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崢位高權重,性子端莊嚴肅,像個老學究。
但其實,他最喜歡天真嬌媚,甚至是有些任性的明豔女子。
他墨守成規,心中卻藏著頭猛獸。
想要打破一切倫理規矩,將所有尊卑禮儀踩在腳下。
所以,當他推開房門時。
看到的便是我站在桌前,捏著點心往嘴裡塞的模樣。
「咳,咳咳,」
我咽下桂花糕,嬌俏地嗔他一眼:
「姐夫,你嚇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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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崢面上一愣,隨即失笑:
「你叫我什麼?」
我剛辦完及笄禮。
十五歲的少女,自然可以不諳世事,一派天真。
顧崢新奇地打量著我,毫不掩飾自己對我的興趣。
他最不喜歡女子守禮,古板。
滿嘴三從四德,賢淑端莊。
沈清月所表現出來的,恰好就是他最討厭的模樣。
12
上一世為改變他對沈清月的印象,我費了不少功夫。
將她的古板塑造成矜持羞澀。
清高解釋成欲拒還迎。
我一邊要在顧崢面前說好話,一邊要努力說服沈清月放下架子。
沈清月對此,十分不滿。
「隻有最卑賤的女人,才會主動迎合討好男人。
「我作為王妃,理當規勸王爺恪守本分,舉止有度。」
我很想說你是他妻子,不是他娘。
顧崢作為攝政王,手下掌管幾十萬西北軍。
他回家隻想休息,放松。
並不想聽人說教,告訴他一些迂腐的大道理。
沈清月對此十分抗拒。
沒辦法,我隻能在中間各種轉圜。
不知道扯了多少謊,操碎多少心。
沈清月,實在算不上一個好的隊友。
除了拖後腿,還是拖後腿。
幸好這一次,她不是我的隊友,而是我的敵人。
想到這,我差點笑出聲。
「撲哧~」
糟糕,竟然真的笑出了聲……
13
顧崢驚訝地看著我,側頭挑眉一笑:
「普通女子洞房之夜,都是又緊張又害怕。
「你倒是半點不怕。」
我挑出一塊品相最好的桂花糕,踮起腳尖遞到他嘴邊:
「因為我的夫君是你,所以我才不怕。
「嘗一嘗?可甜了。」
顧崢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然後,低頭咬住我的手指。
指尖有些酸麻,還有點微微的痒意。
平心而論,顧崢長得極為英俊。
眉眼修長,輪廓深邃。
清冷凌厲的臉上,偏偏長了一雙含情眼。
他看向你時,總會讓你產生一種他很喜歡你的錯覺。
隻是,我不能動情。
因為男人最愛一個女人的時候,就是她不愛他的時候。
隻有不愛,才能足夠理智,足夠大度。
顧崢溫柔地抱起我,像抱著一件易碎的瓷器。
我勾住他脖子,羞澀卻又堅定地回望著他。
顧崢漆黑的眼眸中跳動著幽火,火舌蔓延,灼人心肺。
「以後別叫姐夫了,該叫夫君。」
我立刻仰起脖子,嗓音甜到發膩:
「夫君~」
顧崢對我,極為滿意。
滿意到一晚上,叫了四次水。
14
第二日給沈清月請安時,我差點沒起來床。
勉強站起身,剛走一步,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顧崢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走過來扶住我:
「倒也不用行此大禮。」
我順勢倒進他懷裡,嬌嗔地用拳頭輕輕打他兩下:
「都怪你,下手沒輕沒重的。」
顧崢有些理虧,摸了摸鼻子:
「今天就別去正院請安了吧。
「王妃是你嫡姐,自然會體諒你。」
我立刻站直身體,疼得眉頭一皺,卻仍推開他堅持自己走。
「夫君,咳王爺別開玩笑了。
「王妃最是重規矩,要是不去請安……」
說到這,我臉色煞白,身體也情不自禁開始發抖。
顧崢沉下臉,眉眼間十分不滿:
「怎麼,她對自家姐妹也是如此?」
我懊惱地咬住唇,慌亂搖頭:
「沒有,王妃對我們向來極好的。
「王爺快走吧,我要去請安了。」
說完我顧不得疼痛,喊過秋月扶著她的手,火急火燎就朝院外走去。
「秋月,快快快。」
「小,咳,姨娘,你走得動嗎?」
「哎呀都什麼時候了,你就別管我啦!」
秋月似乎想到什麼,渾身一顫。
立刻拖著我朝前飛奔而去。
我們主僕很快就消失在顧崢眼前,留給他一道匆忙無比的背影。
15
手臂已經開始發抖。
我艱難地舉著託盤,感覺全身都痛。
胳膊痛,背痛,腰痛,膝蓋也痛。
「王妃,我瞧這蔓姨娘跪得可夠久了。
「可憐見的,聽說昨天她院子裡叫了四次水呢。
「她小小年紀怕是承受不住,別跪壞身體,王爺該心疼了。」
側妃唐飛燕斜靠在楠木玫瑰椅上,漫不經心地欣賞著自己新塗的蔻丹。
她似笑非笑睨了沈清月一眼。
看似在替我說話,其實每一句都戳在沈清月心肺上。
「撲哧~」
「四次水,王妃屋裡,恐怕半年都叫不到吧?」
唐飛燕不愧是我上一世最強的敵人。
短短幾句話,就把沈清月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蔓姨娘寡廉鮮恥,損傷王爺貴體。
「來人,將她拖去祠堂罰跪,跪滿三天才能出來。
「這期間,不許給水給飯!」
這話一出,別說唐側妃,就連秋月都愣住了。
畢竟,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我進這王府,是替她固寵的。
16
唐飛燕隨意挑撥幾句,原也沒抱多大的希望。
一筆,可寫不出兩個沈字。
見沈清月發難,唐飛燕激動得坐直身體:
「王妃手下留情啊!
「一大早王爺就命人開了庫房,說蔓姨娘住的芙蓉院太過清冷,得布置一番才能住人。
「王爺今晚定然是要留宿芙蓉院的,你讓蔓姨娘去祠堂,誰來伺候王爺呢?」
熱油入水,沸反盈天。
沈清月將手邊的青花瓷茶杯重重往地上一砸:
「都是S人啊,還不將人拖下去!」
我將手上舉著的託盤放到地上。
對準地上的碎瓷片就跪上去:
「姐姐,求姐姐饒了我吧!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住嘴!」
沈清月一把推開我,面容猙獰而扭曲:
「你一個姨娘,也配同我互稱姐妹!
「進了王府大門,自當守王府的規矩。
「來人,快把這狐媚子給拖下去!」
唐飛燕臉都快笑爛了。
周姨娘和柳姨娘一邊幸災樂禍,一邊假模假樣勸架,忙得不可開交。
17
桂媽媽將我拖到祠堂後,我紅著眼眶問她:
「媽媽,你是嫡姐的乳母,一手將她帶大。
「我,我實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我都是聽大夫人命令行事的,可嫡姐為何生我的氣?」
我拔下頭頂的金簪塞進她懷中,仰頭可憐巴巴地望著她:
「如蔓年紀小不懂事,還望桂媽媽能提點一二。」
沈清月是個蠢的。
她能在唐側妃、柳姨娘幾人的夾擊中過到現在,全靠桂媽媽。
而桂媽媽,最為貪財。
桂媽媽迅速將金簪收進袖子裡,才無奈地嘆口氣:
「王妃隻是對王爺,用情太深。
「蔓姨娘要做的,是讓王爺不去寵愛其他人。
「這其他人,自然也包括蔓姨娘在內。」
既要馬兒跑,又不讓馬吃草。
我又不是顧崢他爹,讓他寵幸誰他就得寵幸誰。
想想自己上一輩子真是夠傻的。
竟然真的排除萬難,按照沈清月要求的去做。
我娘雖然在大夫人手中。
可整個朝政,都捏在顧崢手中。
隻要搞定顧崢,還怕救不出我娘?
父親為人最是現實功利。
要是顧崢開口,別說一個妾室,就連妻子老娘都能拱手奉上。
可恨我重活一世,才明白這個道理。
如今,倒也不算晚。
18
我拉著桂媽媽說了一通好話。
最後又塞給她兩隻金耳環,懇求她能在嫡姐面前多替我美言幾句。
桂媽媽收了東西,心滿意足走了。
沒多久,派人悄悄送給我一包點心,一壺清茶。
我吃飽喝足,開始幹活。
頭頂的發髻應該再散亂一點,看著才有種凌亂破碎美。
膝蓋上的傷口已經結痂,我咬著牙直接將傷口撕破。
流出的血沾染半側衣裙,看著十分滲人。
算算時間,顧崢也該下朝了。
恐怕唐飛燕早就等在路上,迫不及待要和他告狀了。
為了惡心沈清月,唐飛燕肯定會把我說得十分可憐。
我可不能白費她的好意。
「蔓兒!」
「哐當!」
門被人重重踹開,顧崢帶著一臉怒容跨步而至。
我扭頭一看,又迅速轉過身。
聲音中帶著哭腔:
「王爺別看,妾身醜得很~」
顧崢一把將我撈在懷中。
看到我白色裙子上的血跡,他隱忍的怒氣終於爆發:
「還不滾去叫大夫!
「還有,王妃既然這麼喜歡跪祠堂,就去請她來好好跪著。
「就按她說的,跪上三天,不給水飯。」
19
別看顧崢如今權勢滔天,但他幼年時也曾備受欺凌。
他母親和我一樣,都是姨娘。
因為長相美豔,經常被正室苛責。
罰跪,挨打是家常便飯。
除此之外,還有各種陰私手段。
夏季不給冰,冬季不給炭。
夏日飯嗖,冬日菜冷。
因為年輕時吃了太多苦,他娘甚至沒能熬到顧崢長大成人那天。
在他十三歲那年,便撒手人寰。
聽說她S之前,手中還捏著給顧崢做的鞋子。
顧崢到現在,依然留著他兒時的那些衣服。
幼年時的悲慘經歷,讓顧崢養成了偏執的心理。
他總覺得妾室姨娘都很慘。
庶子庶女都很可憐。
正室妻子,是後宅中最大的壞人。
上一世為扭正他這個想法,我不知道下了多少功夫。
我將頭靠在顧崢胸口上,聽著他心髒強有力的跳動聲:
「夫君,姐姐畢竟是王妃,是你的正室。
「你該給她一些顏面才是,我隻是個妾而已。
「主母懲罰妾,本就是天經地義。」
顧崢頓住腳步,目光沉沉看向我:
「你是自己願意做妾的嗎?」
20
顧崢的親娘,也是一個苦命人。
她原本是秀才女兒,有著門當戶對的親事。
一日出門時,被當時還是安南王的顧崢他爹看中。
當夜,就被一頂小轎抬入王府。
她丈夫隻是一個窮書生,自然求告無門。
憤怒之下,竟然投井而亡。
顧崢攝政後,對書生親屬,照拂有加。
後來甚至隱隱有流言傳出,說顧崢是那書生之子。
說他娘被抬進王府時,已經懷了兩個月身孕。
不過這純屬無稽之談。
因為顧崢,長得同安南王有六成相似。
顧崢雖然同情妾室,但他隻同情身不由己的妾室。
對於那些為功名富貴,不擇手段的女人,他也同樣沒什麼好感。
我眼眶一紅,垂下眼睫:
「大夫人,大夫人說,進了王府,姐妹之間可以有個照應。
「我,我姨娘在府裡的日子不算好過,我不想讓她替我操心。」
顧崢冷笑一聲,眼眸寒如深潭:
「呵,照應?
「她就是這般照應你的?」
告狀已經告得差不多了。
我靠在他身上不再說話,柔弱又安靜。
種子已經埋下。
等以後我再進一步,便能開口求顧崢幫我救出我娘。
21
大夫走後沒多久,桂媽媽黑著一張臉推開門。
「蔓姨娘好大的本事!」
我虛弱地坐起身,茫然地睜大眼睛:
「桂媽媽怎麼過來了?
「秋月,快,給媽媽倒茶!」
桂媽媽神情一僵,憤怒中帶著三分狐疑:
「你還不知道?」
我無辜地眨眼:
「知道什麼?」
桂媽媽重重哼了一聲:
「我諒你也沒這個膽子!
「周姨娘,可還在大夫人手裡捏著呢。」
桂媽媽抬著下巴,像往常一樣頤指氣使:
「你去和王爺說一聲,讓他趕快免了王妃的處罰!
「王妃是當家主母,怎麼可以受罰呢?真要被罰,她的臉往哪兒擱?」
我毫不猶豫披上外衣,扶著秋月的手就下床。
「我馬上就去找王爺求情。」
顧崢看到我,十分意外。
「你不好好在屋裡躺著,亂跑什麼?」
我抬眸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無措地捏著手中的帕子:
「桂媽媽剛才來我屋裡了。
「王爺,能不能求您——」
「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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