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分愛意

可是周彥謙打斷了我。


他說:「怎麼又不穿鞋?說多少遍了,地上涼。」


 


他從鞋櫃裡抽出一雙女士拖鞋,自然而然的走過來,蹲下放到我面前。


 


「你看,你的腳都凍紅了。」


 


男人溫熱的手掌附在我的腳面上,動作輕柔。


 


「到床上去,我給你暖腳。」他說:「陪我躺一會兒,好不好?」


 


說著,他站起來,要親我的臉,又被我一掌揮開。


 


莫名的。


 


我的鼻頭有些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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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這是因為狗屎系統為我安排的癌症,亦或者是其他什麼別的原因,隻是,發現婚紗被人穿過時我沒有想哭,看到他和蘇曼糾纏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哭,可偏偏他端出一副若無其事、溫柔體貼的模樣時,我的心裡卻忍不住陣陣發酸。


 


十年如一日。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才能有這樣完美的偽裝?


 


6


 


平心而論,周彥謙對我並不差。


 


作為這個世界的男二號,他可能的確沒有男主那麼多的金手指,不是霸總,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權勢。


 


他唯一剩下的,隻有一顆赤誠的心。


 


那年我們還在創業期,他被男主針對得太厲害,資金鏈非常緊張,他將所有身家都堵了上去,每一筆錢都要精打細算。這樣的情況下,卻為了給我過一個像樣的生日,節衣縮食,悄悄做兼職,一天就吃一個白饅頭,忙得腳不沾地,整個人都憔悴了許多。


 


他甚至還將我瞞得非常好,每天都早出晚歸,裝作在應酬上已經吃過飯,騙我精神不佳隻是太累了。


 


直到他連軸轉許久,終於在某天體力不支倒下,我趕到醫院時才知道他最近都沒有好好吃飯。


 


「周彥謙,不要命了嗎?」


 


我站在他病床前,又氣又心疼,雙眼通紅的衝他吼:「你再這樣下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他臉色白得像紙,一隻手還在打吊瓶,居然還能對我笑。


 


我氣得抓起他的外套就往他臉上丟,卻在口袋裡摸到了一個絲絨盒子。


 


打開一看,是一枚戒指,上面有一顆很小很小的鑽石。


 


「我本來應該跪下向你求婚的,想不到鬧成這樣。」


 


「對不起啊,」他笑著笑著,眼眶就紅了:「我隻買得起這個。」


 


他用沒打吊針的那隻手飛快的擦了一下眼睛,說:「小黎,不想理我就不理我吧,是我沒本事。」


 


我所有的話一下就卡在喉嚨裡。


 


眼睛一瞬間就酸了。


 


他是那個周彥謙啊。


 


在整本書裡,都溫柔又克制,就連愛上一個人,都安安靜靜的,不懂得爭取,隻知道將一顆心完完整整的捧給對方。


 


我是哭著戴上那枚戒指的。


 


「周彥謙,」我惡狠狠的對他說:「我不許你看不起自己。」


 


「你一定一定會成功的,你要賺好多好多錢,讓那些看不起你的、拋棄你的都後悔,然後,補我一個超級大的鑽戒!」


 


他最後也的確做到了。


 


那年他的媽媽生重病,他求遍了所有人都借不到錢,是我瞞著他,在某個雨夜去求了男主。


 


他知道後把自己在臥室關了一下午,出來後,抱著我鄭重其事的發誓:「小黎,你等我,我一定不會讓你再低人一頭。」


 


後來他的媽媽還是因為錯過了搶救時間而去世,在那之後,他像是不知疲憊一樣瘋狂工作,更在男主出國追蘇曼時,趁機挖走了他不少商業資源,一躍成為本市的商業新貴。


 


他不止補給我鑽戒,珠寶、包包、奢侈品……所有他能力範圍內最好的東西,他全都給了我。


 


工資卡、房產,全都在我名下。


 


他在人均消費動輒五位數的空中餐廳包場,再度向我求婚,發誓要給我一場最盛大的婚禮。


 


可我如今看著他的眼睛。


 


卻格外懷念那年紅著眼眶對我說「對不起啊」的少年。


 


那麼真誠。


 


再也不可追尋。


 


7


 


「周彥謙。」


 


我仍舊赤腳站在客廳裡,輕聲問:「你昨晚,去了哪裡?」


 


他愣了愣,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說:「查我的崗?」


 


「怪不得剛剛一直不說話,原來是生我的氣。」


 


「昨天突然有個客戶來 A 城,我去應酬了,談了一筆很重要的生意,一直忙到現在。」


 


「抱歉啊,是我工作太專注了,都忘記跟你說一聲,是我的錯。」


 


他擁抱了我一下,說:「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出來給你跪搓衣板。別不開心了,好不好?」


 


他表情那樣認真,聲音溫柔,神態專注,眼睛裡好像隻有我一個人。


 


我看著他,輕輕說道:「好。」


 


與此同時。


 


我在腦海裡聯系系統,用他第一次向我求婚的往昔,換來了他昨晚的記憶。


 


「我就知道小黎最心疼我了。」


 


在他親親我的額頭,滿臉寵溺的時候。


 


我腦中的畫面剛播放到他為生病的蘇曼熬粥。


 


8


 


蘇曼是洗冷水澡,把自己凍感冒的。


 


聽到他們的對話,我才知道,蘇曼和原書男主的感情破裂了。


 


兩個人的愛情沒了舔狗男二,各種誤會迎刃而解,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隻是愛情來得太過和順利,少了原本虐文裡的波瀾,反而變得有些平淡。


 


那場綁架如期而至,結果這次再也沒有願意為她去S的周彥謙,男主冷靜的報警,也不輕舉妄動上去救人,反而在綁匪威脅他要女人還是事業時,遲疑了。


 


蘇曼為此感到崩潰。


 


她是那種非常傳統的虐文女主,滿腦子都是百分百純粹的愛情,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所以她回來了。


 


隻是那個在她出國前滿心滿眼都是她的舔狗,居然要結婚了。


 


我看著她一邊咳嗽,一邊楚楚可憐的望著周彥謙:「我就知道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就知道你會丟下她來找我!」


 


周彥謙頭頂的-100 沒有變,他盯著她,淡淡的說:「蘇曼,先拋下我的人是你。」


 


蘇曼眼眶一下就紅了。


 


「你要我說多少次後悔才滿意?」


 


周彥謙一把掐住她的下巴,狠狠盯著她,說:「你以為我還和以前一樣,是你一條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嗎?」


 


然後。


 


他便不顧蘇曼反抗,深深吻了上去。


 


周彥謙態度冰冷、動作粗暴,卻依舊記得護住她的頭,別撞到了頭頂的床板。


 


結束後,蘇曼昏昏沉沉睡過去,他赤著上半身,在廚房裡細心為她煲了一鍋粥。


 


這些畫面,一幕幕深深印刻進我的腦海。


 


那一瞬間……


 


面前的周彥謙剛剛洗漱出來,疑惑的望著我:「小黎,你笑什麼?」


 


我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才發現我根本抑制不住嘴角笑意。


 


難道不好笑嗎?


 


周彥謙。


 


你可不就是人家的一條狗嗎?


 


9


 


當天中午,我又吐了一次血。


 


這一次比上次要嚴重得多,濺得廁所滿地都是,我的頭更是痛得幾乎要昏厥。


 


周彥謙本來在臥室補覺——想必和蘇曼顛鸞倒鳳的一夜消耗了他太多體力,直到被我咳血的聲音驚醒,跑到廁所前擔憂的敲門:「小黎,怎麼了?」


 


我眼前全是一閃一閃的黑點,強撐著把門打開一條縫,伸出頭,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沒事,剛剛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周彥謙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說:「玻璃杯嗎?你先出來,我來處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我想我現在一定笑得很溫柔,體貼的說:「不好意思,吵到你休息了,明明你工作已經那麼累了。」


 


周彥謙飛快的閃過一絲心虛,我眼睜睜看著他頭頂的數字向上猛地竄了竄,很快又歸於平靜,回到 99。


 


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隻是在他離開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對著他的背影發出了疑問。


 


「如果……周彥謙,如果我S了,你會怎麼辦?」


 


周彥謙的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他回頭看我,皺著眉罕見的叫了我的全名:「黎安夏,不許說這麼不吉利的話。」


 


我執著的望著他。


 


半晌,他才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半開玩笑的說:「那我跟你一起,我們到下面去做一對鬼鴛鴦。」


 


我認真的搖搖頭:「別,我嫌晦氣。」


 


周彥謙啞然失笑。


 


「你啊……」他走上來揉了揉我的頭,惡狠狠的說道:「那等你S了,我就立刻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怎麼樣?怕了吧?為了看好我,你可千萬別S。」


 


我仔仔細細的用目光描摹了一遍他的眉眼,終於緩緩的笑了。


 


「好。」


 


他永遠不會知道。


 


就在三天前,我還在絞盡腦汁的與系統周旋,妄圖用什麼東西交換,獲得留在這個世界的權利。


 


我答應他求婚的那一刻,是真的想跟他長相廝守的。


 


人非草木,感情早就在這十年裡生根發芽。


 


在那些艱苦的日子裡我們相濡以沫,我以為患難見過了真情,便能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但是我卻忘了有些人不是這樣的。


 


有些人啊……在艱難的時候,看到一點曙光都要SS抓住在手裡,千方百計,卑微的要對方留在身邊,發誓、保證、承諾,不斷描摹未來的美好景象。


 


卻在該同甘的時候。


 


無法自控的,想要重新徵服過去沒能得到的東西。


 


蘇曼是不是真心後悔,我不知道。


 


我隻是看著他的眼睛,笑著說:「周彥謙。」


 


「你別後悔。」


 


10


 


周彥謙大概也抿出了我態度的不對勁,想要仔細問問。


 


偏偏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


 


他說著是公事,匆忙跑出去時,神態卻格外緊張。


 


此刻我已經能夠很嫻熟的用回憶,與系統做交換了。


 


我看著周彥謙匆匆驅車趕往安置蘇曼的房子,滿臉不耐煩的說:「你是傻子嗎?拿個杯子都能摔碎割傷手,笨手笨腳的!」


 


「別亂動了!我來收拾,你隻會越幫越忙!」


 


他語氣遠不比與我說話時溫柔,憤怒中卻夾雜著掩蓋不住的關心。


 


蘇曼的手上那道血口子不過幾釐米,周彥謙給她上藥時,動作小心得像是對待瓷娃娃。


 


我回頭看了一眼廁所,地板、牆壁上全是我剛剛吐出來的血,鮮紅鮮紅的,非常駭人。


 


也不知道他回來看到這一切,會是什麼反應。


 


廁所梳妝臺前,還放著我的粉色牙刷,和周彥謙的剃須刀挨在一起。


 


客廳裡,掛著我們的雙人合照,那已經是十年前拍的了。


 


情侶馬克杯不要臉的挨在一起,他的是藍色,我的是粉紅色。


 


這棟房子裡的每個細節,都是我們這十年的縮影。


 


我定定的望著合照,等那股難耐的頭疼消散後,胡亂收拾了一點東西,就這樣走了出去。


 


我還給他留了張紙條,把那句沒能說出口的「我們分開吧」寫在了上面。


 


再見,再也不見。


 


系統問我要去哪裡。


 


我想了想,又用陪著周彥謙度過他媽媽去世那段時間的回憶,找系統換了一個新住處。


 


畢竟馬上就要脫離這個世界了。


 


我不想最後的時間裡,還要生活在那間全是記憶痕跡的屋子裡。


 


那會讓我覺得,太過惡心。


 


11


 


系統還是非常好用的。


 


它替我安排好了一切,衣食住行都不需要擔心。


 


隻是拿走了一些我的回憶。


 


但是肉體上的疼痛卻無法免除,在我的病越來越嚴重時,我也隻能去醫院開止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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