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了一年的男友終於從昏迷中醒來,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
「傾時怎麼不在啊?」
趙傾時,是那個把他傷得體無完膚的前女友。
經過醫生的仔細檢查和我們的反復確認,發現他丟了昏迷前五年的記憶。
剛剛好,昏迷前的他,跟我在一起整整五年。
1
「病人失憶,一般來說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會忘記一些讓他覺得痛苦的回憶。」
「至於記憶是不是會恢復,這很難講。出於病人的身體考慮,我們不建議過度刺激病人。畢竟,失憶也不影響身體健康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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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話讓我覺得不知所措。
凌卻忘記的讓他覺得痛苦的回憶,是跟我在一起的五年時光。
我花費了很大力氣對自己說:
「凌卻他不是忘了我,他隻是正好忘記了那五年。」
我一遍一遍給自己洗腦,沒關系,以前我喜歡他整整四年,才有機會跟他在一起,大不了我再追他四年。
做足了心理建設,我忍著心痛朝他的病房走去。
可是剛走到門口,裡面就傳來凌卻的聲音:
「傾時怎麼還沒來?你們沒有告訴她我醒了嗎?」
病房裡凌卻的媽媽小聲說:
「阿卻,我們沒有傾時的聯系方式。」
凌卻疑惑地問:「那我昏迷的這一年,你們是怎麼聯系的?」
凌卻媽媽呆了兩秒,迅速反應過來:
「媽媽的手機丟了,剛換了手機,這才把傾時的聯系方式丟了。她正好在外地出差,過兩天傾時回來了就會來看你了。」
凌卻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他管他媽要了手機,直接撥通了趙傾時的電話:
「傾時,我醒了,你怎麼還不來看我啊?」
我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被全線擊潰。
我跟他在一起五年,他一點兒都不記得,可是那個被他刪除了五年的電話號碼,他卻依舊倒背如流。
我無力地垂下搭在門把手的手,踉跄著倒退了兩步,再也沒有了推開門的勇氣。
凌卻媽媽聽到了門外的動靜,她連忙跑出來,局促地看著我:
「落落,阿姨知道,這對你不公平,可是阿卻剛剛醒來,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好不好?」
「阿姨就這麼一個兒子,好不容易醒了,阿姨實在怕他再受刺激,就當阿姨求你了行不行?」
「落落,你那麼愛阿卻,一定不忍心他再有什麼意外對不對?」
她的每一句詢問,都是肯定的語氣。
見我不說話,她繼續說道:
「落落,等過一段時間,阿卻記起來了就好了,你們還能繼續在一起。」
我頹然靠在牆上,任淚水鋪滿臉頰:
「如果,他以後再也記不起來,怎麼辦?」
凌卻媽媽眼神躲閃,遲疑著說:
「落落,阿姨隻希望凌卻好好兒地,別的都不重要,你能理解阿姨做母親的心嗎?」
我苦笑兩聲,抬起手抹了抹眼淚,不答反問:
「我能進去看看他嗎?」
凌卻媽媽低低地說:
「落落,阿卻現在受不了刺激。」
說完,她也覺得不太合適,又接了一句:
「你等等,我進去問問他。」
她閃身進了病房,留我一個人在醫院的走廊上,體會著這個五味雜陳的人生。
很快,病房裡傳來凌卻的聲音:
「我為什麼要見江雨落?媽,傾時的飛機剛剛落地,正在機場來醫院的路上。我放著自己的女朋友不見,要去見亂七八糟的人,合適嗎?」
我眼淚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來,我蹲下身去,緊緊抱著自己,卻感受不到一絲絲暖意。
但是我還是默默地跟自己說:
「沒關系,凌卻他隻是還沒有康復,他很快就會記起來的。」
凌卻媽媽可能是覺得沒法面對我,又或者是知道我能聽到他們的對話,進了病房之後,就再也沒有出來。
我一個人蜷縮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把頭深深埋在膝蓋,獨自悲傷。
很快,有人踩著高跟鞋停在我面前,我抬頭一看,趙傾時。
她彎腰靠近我,用得意的語氣說:
「江雨落,你看,不是你的你永遠也搶不走,哪怕你費盡心機。」
我沉浸在悲傷和喜悅的交織中,無法自拔,自然也沒心情跟她鬥嘴。
她輕蔑地看了我兩眼,轉身朝病房走去,剛走兩步,又回過身,不由分說抓著我的胳膊,把我拖進病房。
「畢竟你照顧了凌卻一年,怎麼能讓你在外面呆著呢?」
「凌卻應該好好感謝感謝你才對。」
2
我被趙傾時拉進病房,凌卻看到趙傾時的那一刻,臉上立刻溢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他靠在床上,眉眼裡全是掩不住的愛意:
「傾時,我想你了。」
趙傾時走過去抱住凌卻,深深地吻了下去。
我站在一邊,看著他們兩個人旁若無人地擁吻,仿佛要穩到地老天荒。
我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凌卻的媽媽卻立刻擋在我面前:
「落落,你想做什麼?」
她聲音低沉,語氣中祈求的成分不佔多少,警告的意味卻十分充足。
「難道,你想讓阿卻再受刺激,再陷入昏迷嗎?!」
我苦笑一聲,生生忍住了上前的腳步。
這時候,醫生護士正好來查房了。
他們看著凌卻跟趙傾時吻在一起,紛紛瞪大了雙眼,八卦的目光在我和凌卻身上來回晃蕩,似乎想看出點什麼。
有小護士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吻得難舍難分的凌卻和趙傾時這才依依不舍地拉開一段距離。
凌卻耳尖微紅,趙傾時卻落落大方地跟醫護人員道歉: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剛剛醒來,我太激動了。」
醫生護士的眼光再次落到我身上,他們打著哈哈說:
「年輕人嘛,理解理解。你們是男女朋友啊?」
趙傾時沒有回答,歪過頭注視著凌卻,凌卻會意,笑著說:
「是啊,傾時是我女朋友。」
有嘴快的護士露出驚訝的表情,指著我問道:「那她是?」
凌卻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不友善起來:「誰讓你進來的?」
趙傾時安撫地拍了拍凌卻:「阿卻,別鬧,你昏迷這一年,大多時間都是江雨落在照顧你,逆態度要好一點兒。」
說完,她忽視凌卻疑惑的目光,轉頭跟醫護人員解釋到:
「這位是我們給阿卻請的護工。」
醫護人員恍然大悟,看向我們的表情卻依舊帶著疑惑,但是也沒有人再去追問什麼。
很快醫護人員查完房退了出去,病房裡隻剩了我們四個,凌卻媽媽有幾分尷尬,不停地擺弄著什麼。
趙傾時挑釁地衝我一笑:
「江雨落,阿卻醒了,我已經跟公司打好招呼,以後也不會像以前一樣那麼忙,以後,阿卻就不勞煩你照顧了。」
她謊話說得理直氣壯,仿佛我真的隻是他們請來的護工一樣。
我突然不想忍了,直接冷著聲音說:
「你還真把我當你請來的護工了?你給我開過工資嗎?」
趙傾時目光轉向凌卻媽媽,凌卻媽媽立刻心領神會,她往我戶頭轉了五十萬,她說:
「落落,這一年辛苦你了,阿姨不會虧待你,這五十萬是你應得的。」
我看著面前一唱一和的兩個人,失笑出聲。
我壓抑的憤怒突然爆發:
「阿姨,你這樣對我,良心上過得去嗎?」
凌卻媽媽直直地看著我:「落落,隻要我兒子健康平安,我不在乎我有沒有良心。」
我剛想再說些什麼,凌卻的目光猝不及防撞到我的眼睛裡,我捕捉到他的目光,心痛得難以呼吸。
突然間,凌卻抱著頭說好痛。
趙傾時連忙把她抱在懷裡,凌卻媽媽也慌亂地衝過去,隻有我立刻按下呼叫鈴,大聲喊著醫生。
醫生趕過來之後,大致了解了一下情況,然後囑咐道:
「病人剛剛醒來,千萬不要刺激他。」
我滿腔怒火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澆滅,心底隻剩了蒼涼。
凌卻媽媽把我推出病房,她哀求道:
「落落,阿姨求你,別再刺激阿卻了行不行?」
「阿姨年紀大了,真的經受不住更多打擊了。」
「等阿卻記起所有的事情,你們繼續在一起不好嗎?求你了,給他點時間吧。」
「就算阿卻永遠記不起來,阿姨也不會虧待你,阿姨會給你補償的,你要多少,隻要你開個數,阿姨都能給你。」
我看著眼前的凌卻媽媽,她眼裡的祈求不似作假。
我轉過身,又看向病房裡睡過去的凌卻,明明躺在病床上的是他,我卻被巨大的無力感深深包裹著。
我的手指撫上玻璃,隔空劃過凌卻的眉眼,劃過他的鼻梁和嘴唇,抬手又停在他的頭發上,凌卻很配合地動了動腦袋,就像是在我手上蹭了蹭一樣。
以前,他經常做這個動作的。
眼淚再次奪眶而出,我聽到自己幹涸的嗓音:
「好。」
凌卻媽媽喜極而泣,我也淚流滿面,人類的悲歡,果然不相通。
凌卻媽媽一再跟我保證,這一切隻是暫時的,我透過眼淚看向病房裡的凌卻,明明我們之間隻隔了一道門,卻好似隔了萬丈深淵。
我沒有離開,隻是等在病房外,一直等到凌卻醒來。
病房裡其樂融融,我聽著凌卻誇贊趙傾時漂亮,誇她衣服好看,誇她妝容精致。
趙傾時捏著嗓子撒嬌:
「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是為了你一醒來就看到我完美的樣子,哪怕你昏迷著,我也不會邋裡邋遢的來見你。」
凌卻笑著說:「嗯,傾時你想得真周到,我最希望的就是你每天都漂漂亮亮的,我最喜歡的也是你光彩照人的樣子。」
我看了看自己,寬大的衣服,方便奔跑的運動鞋,素面朝天還憔悴萬分的一張臉。
我自嘲地笑了笑,照顧病人是件苦差事,哪裡來的精致呢?
病房裡傳出來趙傾時的聲音:
「我餓壞了,剛剛點了兩杯奶茶,沒你的份哦,你還不能喝這些垃圾食品。」
凌卻寵溺地答話:
「是楊枝甘露嗎?我記著你最愛喝這個了。」
趙傾時的聲音突然染上了苦澀,不再歡快:
「嗯,是楊枝甘露吧。」
我苦笑一聲,站起身離開。
楊枝甘露,也是我最愛的甜品,沒想到,竟然這麼巧。
3
第二天,我很早就來到凌卻的病房外,想要偷偷看看凌卻的情況,卻正好撞上一臉紅疙瘩的趙傾時,她擰著眉毛問我:
「你怎麼又來了?」
我不想跟她說話,趙傾時看著我,突然笑了:
「江雨落,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憐。當年哪怕我拋棄凌卻,你把他撿回去,費盡心機讓他愛上你,那又怎麼樣呢?他睜開眼,想到的人還是我。」
「你都輸得一敗塗地了,瀟灑轉身不好嗎?」
「愛與不愛,一目了然。」
這句話結結實實地扎到了我的心上。
當年,趙傾時跟凌卻是大學裡的風雲人物,也是大家公認的完美組合。
盡管大家都知道他們兩個是一對,但是喜歡趙傾時的男聲和喜歡凌卻的女生依舊數不勝數。
我,是喜歡凌卻的萬千女生中的一個。
在趙傾時因為出國跟凌卻提出分手後,凌卻氣壓低得讓人不敢靠近,他深夜一個人在操場上買醉,我偷聽到他跟趙傾時的對話。
凌卻聲音遊離:
「傾時,我可以跟你一起出國,為什麼你要跟我提分手?」
趙傾時的聲音冷靜又疏離:
「凌卻,難道你不明白嗎?出國隻是一個借口而已,我喜歡追求新鮮的生活,喜歡追求刺激,最討厭一成不變,可我跟你在一起,已經四年了。我們從小就認識,彼此間太熟悉了。」
凌卻卑微地祈求: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過不同的生活,體驗不同的人生啊。」
趙傾時卻不為所動,她看凌卻的目光就像看一個孩子:
「可是凌卻,我們一起走過了那麼多地方,就連南極都去了,還能體會到什麼不一樣的生活呢?」
「生活一成不變了,那我隻能換個人,再去體驗一遍。」
凌卻無助地問:「我在你眼裡,到底算是什麼?一個過了保鮮期的玩意兒嗎?」
趙傾時沒有回答,轉身離開。
凌卻的背影孤單地讓人心疼。
我鼓足勇氣朝他走過去,第一次勇敢地站在他面前,眼神不躲不閃:
「凌卻,我叫江雨落,我喜歡你。」
凌卻嗤笑一聲,大聲呵斥我,讓我滾開,我卻告訴他:
「我來到這所學校後,第一頓飯吃的就是食堂的蛋炒飯,我覺得味道不錯,我很喜歡,後來隻要去食堂,我永遠吃且隻吃蛋炒飯。」
凌卻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你想說什麼?」
我說:「我想告訴你,有兩件事我堅持了四年,其中一件是我喜歡吃食堂的蛋炒飯,吃了四年。」
他靜靜地看著我:「還有呢?」
我說:「我從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喜歡了四年。」
他不屑一顧,我接著說:
「還有幾件事我堅持了一輩子,就是每天吃飯睡覺呼吸,畢業以後我沒辦法繼續吃食堂的蛋炒飯,但是我可以繼續喜歡你,就像我會繼續每天吃飯睡覺呼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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