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那一日太子帶上表兄連夜入宮觐見,不知與陛下說了什麼,半夜陛下明旨到各府,由昭毅將軍謝子謙領兵十萬前往雲崖關援戰,即時整裝出發;戶部備糧十萬石由大理寺左少卿馮羨押送雲崖關,次日出發。
太子屬官執我手信與阿容共同前往京周之地取糧。
而皇宮內一支精衛執我手牌書信快馬加鞭往越州疾去。
我朝與北狄的正面之戰就此拉開了序幕。
過了十月,捷報傳過來,定國將軍馮立宗率大軍連收失城,京城內一片歡欣鼓舞。
我主動請見太子,將趕制的 5 萬件棉服交給他,請他使人送去雲崖關。
我半認真半玩笑的說:「殿下可要安排腳力快些的人馬送去,可別凍著咱們堅守國門的將士兒郎。」
他是個面冷心軟的爺,我偶爾也會打趣他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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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自然,月娘心系百姓,孤自然也不能落後呀。」
冷面太子會接玩笑話,看來北面戰爭結果不壞,我心下大安。
正要告退時他突然問我:「京裡、清河,萬縣、洞庭老幼孤寡一千六百二,月娘一力支撐養活他們,可曾覺得辛苦?」
「比起陛下與殿下肩挑萬民,已算輕松。莳月惟願天下能早日太平,迎盛世來臨。」
婉拒太子留飯,我腳步輕快的向外走去,身邊送我出來婢女怕我走的太快摔著,不停在身邊提醒我:「夫人您仔細點兒,小心腳下。」
全然不知太子就站在廳廊裡目送我離去,看風吹落葉掩蓋掉我走過的痕跡。而此時屋內走出一位氣質威嚴的老人,他同樣看著滿地的瀟瀟落葉感嘆:「李榮輔這是把珍珠當作了魚目,這丫頭,可比你們說的還要好。」
「父皇說的是。」太子與他相視一笑,彼此眼裡都是欣慰與肯定。
十一月底,我軍連攻北狄兩城,北狄降。
北狄大王子攜國書來我朝和談,願以戰馬萬匹,糧草十萬石、黃金五十萬兩贖回所失二城,並約定二十年內無戰火。
我朝舉國歡慶。
這時候,李府發生了一件大事。
玉竹自對李雲禮S心以後,便將一大半的心思放在了鈺兒身上,剩下的那一小半心思則在我身上。
為了開解她,我便時常將她帶在身邊傳授經營之道,不過兩年她便已能獨擋一面,我便讓她代我巡視各處產業。
這日她回府後,慌慌張張來找我,說是在外邊聽到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
我問她何事。
她說她聽見府裡舅老爺在酒樓裡與人吹噓,說是他家的孫女定給了咱們家的少爺。
27
舅老爺是李母的親弟弟,自小被父母慣的吃不了半點辛苦。
這些年李母沒少幫扶他家,但他家皆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們如藤曼依靠大樹一般依賴著李府,如今便居住在南邊的三葉胡同裡。
舅老爺的孫女兒今年十二歲,比鈺兒還要大上兩歲,在大半年前由李母接到了身邊養著,說是喜歡她的聰明靈氣。
我以為她是為了給那小女孩抬抬身價,以後在親事上好能便利些,卻不曾想,她竟是要將我兒綁上她娘家那破落戶,好繼續幫扶著他們,也順道拿捏住我。
我帶上幾個下人就去了李母的院子,直截了當的問她是否有此事。
她先是支支吾吾,被我逼急了便口不擇言,說鈺兒幼時患有癔症,誰知道長大後還有沒有。她侄孫女兒聰明靈秀,配我兒綽綽有餘。
「鈺兒幼時癔症從何而來,這些年我不提,您就當自己沒做過那些事了嗎?夾竹桃、蘭幽花汁水侵泡衣服、睡枕,可令人昏昏欲睡,智力下降;再輔以曼陀羅花粉等物,可令人產生幻覺,行動癲狂,宛如癔症。母親,我說的對嗎?當年你與李雲禮為了讓我們母子給喬倩讓路,可沒少費心思。」
「你休得胡言。」
「是不是胡言,此事也才過去五六年,要查證起來並不艱難。不如我往大理寺遞上一張狀子,看能不能查個水落石出?」
李母敗下陣來,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她隻能梗著脖子說:「鈺兒與念念的婚事已經敲定,不可更改。」
這時蕭念念一把跪我面前向我磕頭,嘴裡嚷著:「求求您嬸娘,我不要退親,退親了我就沒法活了,您是要逼S我嗎?」
我對這姑娘的德行心裡有了底。
我本不欲為難一個小姑娘,但這小姑娘非要來為難我,我也就不吝嗇教她幾句了。
「定親成婚這等人生大事,原是需要緊鑼密鼓宣告世人同慶的。你知道為什麼到了你這就成偷偷摸摸嗎?因為給你定親的人知道我不會同意這樁婚事。所以,你要是覺得退了親就活不了了,那也是拿你婚事搏富的人害的,與我何幹?我知曉女兒家名聲重要,所以我願意像你們悄悄定親那樣悄悄退親,如此不過家中幾人知曉,與你名聲也並無妨礙,你看如何?」
隻要她點頭,我便會如我所說那般護住她的名聲。
可她滿臉憤慨將頭偏向了一邊不肯看我,這是舍不下我手中的富貴了。
「母親,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將這婚給退了,不然,我會讓你們見見我的手段,到時候有個什麼事情,不知道您可能受的住?
結果未出兩天,蕭家念念與李鈺訂婚的消息,以及李鈺少時患有癔症的消息開始在京裡傳開。
我嗤笑一聲,時人入仕做官講究名聲,他們這是賭我不敢賠上鈺兒的名聲,想以人言來逼我就範了。
我一封狀紙遞進大理寺,一訴李雲禮寵妾滅妻,為討好外室對我暗下絕子之物傷我體質;二訴李家母子罔顧人倫,為達嫡子給庶子讓路目的,給我兒下毒幻夢,致我兒年幼時有失智之態;三訴李家父子為謀我產業,以妾室假孕滑胎嫁禍我身邊親近之人,迫使我以陪嫁之物銀及錢萬兩相償才得換安寧。條條件件,有物可證,有跡可循。
最後我道:我年少眼拙,錯將中山狼當依靠,我願賭服輸,可我兒無辜、我身邊親近之人無辜。故此無情無義道德敗壞常綱崩塌之人之家,我羞憤與之為伍,呈請青天老爺為我做主,允我帶子合離。
我朝自建國以來,我是第一例以妻告夫要求合離的,大理寺卿為此犯了難,隻說稍後再議。
28
夜裡,李家父子並李母氣勢洶洶踹開我的院門,我正端坐大廳,等候他們到來。
李雲禮將一份休書甩我面前:「休妻可以,合離你做夢。」
我不慌不忙將休書撕碎,無視他的怒氣。慢斯條理從抽屜裡拿出一疊紙,一張一張地遞給他們。
那每一張紙上都羅列著他們的一條罪名,不過才接了四五張,他們已是面如金紙。
接到第七張時,李父已是經抖得站不住,一屁股癱坐到了椅子上。
「明日內我若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這些東西將會出現在督查司的案桌上。到時候合離不合離的,於我其實也沒那麼要緊了,反正等你們三都進去以後,這府上能當家做主的隻剩我一人了。到時候你們那些心愛的人呀物呀,還不是由著我搓圓捏扁。」
「你明明手上捏著這些東西,為什麼還要去大理寺走一遭,想要S人誅心嗎?」李父恨恨的問我。
「這您可冤枉我了,我深知父親與雲郎十數年寒窗苦讀走到如今有多麼不易,所以即便我受了那許多不公平待遇,這些年我也一直忍著。若非婆母非要留下鈺兒與蕭念念這樁偷偷定下的不合理的婚事,還在外面四處散布我兒幼時癔症之事,妄圖以人言逼我就範,全然不顧我兒名聲前程,我是絕計不會將那些陳年舊事抖到大理寺去的。」
「你個賤婦,怎會愚蠢至此。」李父兩步並做一步行至李母身前,一把將她拉扯起來,「啪啪」兩個巴掌將她扇倒在地,仍不解氣的踹上幾腳。
李母又羞又氣,坐在地上哀號。
她指摘李父的不是,數落他能有今日的功成名就,是靠著少時她娘家對他的資助。如今他自己發達了,就要沒良心將自己的娘家踢到一邊去了。
「我沒良心?這數十年來,你給了你娘家多少幫扶,我可有說過半句你的不是?哪怕剛來京城時,咱們自家窮困潦倒,我都不曾阻了你對娘家的接濟。可鈺兒是我李家唯一的男孫,你就算不為著他考慮,但也不能毀了他去。」李父氣的胸口起伏不定。
李雲禮夾在他爹娘之間左右為難。
這些年他對自己母親一心向著娘家的行為其實也是有不滿的。
猶豫了一會兒,最後他還是對著李母說到:「阿娘,鈺兒這婚事定的,確實有些潦草了。」
氣的李母抖著手指了他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個逆子。」
這樁婚事明明是有得到過他的首肯,她才去交換了的兩個孩子的庚帖,結果,錯全成她一個人的了。
此後年年,李父將會無限次懊惱他對發妻及獨子的放任,什麼是S人誅心,這才是。
第二日,李父前往大理寺走了一遭,回來便給我一封蓋著官印的合離書,從此我與李雲禮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鈺兒如願歸我。
一夜蒼老的李父對我說:「求你答應老夫,鈺兒此生姓李。」
我爽聲應下了。
如今住著的三進宅子是我的陪嫁,李家母子原想賴著不搬的,卻被李父壓著開始收拾物件。
此去多年,他們終究又搬回自己曾經的住處,那個沒有池塘、花園、亭閣的一進小宅子裡。
那日李家正往外搬著物件,鈺兒突然歸家來。
他無視伸手想要拉住他的祖父,一路朝我奔來,抱住我的腰,將頭埋進我的懷裡小聲哭著。
「抱歉,從此往後你隻有娘了,別怪娘。」我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撫。
「不是娘的錯,那樣的家人咱們不要也罷。我以後會好好孝敬您的。」
人生兩世,這一刻我的心酸無人可說,也無人會知。
29
過小年的前一日,將士搬師回朝,通往皇城的街道兩邊擠滿了百姓,他們是來目睹英雄風採的,而我自然也是。
第一日,陛下宴賞群臣。
第二日,陛下論功行賞各位將士,其中永寧伯馮立宗戰功斐然,爵位由伯升候,加授奉國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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