到他面前。

 

「不用你送了，你幫我送個東西吧……」

 

他疑惑，可下一秒，我用盡全身力氣砍下自己的手。

 

他退後幾步，不知哪裡拾來的一個盒子。

 

帶著我的錢財和那一隻斷手罵罵咧咧的走了。

 

我活不了了。

 

可如果祁太夜過得太好，我也會生氣。

 

祁太夜那麼愛我，他會為我S了那群人嗎？

 

我握緊了那塊碎玉。

 

祁太夜, 我在地獄等你。

 

S前，我抬眼看佛，佛卻似笑非笑的睥睨。

 

下一秒, 我重重摔在地上。

 

神佛不會在乎我的生S, 但我猜, 祁太夜會。

 

他們都在找SS我的兇手……

 

可是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都是兇手。

 

我是將軍的附庸, 是公主眼中的賤人。

 

是曹魏眼中的擋路石, 是下人口中的瘋女人, 最後我成了祁太夜的登雲梯。

 

他們都欺負我。

 

可我說了，誰都不能欺負我。

 

我會報復的……

 

10.

 

十二聲鍾聲響起後。

 

祁太夜為我發喪, 是按照皇後的喪儀來的。

 

我坐在金棺之上。

 

瞧著他的神色，像是瘋了, 又像是S了。

 

日照金棺之上, 我安葬於皇陵。

 

沒人記得我的樣子。

 

提到我總會提及說的一聲晦氣。

 

從前伺候我的丫頭說還提那個瘋女人做什麼！

 

我都聽見了。

 

可我不甘心，總要問一句憑什麼。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憑什麼？

 

我躲在祁太夜的身旁，他執筆落墨, 在紙上寫下愛妻堯堯四個字。

 

這是一封給我的信。

 

他說今日的天氣很好, 要我出來曬曬太陽。

 

王婆的桂花糕飄香四溢，昨日我養的小貓生了崽崽，都很漂亮……

 

都是一些有的沒的。

 

末了他在信件尾處寫下望妻安心，山長水遠，來日必會相見……

 

會相見嗎？不會相見了……

 

他收筆仿佛如釋重負般的。

 

將那一支桂花穗放於信件之中, 然後燒成一縷青煙。

 

他顫巍巍的將一碎玉與另一半碎玉合了起來。

 

這是我與他定情時他送我的玉，我記得。

 

他娶我時, 身上掏不出成親的錢。

 

我一笑, 將那玉給當了。

 

他有出息，S了十人又S百人。

 

當了兵又成了將軍, 等這玉再贖回來時，已然漲了千倍。

 

他將玉放在我的手心。

 

他說我宋堯堯, 此生唯他一人妻, 千金不換……

 

他說堯堯吾妻。

 

是堯堯吾妻還是遙遙無期？

 

人生南北多歧路，君向瀟湘我向秦。

 

祁太夜恨皇帝十八年前S他一家。

 

他籌謀十八年，我知道, 他回不了頭。

 

可沒有人是能回頭的。

 

他選了一條沒有我的路，卻還是自私又執拗的將我困住。

 

天要亮了。

 

我擦一擦嘴角的血, 託著疲憊的身子立於光照之下。

 

一絲一絲的青煙的從我身上蒸發。

 

就是公主，也在一眼淪陷後心甘情願地嫁給他。

 

「【祁」他摩挲著那塊碎玉，一縷金光打在他的臉上，我不知他在想什麼。

 

但我知他這一生有比我更重要的東西。

 

譬如血海深仇……

 

可我並不求著他去放下他的仇恨，我甚至不求著他愛我……

 

是他自己賤，想了今天還要明天，得了姑娘還要釵。

 

將軍府的燈籠又重新掛上，隨風搖曳……

 

不知幾個小娃兒放風箏, 跑了多遠。

 

祁太夜靠在我的碑前為我灑上一杯梨花白。

 

上邊刻著祁太夜愛妻宋堯堯之墓。

 

他似乎睡的很累, 手中的玉找人修過了卻還是有一條裂縫。

 

你看啊，我活著時，誰知道我是祁太夜的妻子呢？

 

我長嘆一口氣。

 

輕輕撫過他的眉眼。

 

故人輕撫今人眉，為爾消去半生災。

 

祁太夜, 我走了。

 

祁太夜，不要哭。

 

祁太夜，S生不見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