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遊戲之鬼屋不許有鬼

穿進恐怖遊戲前,我正暢遊鬼屋。


 


漂亮孱弱少年,拐角後探頭。


 


「誰家大人這麼不負責?」


 


我衝上前一個手牽手:「別怕,我保護你。」


 


少年不動聲色地收回S人前搖。


 


面上乖順點頭。


 


回頭朝身後百鬼搖搖手指,露出綺麗詭異的微笑,小聲噓:「不要嚇跑姐姐哦。」


 


1


 

Advertisement


我從小粗神經,輕松斬獲無數恐怖片。去鬼屋也成家常便飯,聽朋友號叫,我默默遊走黑暗中。


 


前方拐角處,一張白皙的小臉蛋探出來。


 


「天S的,哪家大人這麼不負責?」我立刻快步衝上去。


 


「乖乖,沒被嚇到吧?」


 


我蹲下身去,方便同人對視。


 


他黑睫顫動,不解地歪了歪頭。不逃跑嗎?


 


我長嘆一口氣,伸手捏捏他的臉蛋。軟乎乎的,但是有點冰冷。


 


看吧,孩子明顯嚇壞了。眼神都有點兒呆滯。


 


多乖多漂亮一孩子。黑綢般長發,纖瘦的腰,白色宮廷長裙,拖地裙尾鑲著零亂的紅色小花。一隻手還緊緊抱著紅色的小熊玩偶。


 


看來是和家裡人走散了。我上手揉揉他的發頂,溫聲哄道:「小妹妹,別怕,我保護你。」


 


四周冷飕飕,刺骨。


 


說來奇怪,這家鬼屋票價才 49 塊,場地布置卻比以往去的都要逼真,真是良心店家啊。


 


「姐姐……要保護我嗎?」脆弱單薄的自閉小孩開口了。


 


「嗯。」


 


出乎我預料,聲線不是甜甜軟軟的少女音色。反而清冽中帶有低沉沙啞的意味,更偏向少年。


 


「這鬼屋做得還蠻敬業的。沒有大人陪著,別嚇壞你了。對了,你爸爸媽媽呢?」


 


「我沒有爸爸媽媽。」小孩眼周浮上一圈紅暈,狹長的桃花眼蘊起水霧。


 


「你自己一個人來玩的嗎?」我不由得更放軟了語氣。


 


身後冒出動靜,我起身往後看,漆黑一片,什麼也沒有。


 


「傻子……」他輕輕張唇,聲音輕得如風吹過。因興奮而明顯泛紅的臉上露出一個綺麗而詭異的笑容。


 


女人來時的路,漆黑甬道,陰冷刺骨,正群魔亂舞。


 


吊舌頭的,殘肢粘連的,拿頭拍皮球的……俱垂涎欲滴地巴巴盯著在場唯一的活人。


 


2


 


隨著星點的光往前。


 


被逼入一間狹隘臥室。


 


大衣櫃敞開,其餘無處可躲,似乎正歡迎我們。


 


我先摸索了下有無陷阱,確定安全後,朝一旁站著的小孩伸出手:「來。」


 


他一怔。乖順地擠進衣櫃,動作熟練得仿佛做過千百遍。


 


屋外踩過沉重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後,我講悄悄話:「你害怕的話告訴我,小妹妹。」


 


「姐姐,笨。」他抬臉正對上我,臉上沒有一點豐盈的肉。孱弱得惹人生憐。


 


「什麼?」


 


狹小的空間裡氧氣逐漸減少,我們的呼吸交換繾綣。


 


悶熱,黏糊。


 


他沒說話,輕輕拉過我的手,貼向他的胸膛。


 


「好瘦。」我吃驚,完全是發育不良。


 


他抿抿嘴,搞不懂這人是真傻還是裝傻。


 


「笨S了。」


 


他手指撫上自己喉結,表情天真無邪,口吻不無譏诮:「姐姐還看不出嗎?我是男孩子。」


 


3


 


天啊。我難堪得臉紅了。


 


「不好意思,是我先入為主了。」


 


小心翼翼地轉移話題:「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沒來得及聽到回答。


 


臥室燈乍然亮起,衣櫃大門被暴力拽開。


 


一個醉酒中年男人掠過我,眯眼冷笑,猛地伸手拽住小孩的頭發,往外拖。


 


「賤胚子,和你媽一樣。躲什麼躲?啊?」


 


拳頭用力很重,小孩一聲不吭,寂靜地蜷縮在木地板上,裙擺混亂中掀起,腿上全是瘀青。


 


舊痕新傷,觸目驚心。


 


我巡視著,腳邊有把菜刀,我小心順進掌心。


 


施暴的男人預感不妙,扭頭緊盯著我,嘴唇張開。


 


目測他約四十歲,身高一米九。身材壯碩,性格狂躁。


 


時間似乎靜止一秒。


 


黑發中間的小孩轉過頭來,嘴唇溢血,費力朝我做口型:「姐姐,不是要保護我嗎?」


 


莽是莽不過的。


 


我握著菜刀也不能掀翻這壓倒性劣勢。


 


周旋,防備,我趁機踱到小孩身邊,彎腰卷起就是逃跑。


 


小孩輕得像一陣風,抬手就掠走了。


 


但後背——還是挨了一棍悶痛。


 


好在醉酒的人步伐不穩,罵罵咧咧幾句就沒聲了。


 


「賤人。長得和你那媽一個模子的。水性楊花,一副勾引男人的料。」


 


4


 


安全後,後背仍然隱隱作痛。


 


這能是合規鬼屋嗎?我要投訴。


 


我意識到不尋常,但沒想到一個合理解釋。


 


「姐姐……」他站穩後,第一件事情就是關心我的傷勢。手指輕觸上我的後腰。「我去找醫療箱。」


 


微愣,我說:「不是那裡。」


 


「在哪?」


 


是痛。但我覺得——


 


「你不痛嗎?」我問他。


 


他的傷處遮掩不住,蒼白的臉幾乎成了色盤。


 


安靜片刻,他說:「謝謝你,姐姐。我習慣了。」


 


正迷惑時,前方逃竄來一個人影,正是和我同行的朋友阿雯。她捂著滴血的手臂,步履磕絆。


 


「杜悅!」她衝我小聲呼道。


 


我霎時衝過去扶住她:「發生什麼事了?」


 


空氣中明顯泛濫著血腥味。


 


「剛剛做任務不小心被咬了一口。」阿雯說著,警惕巡視了一圈附近,無意識哆嗦了下,「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你觸發新的單人任務了?」


 


我不明所以。


 


「這裡明明不止我一個,還有另一個小孩啊?」


 


「對了,什麼任務?」


 


阿雯倒吸一口冷氣:「這裡是恐怖遊戲,鬼屋副本,你遇到的可能不是人。」


 


我們一同回頭看去,身後空蕩蕩,走廊像惡鬼張開的嘴。


 


腦海中,電流刺啦幾聲後響起系統聲音。


 


【歡迎進入鬼屋副本。】


 


【副本等級:S。】


 


【玩家任務:安全到達鬼屋出口。】


 


系統出 bug 了?我問。


 


系統一板一眼地解釋道:【進場時,系統信號被幹擾,監測不到玩家。抱歉影響玩家體驗,系統這邊已經反饋——】


 


【嘀——】系統突然爆出尖銳提醒。


 


【檢測到 S 級道具:無主的菜刀。】


 


【該道具可突破一切限制,傷害一切鬼怪。甚至可以S掉他們。是非善惡,未來走向,一切決定權皆在你手中。】


 


【PS:決心S戮時,請捂住真相。】


 


5


 


我們所在的走廊忽然變幻為空曠開放的酒店大堂。


 


【歡迎來到遊戲環節。】


 


【請做出你的選擇:S戮 or 拯救?】


 


空間位置被打亂,朋友阿雯不在我身邊。


 


拯救?誰?拯救鬼嗎?


 


有玩家看到希望,雙眼放光,立刻大喊著拯救,卻也被無情屠S。


 


這時,腰後木刺的痛感忽然消失,像是被神力治愈了。


 


身後忽然有冰冷的身軀貼近,半圈住我,比之剛才男孩更成熟沙啞的身軀以及聲線。


 


他饒有興致地問:「姐姐,還想知道我的名字嗎?要負責任的。」


 


「我是壞人。成熟的、骯髒惡毒的,再也不是那個隻會哭著躲進衣櫃裡的小男孩了。」


 


我感到尖銳的刀鋒頂在我脖頸,下一秒幾乎要刺破肌膚。


 


是他一直拎著的那隻小熊玩偶,毛絨線中藏著一把美工刀片。


 


「別亂動。」


 


我剛想應下,卻發現他那話是對著小熊玩偶說的。


 


?還挺友善。


 


系統警鈴逼近:【請玩家盡快做出選擇——】


 


想了想,我選擇「拯救」。


 


如果這是一場遊戲,那我想探索它的內核。


 


我一貫不願意蒙著眼做選擇。


 


「姐姐。祝你好運。」身後的人忽然輕聲開口。


 


「我的名字是許生。」


 


6


 


「許生!」伴隨著怒嘯聲,迎面而來一個厚重的巴掌。


 


抬眼看去,狹小的客廳處處透露出貧窮。我的手變得陌生,縮水成約莫六七歲的男孩樣子。小小的手臂環圈,竭力護著下方半蹲的成熟婦女,印象中模模糊糊透露出幾個概念,「母親」「溫柔」「痛苦」。


 


「你擋什麼擋?」又是一腳踹上來。


 


暴怒的男人發泄完,醉醺醺地吐了口痰,落在我頭頂。


 


麻木。


 


最真實的感觸竟然是懷中女人的抽泣聲,伴著她緩不過勁的急促呼吸。


 


「媽媽……」我下意識喊出聲。


 


女人湿熱的手握緊了我,似乎生怕驚醒剛離開的男人。


 


湿熱得不正常,不是汗。仔細一看,她的手上血肉模糊一片。


 


男人走遠後,她才抖著嗓子開口:「小生別怕。是陶瓷碎片不小心嵌到了。我剛剛做的飯,他不滿意,飯碗摔了。」


 


「對不起。」媽媽忽然捂住我小聲抽泣。「是媽媽沒有用。」


 


「不……」我聽到自己回答道,「是我拖累了媽媽。」


 


媽媽沒說話,壓抑著哭泣,撿來一塊毛巾替我擦去頭頂的汙穢。


 


她拉我去洗澡,洗洗的水流落我身上。


 


特地給兒童使用的清香沐浴露變成一團輕盈的泡沫,搓在我身上,又流落平滑的地面上。我不斷嘟囔,惦記媽媽手上的傷口。


 


媽媽忙活著,一言不發地掉眼淚。


 


如此結束後,媽媽又自廚房端出來一碗陽春面。


 


兩片青菜葉。一個荷包蛋。湯面上隱約金黃色的油光泛亮。


 


「謝謝媽媽。」我聽到自己用稚嫩的男聲回答。


 


「可是媽媽你的手……」


 


媽媽小小幅度地搖搖頭。她朝我抿著唇笑笑,輕聲教我做這碗面的詳細步驟。


 


一股不好的預感。


 


屋頂燈光明明暗暗,隨著泡沫般的溫馨,正在頭頂搖搖欲墜。


 


入夜,眼前這個懦弱半生的女人急急地收拾好自己稀少無幾的行李,小心翼翼地望向熟睡的男孩,親一口他的額頭。


 


「媽媽走了。」


 


7


 


媽媽沒走成。


 


一個人缺少勇氣,外面的世界於她陌生得猶如地獄。


 


她妄圖握住一把救命稻草。


 


有愛情打著拯救的旗號瞧上她,來接應。是來這小縣城出差的一個陌生叔叔。


 


他在樓下等的時候,不夠謹慎,帶著男人宣揚勝利時的傲慢。車燈滅得不及時,發動機像巨獸的喘息,觸犯另一個怪物的領地。


 


燈折閃進窗戶,半醉半睡中,一個男人的眼睛。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