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家父已經率領五千精兵前去捉拿巫醫谷的人,不如將宋景就地斬S,也好肅清宮闱。」
恨果然要比愛深刻,比起蕭臨的眼疾,沈玉如更在意我的性命。
蕭臨的手腕因疼痛而顫個不停,沈玉如索性握住他的手。
「陛下,別猶豫了,動手吧。」
「巫醫谷那麼多人,總能治好您的眼睛,您何必留著她呢。」
劍刃鋒利,也劃破我的頸間。
聞著血液的腥膻氣,我緩緩閉上雙眼,看似聽天由命,其實是在做一場豪賭。
就賭我想要的消息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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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顧我,就在蕭臨咬緊牙關,高高舉起劍時,一個侍衛驚慌失措地奔入欽安殿。
「陛下,宮外傳來急報,宋丞相在率兵前往巫醫谷途中不甚墜入冰河,不治而亡!」
「你胡說!」沈玉如SS瞪大雙眼,「我爹怎麼可能會S?!」
「玉妃娘娘,小的不敢胡言吶!」
「丞相大人帶著那五千精兵趕到河邊時,恰好見那巫醫谷的人踏冰而過,躲進對岸草叢。」
「如今城郊那條冰河凍得極為牢固,丞相也就踏了上去,可誰知他們才走到河中央,那河面就裂開了。」
說到這,侍衛將身子匍匐得更低,似乎在驚懼著什麼。
「聽來報的人說……救援的軍隊本想下河去救,卻見河面漸漸被血染紅,那些屍體都一個個浮了上來,再救不活了。」
如此詭異陰寒的場景,令在場所有人渾身一震。
蕭臨手中的劍墜落在地,沈玉如一時愣在原地,許久才大哭出聲。
「爹!都是女兒的錯,女兒不該讓您親自帶兵前去!」
「宋景,你就是個妖女,我要你賠我爹的命!」
沈玉如越是哭得悽慘,我越是冷靜。
「沈玉如,害了你爹性命的是你自己。」
「你憑什麼斷言那個碧衣女子是巫醫谷的人,而非燕王潛入城中的探子?」
「你見陛下待我寬厚幾分,就急著想要取我的命,卻作繭自縛,害南楚損失忠臣精兵。」
「如此急功近利,實在愚蠢。」
我一句句刺激得沈玉如狂怒不已,她撿起地上的劍就要捅向我,卻被蕭臨高聲制止。
「如兒,夠了!」
「陛下?!」
「如兒,朕知道你為宋相之S難過,朕心裡也並不好受,你先下去休息,朕晚些就去看你。」
說罷,蕭臨揮揮手,命宮人們強行將沈玉如攙了下去。
轉眼間,他又恢復了那副溫柔的模樣,囑咐太醫將我頸間的傷口處理好。
「景兒,你剛剛說要加重劑量,該如何加重,你快些告知太醫。」
若說這演戲的功夫,還是蕭臨爐火純青。
他見眼下捉不回巫醫谷的人,隻有我能治愈他的病痛,於是又對我柔情起來。
我一邊寵辱不驚地口述藥方,一邊順著日光,看向蕭臨血紅的雙眼,和他頸側猙獰而起的青筋。
這世間哪有什麼能治愈他的良藥,自始至終,我都沒打算出手相救。
以眼換眼之術失效後,蕭臨無非目盲。
可若隻是如此,實在太過便宜了他,所以他喝下的藥裡,統統都有我精心調配過的毒。
至於那宋丞相和五千精兵,也確實是S於巫醫谷之手。
巫醫谷周圍的瘴氣並非先天,而是有谷中人後天研制而成。
其中用毒最精妙者,更是能制出一種無色無味的毒煙。
她奔走逃亡一路,那毒藥就隨著她布下一路。
待宋丞相他們趕到冰河旁時,早已中毒至深,頭腦不清。
否則怎麼會傻到幾千人一起行到那冰河之上,生生壓碎了河面的冰層,墜河毒發而亡。
蕭臨當初的預判是對的,若是掌握了巫醫谷,擊敗燕王確實輕而易舉。
可他錯就錯在高看自己的能力。
一個剛愎自用的君王,領著一群諂媚君主的庸臣,又能做得成什麼千秋大業。
活該折在此朝。
12
一夜之間,後宮的格局發生了變化。
我這個本無實權的盲女成了蕭臨最信任的人,寸步不離陪在欽安殿侍奉湯藥。
而得寵數載的沈玉如卻躲在自己宮中哭哭啼啼,沒過許久,竟傷心得些痴傻了。
那些往日羞辱過我的嫔妃惶恐不已,紛紛來向我請安謝罪。
我卻置之不理,一個都不見。
蕭臨知道以後,還輕輕拍拍我的手背。
「景兒,你是後宮之主,理應寬宏大量。」
「後宮中人向來拜高踩低慣了,左右不過是些小女子的心思,你又何必介懷?」
喝了我改良的藥方後,他眼前的血霧恢復不少,已經能處理政務。
隻是無論蕭臨說出多麼溫柔的話語,我都能看見他眼底的鄙夷。
如今,我的視力已經恢復一大半,連他蒼白無力的臉色都盡收眼底。
這些蕭臨當然不清楚,他還當我是那塊砧板上的魚肉。
待得他痊愈,就被剁成肉泥。
「陛下,先喝了今日的藥吧。」
三年的不見天日讓我能繼續偽裝目盲,哪怕近在咫尺,蕭臨也看不出端倪。
喝過藥後,他心情難得大好,命人去傳沈玉如來。
「朕也有好幾日沒見如兒了,不知她如今身子如何。」
在他沒注意的角落,宮人們的臉色都不自然。
我亦克制著表情,生怕一個不小心笑出來,打擾蕭臨這思情。
13
「陛下!如兒好想你啊!」
以往沈玉如未踏入欽安殿,隔著很遠已經聞到她身上的白檀香。
如今一陣風吹過,她焦急地奔入蕭臨的懷抱,隻留下難以言喻的髒臭氣息。
欽安殿內的人都忍不住捏住鼻子,蕭臨更是皺著眉推開沈玉如。
「如兒,你這是……」
他這才看清,曾經的那個絕代佳人,如今已發絲凌亂,衣衫髒亂。
就連臉上的胭脂也東一塊,西一塊,將清麗的臉塗得亂七八糟。
身後跟著此後沈玉如的宮女慌亂跟來,跪在地上。
「陛下請恕罪!玉妃娘娘近日神思恍惚,不太聽得進話,還不等我們為她梳妝打扮,就自己先跑了出來!」
一旁的太醫也附和道。
「陛下,看玉妃娘娘這症狀,應是憂思過度,有些失心瘋了。」
蕭臨聽後,更用力地推開沈玉如蹭上來的身子,甚至將她推倒在地。
沈玉如一時又哭又笑,SS抓住蕭臨的下擺。
「陛下,您不認得我了嗎?我是如兒啊!」
「您不是說待今年重陽佳節後,就封如兒為後嗎?」
「您可千萬不能忘了我啊……」
看著沈玉如這般痴痴傻傻地模樣,蕭臨徹底失去了憐香惜玉的心。
「愣著幹嘛,還不將玉妃娘娘帶下去?!」
可無論宮女們如何用力,沈玉如一直SS用手扒著地面。
哪怕指甲斷裂,也不肯松開。
「陛下,您不要趕如兒走,如兒怕黑,如兒不要一個人!」
待幾個侍衛進殿,才生生拖走了癲狂的沈玉如。
被抬起身子時,她雙手滿是鮮血,指著我的臉怒吼。
「宋景,我有今日都是拜你所賜!」
「我就是下了黃泉地府也不會饒恕你!」
瞧著蜿蜒曲折的血跡,我唇角含笑,目送這寵冠後宮的佳人最後一程。
她有今日確實和我脫不開關系。
玉寧宮中那能令人心智大亂的燻香,就是出自我的手筆。
反正於蕭臨而言,一個沒有前朝依仗的女人,哪怕再得寵也不過是過眼雲煙。
所以根本沒人會追查那香爐裡的灰燼,也沒人在意,這宮中很快又多了一條亡魂。
青梅竹馬如何,十幾年情誼又如何。
為蕭臨傾盡真心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不得善終。
14
霍字營十萬大軍夜逃而去時,蕭臨正在喝我最新調配的藥方。
這一次,他氣得急火攻心,竟暈了一天一夜。
醒來之後,怒意沸騰地要斬S那些管束不力的將領。
可忽然間,他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怎麼這麼黑,來人,給朕將屋裡的燈點起來。」
「你們這些狗奴才都聾了嗎?朕讓你們點燈!」
過了一會,一個太監才顫顫巍巍地開口。
「陛下,此刻是……正午。」
蕭臨睜大了空洞無神的眼,SS抓住床邊的帷幔。
「朕不信,不信……都是你這個狗奴才在诓騙朕!」
「皇後呢,皇後在哪裡?!立刻將她帶來見朕!」
「皇後娘娘昨夜失蹤了,奴才們搜遍後宮也沒有找到她……」
「混賬……都給朕繼續去找!」。
蕭臨怒吼著向前撲去,結果一時不穩摔下了床,隻能匍匐地摸索,像個廢物。
而此時此刻,我其實並沒有離開,而是覆了一張人皮面具,打扮成了灑掃甬道的宮女。
如今的我若想出宮,已是輕而易舉。
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看蕭臨是如何狼狽不堪,像條狗一樣爬在地上無能暴怒。
以及,他注定的結局。
15
有了霍字營的助力,燕王如虎添翼,長驅南下,攻入都城。
不出幾日,就以勢不可擋之力兵臨城下。
而這時的蕭臨還掙扎著趴在地上,被摔碎的藥碗扎進膝蓋,痛得大喊大叫。
「來人,人都去哪了?」
「你們竟然連朕的皇命都不聽了嗎?!」
可早在聽說燕王大軍攻城時,皇宮裡的人都收拾細軟,四散奔逃。
誰還顧得上一個眼盲的皇帝。
就在這時,我慢慢走上前扶起他。
蕭臨仿佛得了救星,SS抓住我的手臂。
「你這奴才來得正好,快為朕端一碗水來,朕要渴S了!」
我沉默著照做,將早已備好的瓷杯遞到他的唇邊。
看他一飲而盡,還有些奇怪地皺起眉頭。
「朕要的是水, 這滋味怎麼是苦澀的?」
我則輕輕一笑。
「穿喉奪命的毒藥, 滋味自然是苦的。」
認出我的聲音後,蕭臨顫著身子倒退幾步, 又踉跄地摔倒在地。
「是你……宋景!原來你沒有走!」
「你剛剛說什麼,什麼毒藥?」
「你為何要害朕?!」
為何?
輕輕拿起桌上的燭臺, 將一支燃燒得正旺的火燭直捅向蕭臨心窩。
聽他被燙得慘叫不已,我笑得更大聲了。
「怎麼,這麼點燒傷就受不了了?」
「若我換了烙鐵來, 你豈不是要嚇得尿褲子。」
「景兒……景兒你聽我說!」,蕭臨渾身冷汗, 慌亂地向後爬,「當日朕並非有意對你用刑,傷在你身, 朕也心痛至極!」
「朕隻是聽信了宋玉如那賤人的唆拜, 朕無心的!」
「從今以後你還是朕唯一的皇後, 朕將鳳印賜給你, 待你如珠如寶……啊!」
被我一鞭抽在臉上時, 蕭臨痛得流出了眼淚。
隻是毒已漸漸蔓延開來,他現在的淚都是血色。
一鞭又一鞭地抽下去, 蕭臨拼命地縮在牆角,連求求老天爺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一個大男人, 竟還沒有我當初的一半骨氣。
16
聽到兵馬破開宮門的聲音時,我踩著蕭臨的手腕,生生斬斷他的右臂扔在地上。
在鮮血淋漓的慘叫聲中, 低下身子柔聲說道。
「放心, 這毒不會讓你立刻S去。」
哪怕不開口,我也知道他剛剛一直站在牢房角落,愉悅地看我受刑。
「作從」「夫妻一場,就當是我送你的臨別贈禮。」
說罷,我抽身而去,順著宮門牆角處的小洞離開。
宮門外不遠處,幾名碧衣女子早等在外。
為首的正是我娘, 她才看到我就紅著眼眶扯了我過去。
「受了三年的折磨,如今可學得乖了?」
「還不快隨娘回去!」
我亦眼含淚水撲進她懷裡, 緊緊抱著不肯松手。
當初見我被懸至城門上後, 巫醫谷的人就未曾離開都城, 而是設計助我除掉了宋丞相, 又在幾個營帳主帥的飲食裡下了藥。
否則霍雲連不會順利地帶兵離去,又這麼快隨燕王攻入皇城。
雖險些被蕭臨騙得沒了一條命,但我如今仍然慶幸, 還能回到谷中,安度餘生。
17
幾日後,我收到了蕭臨暴斃的消息。
據稱燕王不忍S他, 所以將他驅逐, 誰料他中毒已深, 還不到城外已癱倒在地。
不出一日,就剩下一副染血的骨架,為人所驚奇。
燕王登基後, 以仁政惠及天下。
眼見四海升平,我們在谷中的日子也更加愜意。
雖然永不再入世,但我唯願這世間永遠太平。
從此再不見那些虛偽陰毒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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