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山火,我跟女兒被困在山上向丈夫求救,他答應了我們會來的。
丈夫的確開著直升機來了,但帶走了同樣被困的白月光跟孩子。
煙霧嗆人中,女兒哭著呼喊:「爸爸,爸爸……」
回應她的,是螺旋槳離去的聲音。
我跟女兒獲救後,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不斷喊著爸爸。
我求丈夫過來一趟,他指責我別拿孩子爭寵。
後來,我終於把他請來了。
他滿懷歉意,帶著禮物與蛋糕來哄女兒,也清楚看到靈堂上女兒的黑白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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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山上的火勢越來越大,仿佛是要焚盡一切。
我抱著女兒爬到了山間民宿樓頂。
煙霧太大,女兒劇烈咳嗽起來。
我用沾水的紗布裹住了她的口鼻。
但女兒有很嚴重的呼吸道疾病,咳得更加厲害。
我緊張不已,不斷安慰:「團團,再等等,你爸爸很快就到了!他答應過我們的,很快就到了。」
女兒臉色蒼白,弱小又可憐。
她睜著眼睛看著我,詢問:「媽媽,一百次了,已經一百次了,爸爸失約已經一百次了。他……他是不是不喜歡團團啊。」
我僵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女兒又咳了好幾下,仿佛要把肺腑都給咳出來。
我哭喊:「團團,你爸爸一定會來的!一定會來的!」
「爸爸,我好想念爸爸……爸爸!」團團聲音猛地拔高,「是爸爸!是爸爸!」
看到由遠及近的直升機,我長長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他來了。
可是!
他為什麼略過了我跟女兒,朝遠處飛去了。
直升機上,似乎還有兩道人影。
丈夫薛明哲是直升機駕駛員,他曾很多次抱著女兒在直升機上玩鬧。
次數太多了,女兒不可能不認得她爸爸。
她喊得更大聲了:「爸爸!爸爸!團團在這裡,在這裡啊……」
回應她的,是螺旋槳的遠離。
狂風吹過,濃霧襲來,團團嗆了個正著,一個沒站穩,從樓頂上翻了下去。
「團團!」
當我從火叢中救出團團時,她渾身燒傷,哭著喊疼喊爸爸。
我仰頭,發現天邊的直升機已經快看不到了。
倏地,手機響起。
我哭著接通:「明哲,你怎麼還不來,怎麼還不來啊!」
「嫂子,明哲讓我告訴你,他已經託了朋友過來救你,讓你在屋頂上別動!千萬別動!」
「什麼?薛明哲……」
我沒喊完,電話被掛掉。
被掛掉前一瞬,我認出來。
那個女人是蘇琪,是薛明哲的初戀。
2
當我跟女兒獲救後,她因為傷勢太重,被進行多次搶救。
我忍著傷勢在手術室外等待。
腦海中,不斷回響著女兒的呼喊:「媽媽,我好疼……爸爸,爸爸怎麼還不來……」
「爸爸,爸爸……」
「爸爸,爸爸……」
手術室大門被打開,我哭著跑上前,護士推開我就往前跑。
我張嘴想問,可半天都發不出一個字音來。
怎麼辦?
怎麼辦?!
隻能不斷地打丈夫的電話。
薛明哲,你接個電話吧。
我求求你了,你接一下吧。
突然——
「喂?」
磁性又不耐煩的聲音響起,我驚喜出聲,張大了嘴巴想說話,想喊他過來。
想告訴他,團團現在情況很不好。
想告訴他,團團一直在等她的爸爸。
可是臨到了,我說不出一個字,張嘴張了半天,什麼話都說不出。
淚水從眼眶滑出。
我不斷控制自己,告訴自己得冷靜。
在我好不容易能說話時,「明哲……」
他利落打斷:「秋離,你又這樣耍我。耍我很有意思嗎?蘇琪跟塗塗在山火中被困太久,我要帶她們去京都一趟,有事等我回來再說。」
我吼:「薛明哲,團團病危!」
「嘟——嘟——」
我哭吼起來:「團團快不行了,薛明哲,你的女兒快不行了啊!」
「嘟——嘟——」
「你個混蛋!混蛋!」
可電話打不通了,怎麼都打不通了。
薛明哲開直升機時,需要專注,所以會關機。
我的女兒S裡求生時,薛明哲帶著蘇琪跟塗塗去了京都求醫。
山上火勢旺盛時,也是他丟下了女兒跟我,救了蘇琪跟她的女兒!
後悔!
我從未如此後悔,沒能早點跟薛明哲離婚!
這樣,就不會給年幼的團團一個不切實際的希望。
不會讓她到現在都還等著她的爸爸。
3
我等了許久,等來了一個好消息。
女兒沒S。
但壞消息是,她進了 ICU。
醫藥費昂貴,我交了十萬後,手裡就沒有錢了。
可我的丈夫,孩子的爹,怎麼都聯系不上。
無奈下,我隻能打蘇琪的電話。
「喂?」
接電話的,是薛明哲。
我咬破了唇,血腥味溢滿喉腔。
有了上次的經驗,這次我快速出聲:
「明哲,團團要病危了,你快回來!還有,轉錢,你賬上還有多少錢,都轉給我!都轉給我!」
將現狀告知,窒息的心獲得稍稍喘息。
「呵!」薛明哲嗤笑,「秋離,怎麼又是這一套。都說了我跟蘇琪沒什麼,她是我跟團團的恩人,我現在隻是為了報恩而已。」
我尖叫:「不是的,這次真的不是……」
「夠了!這都什麼時候了,你怎麼還在爭風吃醋!秋離,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還想再說,電話又被掛掉。
窒息感,淹沒了我,從裡到外。
4
旁人都說,我是配不上薛明哲的。
在婚前,公婆也是這麼說的。
可直到薛家公司破產,公公中風,婆婆得病,薛明哲的脊梁一下子就塌了。
蘇琪是他談了七年的初戀,兩人在談婚論嫁時,在薛家破產時,單獨拋下他走了。
後來,一直陪伴薛明哲的,是我。
我喜歡這個男人,但留在他身邊,更多的,是為了報恩。
報答他開著直升機將我從深山救出,讓被拐賣的我,撿回了一條命。
在薛明哲最落寞的時候,我陪著他走出陰霾、重新振作。
慢慢地,他向我求婚。
我答應了。
自然而然的,我們步入婚姻殿堂,有了團團。
在團團四歲之前,薛明哲真的是個很好的丈夫跟爸爸,公婆身體也漸漸恢復。
日子不是大富大貴,但我著實覺得很幸福。
直到——
被家暴的蘇琪帶著她的女兒從海外逃回來了。
她說:當初離開是因為得了血液病,需要很多錢看病,不能再拖累了他。
她說:當初嫁給有錢男人,是為了湊錢給蘇家還債。
她還說:她帶著女兒回來,是想在S前再見他一面。
薛明哲都相信了。
蘇琪給了五十萬還債,薛明哲記下了這個恩。
哪怕,那時蘇家早就還完了債,一點都沒用上這個錢。
蘇琪身體不好,她的女兒塗塗總是打電話向薛明哲求助。
薛明哲會說:「秋離,蘇琪對我有恩,我不能不管她們。」
後來,次數多了,團團總是找不到爸爸,就哭就鬧。
我隻能想辦法給孩子找爸爸,薛明哲一開始還會表示歉意,不斷保證會準時回家。
現在,他對我對女兒,隻有不耐煩。
團團太想爸爸,獨自去找他,意外走丟。
全家找了三天,最後是一身狼狽的蘇琪從山坳坳裡帶回了團團。
薛明哲對蘇琪更加感激,說她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從此,更加盡心盡力幫助蘇琪跟她的女兒。
薛明哲幫助蘇琪的兩年,耗完了我們全部的夫妻感情。
在山火之困前,我已經準備好了離婚。
可偏偏,他空出三天陪團團,吃各種好吃的,玩各種好玩的。
大大滿足了團團的心,讓她更加依賴她的爸爸。
我為了團團,本想再給薛明哲一次機會,卻讓團團……
5
手機鈴聲響起,將我從回憶裡拉出。
連忙接通,我聽到蘇琪嬌俏的聲音:
「明哲,你跟嫂子好好說話。」
薛明哲別扭了兩下,接了電話:「行了,秋離,你用團團安危騙我,這是我最後一次原諒你。錢已經轉你了,你照顧好團團,有事等我回來再聊。」
我張了張嘴。
「嘟——嘟——」
果然,跟以前無數次一樣。
我打開手機,隻有五千塊。
連一天 ICU 的費用都不夠。
「薛明哲,你不配當團團的爸爸!你不配!」
眼淚不斷往下,落在地上,寂靜無聲。
突然,醫生喊家屬。
我連忙過去,看到團團又被送進了手術室。
她看著我,張著嘴巴,似乎是在喊「爸爸」。
我哭著回:「團團,你堅持住,你爸爸很快就到了,很快就到了。」
手術室的門被關上,我跪在地上哭,雙手乞求:「求求你,媽媽求求你堅持住。」
可是……
我的團團,沒了。
享年六歲零十一天。
醫生拍著我的肩膀,哀咽道:「請您節哀。」
節哀?
我的團團那麼小,還沒來得及長大,還沒好好地看過這個世界,就這樣沒了。
我憑什麼節哀?!
6
當我從醫院醒來,看到的是公公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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