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林遠川戳破。
我又驚又怒,提了分手。
渾渾噩噩地,提前回到家裡。
房間漆黑一片。
衣櫃裡,卻傳來微不可聞的喘息聲。
我冷著臉,驀地拉開衣櫃門。
徐砚。
13
一晚上,我頻頻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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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遠川笑得頗為無奈:「走吧,送你回家。」
夜深了,氣溫驟降。
半空中開始飄起大雪。
我愣愣看著副駕右前方,陳舊的停車號碼牌。
當年隨手送的禮物。
他竟然一直留著。
「舍不得丟。」
林遠川邊笑,邊啟動車子,「糟糕,丟臉丟到正主面前了。」
明明隻有十幾分鍾的車程。
我卻總是坐立難安。
林遠川嘆了口氣。
「那時候我太幼稚了,蔣意。」
隻顧著自己吃醋。
卻沒考慮我的感受。
他說:「至少,能先從朋友開始做起嗎?」
「你那時候說的是真的。」
我降下車窗。
窗外冷風疾馳。
我無比清醒。
「徐砚的確喜歡過我。」我語氣平靜,「後來,我們睡了。」
刺耳的剎車聲響起。
車子停下。
正好停在我家門前。
「謝謝你送我回家。」
我笑了一下:「你也早點回去吧。」
不過短短十幾分鍾。
地面已經積起一層薄雪。
我突然發現,從前被揣測時,我又驚又怒。
如今真的把這件事說出口。
卻並沒有我想象中,那麼難堪。
「所以。」
林遠川聲音艱澀,「你也喜歡他?」
我閉了閉眼,沒有說話。
至少,那時還沒有。
什麼時候發現的呢?
在國外,無數個孤寂的深夜,我輾轉難眠。
總夢見一個幹淨又乖巧的聲音,輕聲喊我:「姐姐。」
我回抱住他。
少年的耳尖,噌地紅了。
車子熄了火。
林遠川偏過頭,為我拂去肩上的落雪。
「蔣意,我等得起。」
我知道他在說什麼。
我和徐砚,是不被允許的。
至少,過不了我媽和徐叔叔那關。
熬著熬著,我總要嫁人吧。
我笑了一下。
「別等了。」
不嫁人,又不會S。
14
夜已經很深,看起來,大家都睡下了。
我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
關門。
伸手開燈。
手腕卻被人驀地扣住。
滾燙的溫度傳來。
我一愣:「徐砚?」
「我以為,你今晚不回來了。」
「我打了很多通電話,你都沒接,姐姐。」
最後兩個字,咬得極重。
我拿出手機。
果然有很多通,來自徐砚的電話。
「你說過,你永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那個雷雨夜,我為了安撫他,隨口說的話。
他一直記得。
「可隻有我記得。」
徐砚抬眼,自嘲地笑笑:「蔣意,你騙我。」
他不是說,知道錯了,不會再喜歡我了嗎?
我心下一驚。
語氣卻佯裝漠然:「哦。」
「騙你,那又怎樣?」
15
我甩開他的手。
「是我引誘你嗎?」
銀月高懸在天。
月光透過落地窗,灑了一地。
「不是。」
徐砚表情木然,「是我賤。」
我冷眼看他:「我和你說過好話嗎?」
「沒有。」
不僅沒有。
我罵他變態,罵到聲嘶力竭。
扇他巴掌,扇到手心發麻。
我明明白白地告訴過他。
我不喜歡他,我惡心他——
他也不能喜歡我。
黑暗中,徐砚驀地輕笑。
他迅速地,準確無誤地,重新扣住我的手腕。
然後是掌心相疊,指尖入侵。
再然後,十指相扣。
徐砚彎腰,離我更近,呼吸溫熱。
他進,我退。
我跌跌撞撞,節節敗退。
直到被抵在落地窗前。
大衣在進門時已經脫下。
落地窗的玻璃冰冷無比。
冷到我的心尖,都跟著發顫。
「但我就是喜歡你。」
他歪頭看我,頑劣一笑:「怎麼辦呢,我的好姐姐?」
「不然,你S了我吧。」
「松手。」
我避開他炙熱的眼神,盡量讓語氣保持冷靜,「徐砚,你又犯神經病了。」
「你現在松手,離開我的房間。」
「我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怎麼,現在怕了?蔣意。」
他低聲喊我名字,聲音繾綣,「我還以為,你敢回來。」
「是已經做好被我弄S的準備了。」
這個弄S,顯然不是那個弄S。
我又羞又怒,聲音都失了調:「你有病,給我松開。」
徐砚笑了笑,沒說話。
卻掐住我的下巴。
迫使我看向窗外。
「蔣意,你看樓下那男的,還沒走啊。」
16
樓下。
林遠川的邁巴赫,還停在路邊。
車身已經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而他本人,就倚在車門邊。
指間,煙火明滅。
「你出門見他,沒和我說,也不接我電話。」
徐砚垂下眼睫看我,「你是要和他復合嗎,蔣意?」
「是又怎麼樣,你管得著嗎?」
我急得想發瘋。
徐砚卻笑了:「隻要他抬頭,就能看見我們。」
清楚地,看見我們之間的糾纏。
「他走之前,總會想著,抬頭再看你一眼吧。」
徐砚盯著掐滅煙的林遠川,「你說,他會不會發現呢?」
徐砚笑得頑劣。
而林遠川無知無覺,抖落身上的雪,拉開車門。
竟真的,隱隱有抬頭望過來的趨勢——
說出來,和被親眼看到,可是兩碼事。
情急之下,我反手扣住徐砚的手。
另一隻手,摁在他的心口處。
狠狠一推。
徐砚連連後退幾步,摔在柔軟的床上。
而我失去支撐。
跟著跌進他的懷抱。
17
徐砚抬手,指尖壓在我的後腰上。
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這算不算,投懷送抱?」
他倒是戲弄起我來了。
我又急又氣,想要起身。
頭頂的發絲,卻纏進他的胸前的紐扣。
我倒吸一口氣,被慣性扯回去。
「幫我解開。」
我咬牙切齒。
徐砚卻悶笑一聲,不慌不忙:「求我。」
我求他奶奶個腿。
我悶頭伸手,想要自己解開,卻被他握住手。
耳邊,是他的心跳聲。
「蔣意,你說不喜歡我,我不信。」
真相藏在字裡行間。
我和他說,我不喜歡他,我惡心他——
他「也」不能喜歡我。
「你說的是,不能喜歡我。」
「蔣意,你睜眼看看我。」
徐砚邊笑,邊露出傷痕累累的手腕,「你不心疼我嗎?」
「姐姐。」
「你不想我嗎,姐姐?」
「你心疼我,你也想我,不然為什麼多此一舉,裝醉試探我?」
「你是不敢和我在一起,蔣意。」
徐砚語氣篤定,一句接著一句。
我根本無力招架。
我終於抬頭,目光細細地摩挲他的眉眼。
喜歡,喜歡。
但那又怎麼樣?
「喜歡,就一定要在一起嗎?」
我說,「我不想我們的家散了,徐砚。」
我爸對我媽不好。
她一度對婚姻失去希望。
直到遇見徐叔叔。
徐叔叔為人忠厚樸實,待我和親生女兒一樣。
我卻拐跑他唯一的兒子。
這像話嗎?
「像話。」
徐砚慢條斯理地解開被纏住的發絲。
我終於能起身了。
但還是被他牢牢抱在懷裡。
「蔣意,你憑什麼認定,我們在一起,家就會散。」
月光下,他眸子似水,「你不試試,憑什麼就先入為主,不要我?」
眼前人不經意地晃動手腕。
手腕上的傷口,也跟著晃動。
他松手,語氣委屈:「蔣意,我疼。」
我想說,疼個屁。
明明都是陳年舊傷。
我還想說,你有病,你活該。
真想給他兩巴掌。
但目光落在徐砚輕顫的眼睫,我抖了抖嘴唇。
最後隻說得出:「傻瓜。」
房間內,溫度節節攀升。
冬雪燒化了,騰起湿氣。
汁液在沸騰。
18
第二天睡遲了,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我睜開眼,正對上徐砚的視線。
「醒了,怎麼不先起來?」
我納悶,也不叫我起來。
幸虧這個點,徐叔叔和我媽,都不在家。
不會撞上。
「想多看你兩眼。」
「我看你是有病。」
徐砚輕笑兩聲,不輕不重地揉我的後腰。
我頓時警惕心起:「不行。」
「為什麼?」
他竟然真這麼打算。
我捏了把眉心,頗為無語:「大白天的,能不能消停點?」
被人聽見了怎麼辦?
徐砚表情坦然:「哦。」
「那去吃午餐吧。」
房間門一開。
「啪」的一聲。
無數彩色碎片紛紛揚揚落下。
我倏然往右邁了兩步。
拉開和徐砚的距離。
我媽和徐叔叔就站在門口。
手裡的小禮炮還沒放下:「生日快樂。」
我頓在原地,才想起來。
今天是我的生日。
為了給我慶生,準備驚喜。
他們都在家。
可怎麼解釋,徐砚從我的房間裡頭出來——
這麼大了,還和姐姐睡一間房?
這對嗎?
我們八目相對,面面相覷。
氣氛一片S寂。
還是徐砚先開口,打破沉默:「爸,蔣姨,我有事和你們說。」
19
我詫異回望他。
就要這、這麼水靈靈的攤牌?
我媽和徐叔叔明顯還沒反應過來。
表情都是懵的。
徐砚卻倏然跪下去。
他們嚇了一跳。
「我喜歡姐姐,」徐砚語氣篤定,後半句卻頓了頓,「的前男友。」
徐叔叔直接一個激靈。
「你說啥?」
徐叔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喜歡小意的前男友?」
「你喜歡男的?」
「是。」
徐砚表情坦然,緩緩點頭。
徐叔叔呼吸急促得說不出話。
我媽連忙扶著他,目光在我和徐砚之間逡巡:「真的?」
神色還帶著幾分吃瓜的興奮。
我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好像是。」
徐砚還跪著,脊背挺直,表情平靜。
大有徐叔叔不同意,就不站起來的趨勢。
讓步效應。
屋子太暗,有個人提出開天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許的。
但如果提出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願意開天窗了。
我捏了捏眉心。
也虧他想得出來。
20
徐叔叔果然不是很贊成。
一頓飯吃下來,唉聲嘆氣,沒滋沒味。
「你喜歡誰不好,非要喜歡小意的前男友。」
「退一萬步來說,你哪怕喜歡小意呢?」
我夾菜的手停住,抬眼看去。
徐叔叔自知失言:「小意,對不起,我太心急了。」
我動了動嘴唇,好想讓他撤回這句道歉。
最後還是忍住了。
我媽卻撲哧一聲笑出來。
徐叔叔轉過去:「你突然笑啥?」
我媽正色:「沒有。」
眉梢間卻是藏不住的喜色。
徐叔叔苦著臉,飲下一杯:「愁啊,愁啊。」
「孩子們的人生大事,是挺愁人的。」
我媽笑眯眯地說,「蔣意,我看你的人生大事,也該解決了。」
「這樣,我看王阿姨的兒子就不錯。」
「人家也剛從國外留學回來,和你肯定有共同話題。」
「長得英俊,人也幽默,哪哪都好,要不見見?」
「哪哪都好?」
徐砚笑了笑,「蔣姨,他比我好嗎?」
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徐叔叔還沒反應過來,一臉迷茫。
「小砚啊,你好歸你好,這裡面是有區別的。」
我媽清了清嗓子,故作正色:「兒子有兒子的標準,女婿有女婿的標準。」
「可不能混為一談。」
徐砚輕輕點頭。
攤牌來得猝不及防。
「那蔣姨看,我做女婿,夠格嗎?」
話音剛落。
徐叔叔一口酒噴出來。
21
果然沒瞞過我媽眼睛。
她心裡和明鏡似的。
「哼,三年前那麼急匆匆跑出國,我就猜到你倆有事。」
「回來後你倆更是,沒眼看。」
我媽嫌棄地捂住眼睛,「這還看不出來,那就是瞎了眼了。」
瞎了眼的徐叔叔默默委屈。
隻好把怒火發泄在徐砚身上。
「你個臭小子,還搞什麼迂回計策。」
「騙我說你喜歡小意的前男友。」
徐叔叔冷笑,「聽見我說不如喜歡小意,你心裡很得意吧?」
「嗯,很得意。」
徐叔叔氣得要打他。
徐砚牽著我的手,站起來。
「那就不打擾您和蔣姨的二人世界了。」
身後,徐叔叔吹胡子瞪眼。
「你聽聽,這是人話嗎?還說什麼不打擾我們。」
「我看是怕我們打擾了他,沒皮沒臉的。」
「挺好,八成遺傳你的吧。」
兩人的聲音漸漸被拋在身後。
屋外,風雪交加。
徐砚彎腰,替我整理好圍巾。
一路上,始終緊緊牽著我的手。
我好奇地問:「去哪?」
他笑了笑:「去過我們的二人世界。」
相碰的掌心溫熱。
明明是冬天。
我卻無端想起,綠意盎然的枝頭,輕柔吹拂的春風。
積雪鋪滿長街,一點點悄然融化。
外頭日光正盛,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那麼, 我要開始戀愛啦。
【番外·徐砚】
1
我爸再婚, 我支持。
但我真的很不喜歡蔣意。
剛見面, 她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
灼熱得像盛夏的陽光。
太近。
我不喜歡。
她笑起來很好看。
我卻怎麼看都不順眼。
虛偽。
蔣意?
我看, 是假意。
2
我處處和她作對。
她終於不再對我掛著溫和的笑。
擦肩而過時, 偶爾還踩我一腳。
真實的, 驕縱的,不假辭色的。
我開始看順眼她了。
十六歲那年, 雷電交加, 我害怕縮在角落。
我不敢動彈。
她突然過來抱我。
那一刻, 我覺得我的心跳聲,比外頭的雷聲還要大。
她說:「不要怕,姐姐在。」
「不管發生什麼, 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
那是她作為姐姐的安撫。
平常的, 再平常不過。
我卻在心底卑劣地想。
倘若我想要的,不止這些呢?
3
她談戀愛了。
頭頂的光打下來,她笑意盈盈, 模樣嬌羞。
佳偶天成,一對璧人。
我卻嫉妒得要S。
「姐姐談了戀愛, 不會不要我了吧?」
我可憐得像條狗一樣。
對她搖尾巴, 祈求吃食。
直到她說:「不會。」
她說不會,就真的不會嗎?
我不放心。
所以我不分場合地偶遇她,和她的男朋友。
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意圖, 總是最敏銳的。
我在賭。
終於等到她提分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再讓她撞見我的失控。
我故意的。
巴掌重重地落在臉上。
很疼,卻痛快。
姐姐,你讓我滾出去, 說我惡心。
可我卻從你的眼神裡得到答案。
我這個姐姐,實在心軟。
4
她的手腕白淨纖細。
後腰處, 有兩個腰窩。
她喝多了, 吐得天昏地暗。
說話也沒有邏輯。
「幫我揉揉。」
「哪裡?」
「徐砚, 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東西。」
她不知道,隻是叫我的名字, 就足以讓我失控。
但沒有得到她的允許。
我絕不會越雷池一步。
隻可惜,第二天醒來,她又是那個冷酷無情的姐姐。
她全忘記了。
連夜訂了機票, 跑得飛快。
一切再糟糕,還能糟糕到哪裡去?
我失控,自毀。
恨不得去S。
但我想, S了,就不能再見面了。
我真的很想她。
我還能忍。
天底下有哪個弟弟,會啄姐姐的唇。
「(我」她終於回來了, 有意躲著我。
我想, 這一次,要換個策略。
故意換上不合身的舊衣服, 袖口處總是短上一截。
好讓她能在不經意間, 看清我的傷疤。
你看, 沒人比我更了解她。
我這個姐姐,真的心軟。
我很想告訴她——
我還是喜歡你。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但我在等。
等一個機會。
說起來, 還要感謝林遠川。
如果不是他,我怎麼能這麼順利爬上她的床。
6
她在身邊睡去,筋疲力盡。
眉眼平和。
我終於如願以償。
(完)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