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辭安!你失心瘋了!今日的事若被宗族知道,你要如何收場!」
沈二老爺也歇斯底裡:
「沈辭安,為了一個賤婦,你要同整個沈家為敵!」
「你們都是沈家的下人,我看誰敢動我們!」
「馬上S了那個賤婦!」
21
下人們很猶豫,沈家是當地望族,當官的可不止沈辭安一人,旁的不說,大老爺堂弟,便在隔壁縣領著軍,官任千戶,並不比沈辭安差多少的。
哪怕沈辭安位高權重,在沈府裡,他說話到底也敵不過幾個老爺有分量。有幾個護衛拿著刀劍,試探地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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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大老爺大喊:
「誰S了宋清梨,賞銀五百兩,子孫放賣身契,恢復平民身份!」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個護衛忽然一咬牙,舉刀向我砍來。
沈辭安劈手奪過刀,狠狠一腳踹在他胸口。
「走!」
沈辭安拉著我飛奔,我像放風箏似的被他扯著,跑得飛快,連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護衛們投鼠忌器,不敢放箭,怕傷了沈辭安。
就這樣一路跟著,追到馬厩,沈辭安搶出一匹馬,抱著我跨上馬背,狠狠一甩韁繩。
「駕!」
威風不過幾秒,就要面對現實。
大門緊緊關著,我們兩人根本衝不出去啊。
就在這時,斜刺裡忽然衝出個小廝,漲紅著臉用力頂起門闩,拉開大門。
「少爺,你快走!」
這小廝格外機敏,房門一開,自己搶先衝了出去,拔腿就跑,沈辭安哈哈大笑。
「阿昌,先尋地方躲起來,爺日後回來接你!」
馬蹄高高揚起,我坐在沈辭安懷裡,冷風撲面而來,我胸口激蕩著一股奔騰的情緒,情不自禁淚流滿面。
「沈辭安,你這個瘋子!」
「你前程不要了!」
沈辭安緊緊摟住我的腰,用力一抖韁繩。
「去他媽的前程!」
「我隻要你活著。」
馬兒像離弦的箭一樣往前衝,頭頂幾座貞節牌坊層層往後退,消失在身後的黑暗中。
我哈哈大笑,笑了一會,又「嗚嗚」地哭。
「沈辭安,我們是不是在私奔?」
「我完了,我娘會被我爹罵S。」
「我家中姊妹要嫁不出去了。」
22
沈辭安忽然伸手,用力捏住我的臉頰。
「宋清梨,你都要沒命了,還管這個幹嗎?」
我不滿地皺眉,去拍他的手。
「啊,好疼,你肯定在報復我。」
「我在桌下捏你的時候,比這可輕多了!」
沈辭安悶笑,胸腔微微震動,笑聲散在風裡,特別清潤好聽。
「胡說八道,你恨不得將我捏下一塊肉來,我腿上肯定青了一大片。」
「真的有那麼疼嗎?」
我小心翼翼伸出手,去摸他的大腿。
「那我給你揉一下。」
「嘶——別動。」
手下的大腿肌肉陡然收緊,沈辭安渾身僵硬,把我摟得更緊。
「不想害我從馬上摔下來,你就別亂動。」
馬蹄飛揚,從府城最熱鬧的長安街上疾馳而過,有那半夜不睡覺的行人,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大。
「天吶!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竟然有一對狗男女,衣衫不整摟在一起!」
「我也看見了,實在有傷風化,快報官啊,叫知府大人把這對奸夫淫婦捉起來!」
「可是你們有沒有覺得,那個男人,長得好像我們知府大人啊?」
「放屁,你敢羞辱沈青天?」
我和沈辭安一齊偷笑,風吹起我的裙角,我感覺這輩子,從來沒這麼快活過。
沈辭安讓人打開城門,就這麼耽誤一刻鍾的工夫,沈家追兵已經追了上來。
沈老大爺一馬當先,狠狠甩著手裡的馬鞭。
「放箭!射S這個娼婦!給我放箭!」
「可三少爺也在馬上啊——」
沈家僕從並不敢胡亂射箭,一直追在我們身後。
我們兩人一騎,負重比他們重,速度漸漸地慢了下來,眼看要被追上,沈辭安忽然狠狠一勒韁繩。
「籲——」
馬兒高高揚起四蹄,沈辭安抱著我跳下馬。
「上山,我知道這裡有條小路。」
23
沈辭安說,尖峰山中,有他的一處秘密基地。
是一個極隱蔽的山洞,他心情不好時,便喜歡一個人躲在這裡。
他帶著我七繞八拐,從長滿荊棘的灌木叢裡鑽過去,天空淅淅瀝瀝下起雨來,山路越發不好走,身後喧哗的人聲漸漸消失。
我們躲進山洞中,沈辭安遮掩好洞口,雨下得越來越大,伴隨著轟隆隆的雷聲,遮蓋了我們說話的嗓音。
在一片漆黑中,我緊緊抱住沈辭安的脖子。
「沈辭安,他們說我是蕩婦。」
沈辭安回抱住我,一隻手安撫地拍著我的後背。
「你不是。」
我踮起腳尖,咬上他的耳朵。
「可我想當蕩婦。」
「蕩是一個不好的詞嗎?君子坦蕩蕩,為何到女子身上,就成了羞辱。」
「我循規蹈矩一輩子,也掙不出一條活路。」
我眼淚又不自覺地往下掉。
「我就要做蕩婦。」
我的手往下,握住沈辭安蓬勃的欲望。
「我看見你對我的畫像做的事了,我想跟你一起,沈辭安——」
我一聲又一聲喚著沈辭安的名字,有一把洶湧的火,從心頭燃起,蔓延全身,要將我燃燒成灰燼。
黑暗,喘息,冰冷的雨水。
呼吸交纏,因為過於渴望而顫慄的身軀。
四肢滾燙,到處都在起火。
外面狂風驟雨,漫山遍野湿漉漉的水。
攀上雲端的尖叫聲掩在雷鳴之中。
我快活得幾乎要S去。
就這麼S了也好。
就這麼S了多好啊。
24
沈家人搜了一日,第二天曙光微露時,隔壁縣的沈千戶也加入了搜山的行列。
有專業的士兵在,我跟沈辭安藏不住了。
我們從山洞中跑出來,手拉著手,沿山頂一路狂奔。
沈大老爺尖叫:「S了這個賤人!」
「堂兄莫急,那個方向是懸崖,他們跑不了。」
「四周都給我圍起來!今日本官要來一個瓮中捉鱉!」
我跟沈辭安一路被逼到崖頂,無路可退。
兩人索性不跑了,手牽著手,站在崖邊,沈辭安朝沈家人喊話:
「左右不過一S,辭安不孝,父親,我來世再報答你。」
「你要幹什麼!」
沈大老爺尖叫到破音,滿目悽慘,掉下眼淚。
「你瘋了,為這麼個女人,你連命都不要了?」
「辭安,你冷靜些,有話好好說。」
沈二老爺緊張地向前伸著雙手,一夜不見,臉上似乎又蒼老了幾分。
「聖上要調你回京,官升一級,你這個年紀,要什麼大家閨秀沒有?京中多少女子,美豔勝過她百倍!」
「辭安,你回來。」
沈家人不復之前的兇神惡煞,一個個面色大變,放緩語氣,求沈辭安回頭。
沈大老爺甚至哀求地看向旁邊的堂弟:
「修言,要不就讓讓他。」
「不過一個女人,對外稱她暴斃,讓她跟辭安入京,當個侍妾如何?」
沈千戶搖頭:
「堂兄, 你也糊塗了。」
「一個人,不是阿貓阿狗,如何藏得住,官場鬥爭本就激烈, 若有人拿住這個把柄, 沈家如何自處?」
樹林後頭, 又走出幾個顫顫巍巍的老頭, 一個個扶著小廝,氣喘籲籲,全是沈家族老。
「修言說得對,此風不可長!」
「其他沈家子弟,以後有樣學樣,以性命威脅,要納那等蕩婦娼妓之流入府,不過一代, 我沈家便要落敗!」
「連向來懂事的辭安都被蠱惑至此, 不S了這賤婦, 沈家從此難安!」
25
幾人你一言, 我一語, 沈辭安聽得臉色灰敗,滿臉絕望, 有幾分歉疚地握緊我的手。
「宋清梨,是我對不住你。」
「沒想到我官至一府父母官, 依舊護不住自己心愛的女子。」
沈千戶冷笑。
「你拿什麼護她?」
「你若要護她,便是在跟整個沈家,整個士族, 整個時代作對。」
「叔嫂偷奸,天下沒有你們的容身之處。」
在夜色中,那幾座牌坊,仿佛巨大的怪獸,猙獰地張著深淵巨口,要將我吞噬。
「本我」「如今程相握權,存天理,滅人欲,以理制欲,是為天理!你還想翻天不曾!」
沈辭安把手指一根一根嵌入我的手掌, 同我十指緊扣。
「去他媽的天理!」
我也點頭:
「嗯,去他媽的天理!」
兩人手牽著手, 往後退了一步, 半隻腳邁出懸崖。
山頂狂風大作,冷風從裙角下穿來穿去, 將裙擺高高吹起。
「辭安吶!」
深大老爺痛哭著跪下來。
「辭安,爹娘生養你一場,你全然不顧了, 你是要我的命啊!」
「我顧了二十六年, 不想顧了。」
「這世道容不下她,自然也容不下我。」
沈辭安將我的手舉到唇前, 落下輕輕的一吻。
「宋清梨, 怕嗎?」
我笑著搖頭,眼淚簌簌往下落。
「我活了二十六年,前面所有的日子加起來,都沒有今日快活!」
風猛得刮起來, 卷起我烏黑的發梢,同沈辭安的纏在一起。
沈辭安抱住我。
我抱著沈辭安。
兩人同時往旁邊邁出一步。
擁抱崖間的風。
擁抱盛大而廣闊的自由。
去他媽的貞潔,去他媽的禮教。
再也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了。
沈辭安。
我愛你。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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