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親姑姑是天賜福女,受到全家疼寵。
隻因我們眉眼相仿,她便命我成日戴著面紗。
稍不如她意,我就被扣上忤逆長輩的罪名。
後來,嫡親姑姑和我同一日嫁入晉王府。
溫如意面露不屑:「別以為你當上王妃,就能壓我一頭了。」
「就算我是世子妃,珍珠也永遠是珍珠。至於沙礫,痴心妄想隻會惹人發笑。」
我喏喏點頭,姿態順從:「姑姑教訓得是。」
轉頭我樂開了花,這回忤逆長輩的惡名要換人來擔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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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聖上賜婚旨意下來,封我為晉王妃。
小姑姑白了臉。
一刻鍾前,太後懿旨剛宣完。
將小姑姑溫如意指給了晉王世子。
溫如意不可置信,尖聲叫了出來:「怎麼可能?她怎麼配當王妃?」
我佯裝拉住小姑姑,她狠狠將我甩在地上。
宣聖旨的白臉公公直接冷了臉,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不知這是府中哪位小姐?」
父親小心賠笑,朝白臉公公袖子裡塞了點銀兩,隨即拱了拱手:「家妹言行無狀,還望劉公公海涵。」
劉公公面色微微好轉,嘴角仍掛著笑,淡淡吐出一句:
「溫老太傅一向知禮守禮,沒想到這溫小姐的性子倒是活潑。既然沒什麼事兒,咱家就告辭了。」
送走了宣旨太監,溫如意還在屋裡鬧騰。
小姑姑趴在祖母懷裡,眼神怨毒:「她不能嫁給晉王。」
「溫舒言,你居然背地勾搭上了晉王?好一個賤蹄子!」
祖母面色不愉,厲聲喝道:「孽障,給我跪下。」
我從善如流,滑跪在地:「孫女知錯。」
進屋後,父親徑直走到小姑姑身邊,眼風不曾掃過我一眼。
我的心寒了寒。
「兄長,你得為我做主!」
父親理了理小姑姑的發鬢,表情冷淡地朝向我:「既然對姑姑不敬,就去祠堂跪上兩個時辰。」
我應聲答是。
2
世人都說舐犢情深,言人愛子之深切。
在溫府,這話卻不準。
我出生時,父親正守在祖母院子裡。
祖母早產,就把我娘身邊的穩婆全都調走了。
小姑姑出生時,霞光萬道,眾人都說這孩子是天賜福女。
溫府為小姑姑出生歡喜的時候,我娘正難產大出血。
聽奶娘說,當時屋裡隻有我響亮的啼哭聲。
可憐吶。
奶娘當時闖到主院,跪著磕頭求父親過去看一眼。
父親置若罔聞,冷聲道:「不過是婦人生產而已,不可擾了長輩清淨。」
於是隻賞了奶娘一頓板子。
我娘至S沒能見上她的夫君最後一面。
八歲那年,小姑姑在後院跌入池塘。
我拼了命把她往岸上拽。
溫如意醒來後,輕輕倚在祖母肩上,直言是我把她推下去的。
父親聞言震怒,提著我就到了後院。
不聽一句分辯,溫大人一腳將我踹進池塘,怒罵我是不知人倫的東西。
水面上的冰很薄,我的身子卻好像被凍住了。
無法動彈。
隔年,府中賞花宴上,有夫人笑談我和小姑姑眉眼相仿,竟如雙生姐妹一般。
宴上,溫如意甜笑著回應,袖子下緊緊地掐著我的手。
宴後,小姑姑噘噘嘴,朝父親撒嬌賣乖,不許我出現在人前。
溫大人縱著妹妹的要求,要我以後出門必須戴著面紗。
自此,京中傳出我貌若無鹽、忤逆長輩的名聲。
3
從祠堂出來,我一瘸一拐地回了院子。
奶娘慌忙迎上來,將我扶到軟榻上,拿了常備的藥油過來。
「老爺怎麼能這麼磋磨自己的女兒?」奶娘揉著我膝蓋上的淤青,抹著眼淚心疼道。
我嗤笑一聲,玩笑道:「也許父親是想我跟祖宗多聯絡聯絡感情。」
「小姐總算苦盡甘來了,到晉王府日子就好過了。」奶娘話中滿是期盼。
我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溫如意可不會讓我這麼順利地嫁到晉王府,然後在她頭上耀武揚威。
隔天,小姑姑邀我去佛寺祈福。
我借口身體不適,婉言推拒了。
用腳指頭想,我都能想到她的招數。
毀女子婚事,少不得在女子的名節上做手腳。
可小姑姑也不想想,溫家女子同氣連枝,一損俱損。
溫如意再次強拉我去遊湖的時候,我沒拒絕。
該來的總要來。
畫舫上,歌舞升平,而溫如意拐著彎地引我到無人的船尾。
在她下手前,我冷不丁開口:「為什麼?」
「我們血脈相連,本應相互扶持,為什麼你總是要害我?」
小姑姑冷笑一聲,絲毫沒有被撞破詭計的慌張。
「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霉,跟我同一天出生在溫家。」
「溫家隻能有一個受寵的嫡女。」
「反正也沒人在意你,不如為姑姑去S好了,也算你盡了一番孝道。」
「放心吧,姑姑會讓你S之前快活快活的。」
溫如意表情陰狠,朝後面擺了擺手。
我還是低估了她的惡毒。
她不僅要毀我名節,還要害我性命。
幾個尖嘴猴腮的小廝朝我圍了過來。
我見狀腳步一轉,衝到溫如意身後,將她一起拉下了水。
既然這樣,那我又何必留手。
4
我拽著小姑姑在水中浮浮沉沉。
溫如意一浮出水面,我就不小心把她踹了下去。
悖逆長輩?
真的悖逆了又如何。
落水的動靜驚動了畫舫上的人,歌舞聲霎時停了。
被救後,我緩緩睜開眼睛,掃了眼周圍的環境。
我裝作驚慌失措的樣子 :「這裡是哪裡?我姑姑怎麼樣了?」
旁邊的夫人溫柔答道:「那位小姐還沒醒,我已經請了大夫,應該馬上就到了。」
我向這位夫人道謝,還不經意間吐露了自己的身份。
大夫到了後用金針扎了幾下,姑姑就幽幽轉醒了。
我情真意切地懇求大夫再給小姑姑好好把個脈。
片刻後,大夫摸著胡須拱手向小姑姑道喜:
「恭賀夫人,夫人有喜了。」
我捂嘴大聲驚呼:「不可能,您莫不是診錯了?」
「我姑姑乃溫太傅之女,尚未出閣,怎麼可能是喜脈?」
老大夫氣得吹胡子瞪眼:「你這丫頭,老夫的醫術怎會出錯?」
「老夫從醫三十餘年,診脈從未有過差誤。」
溫如意臉色難看,剛反應過來什麼情況。
「賤人,誰準你找大夫的?」小姑姑目光淬了毒,惡狠狠地盯著我。
「姑姑,我擔心您的身體才讓大夫替您把脈的。」
我泫然欲泣,樣子楚楚可憐。
「溫太傅便是如此教導女兒的嗎?」坐在黃花梨圈椅上的夫人冷聲道。
溫如意看到屋裡還坐著一個女人,衣著普通,眼神裡閃過兇光。
「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識趣點,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否則,哪一天S在外面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小姑姑語氣輕蔑。
夫人氣極反笑:「溫小姐好生霸道,我算是領教了。」
說罷,她拂袖而去。
5
我追了出去,誠懇地向她賠禮道歉。
「沈夫人,剛剛多有得罪,我代小姑姑向您賠禮了。」
沈夫人一身粗布麻衣,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你認識我?」
我緩緩起身,朗聲道:「前日鎮北侯偕夫人進京,百姓夾道相迎,我當時有幸見過夫人一面。」
「小女久仰沈夫人大名,有沈夫人坐鎮北疆,乃我大梁百姓之福。」
沈夫人神色緩了緩,輕笑道:「沒想到,溫家一潭汙泥中竟還能開出花來。」
我理了理裙裾,向沈夫人再行了一禮,請求道:
「今日之事,如果有人問起的話,勞煩沈夫人能夠據實以告。」
沈夫人目光深邃,看了我半晌才開口:「那便依溫姑娘所言。」
臨走前,沈夫人腳步停了下,末了甩出一句:「你這丫頭倒合我眼緣,如果有一天在京城待不下去了,來北疆尋我。」
我笑了笑,輕聲細語答道:「不會有那麼一天的。」
「我會得到我想要的東西。」
「我從未懷疑過這一點。」
沈夫人轉過頭,開懷笑道:「好,那我且等溫姑娘的佳音。」
6
回府後,祖母得知了小姑姑落水的消息。
當即便讓僕婦押著我跪到了小姑姑的床前,給她賠罪。
溫老夫人摟著女兒,心肝兒肉地叫著,端是一個慈母模樣。
祖母扭過臉朝向我,疾言厲色道:「你是怎麼照看你姑姑的?」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無論我推沒推溫如意下水,隻要我在場,那這罪責就逃不了。
我正要開口,小姑姑打斷了我的話。
小姑姑拽著祖母的衣袖,幹咳了幾聲:「娘,就是她把我推下水的。」
「溫舒言目無尊長,絕對不能放過她。」
溫如意SS盯著我,眼神像爬行在潮湿草叢裡的毒蛇一樣兇狠。
溫老夫人聞言舉起鳩杖,狠狠砸在了我的背上。
我痛得趴在了地上,冷汗從額前冒了出來。
幼時,我讀《陳情表》,豔羨那份相依為命的祖孫情。
我不解為什麼我的祖母對我這樣冷漠。
我反省己身,疑心自己做得不夠好,擔不起溫府的門楣。
後來,我明白人心本來就是偏的。
溫老夫人語氣寒涼,眼神滿是厭惡:「真是造孽,溫家竟然出了你這麼一個不孝不悌的東西。」
「來人,去請家法。」
「孽障,今天不當著溫家先輩的面好好教訓教訓你,遲早給溫府帶來禍患。」
我忍著劇痛直起身來,目光投向祖母,面上仍是孺慕之色。
「祖母,今日有一事還未來得及向您稟報。」
「住嘴,賤人,小心我撕爛你的嘴。」小姑姑起身作勢要下來。
祖母臉上劃過一抹狐疑,出聲止住了小姑姑的動作。
我眼神赤誠,接著說道:「此事重大,盡管姑姑不允,但涉及我溫府聲譽,我還是得告知祖母,請祖母早些決斷。」
溫老夫人冷冷看了我片刻,還是屏退了左右伺候的僕婦。
「今日小姑姑意外落水,被大夫診出了喜脈。」
我的話如平地驚雷,震住了祖母。
「混賬東西,滿口胡言。」祖母怒喝道。
溫老夫人扭頭看向女兒,小姑姑正面色蒼白,眼神閃躲。
沉默了一會兒,祖母沉聲道:「孩子是誰的?」
溫如意淚如雨下,撲倒在祖母懷裡:「我沒想到會這樣——」
半晌,她期期艾艾開口:「是、是晉王世子的。」
7
溫老夫人雷霆手段,當即毒啞了今日畫舫上伺候的丫鬟僕婦。
該發賣的發賣,餘下的家奴扔到了溫府郊外的莊子上。
至於老大夫,祖母用重金封了口,並用其家人的性命挾住了他。
小姑姑和我不約而同地瞞下了沈夫人的存在。
溫如意大概以為,沈夫人一介貧民翻不出什麼浪花吧。
「這孩子不能留。」溫老夫人一句話決定了小姑姑肚子裡孩子的生S。
「娘,可是——」小姑姑言語間帶著懇求。
祖母柔聲道:「如意,聽娘的話。」
「你是正經走三書六禮的世子妃,不是妾室,也不是外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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