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些安慰的話,可還沒來得及,他便接到密函匆匆離開。
藥房裡,青青正忙著給蕭峋備藥,蕭屹則是一邊幫青青打下手,一邊又在埋怨青青。
「我知你醫術了得,可你也不能把話說得那麼直白,七哥雖從未提起過,可我卻知他最在乎先皇後,如今你突然說先皇後是被毒害,這讓他怎麼接受得了?」
「我不說就行了嗎?他要的難道不是真相?」
「即便如此,你也總該委婉些。」
「我隻會治病救人,你們皇室的那些腌臜心思我學不來。」
「你?」
蕭屹想反駁,但似乎又沒什麼可反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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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看到蕭屹被噎,不過青青的話也不無道理,前朝後宮之中,不能說全是壞人,但絕對沒有簡單的人。
那些彎彎繞繞當真讓人心累。
蕭峋一下午都沒有回來,我一直等到深夜,直到阿竹說蕭峋回來了才安心。
「小姐,殿下並沒有回院休息,而是去了後山。」
「後山?」
我想起我們剛到此處時,蕭屹提起後山有一座小屋,是蕭峋少時所建。
先皇後背負著罪臣之女的名頭,蕭峋不能明目張膽思念母親,所以他便把先皇後的一些遺物放在這處,每每思念母親時他便會來此。
想到此,我便打算去後山看看。
蕭屹一路帶著我過去,雖說這山不算高,但我爬到山頂時還是累得險些斷氣。
「錦兒?你怎麼來了?」
見到我的一瞬,蕭峋幾乎是同一時間解下披風穿在我身上。
「天氣這麼涼,這大半夜的你不怕著了風寒?」
說著,還面色嚴肅地看了一眼蕭屹。
我連忙擺手:「別怪九弟,是我逼著他帶我來的。」
蕭屹將我往蕭峋懷裡推:「喏,人送到了,我可是要回去睡覺了。」
話音剛落,我便看到蕭屹一個閃身,就用輕功躍下山。
我震驚地指著他的背影:「你?小九你輕功這麼好,剛剛還帶著我爬山?」
空氣裡傳來蕭屹隱隱約約的聲音:「七嫂恕罪,我若是抱你飛上來,七哥還不掐S我?」
「你等著,看我下山不打你。」
說著,我轉頭看蕭峋,本想告狀,卻借著月色對上他帶笑的眼睛。
「你還笑?」
蕭峋將我的披風攏了攏:「這大晚上的不睡覺怎麼跑這來了?」
我沒有說多餘的話,隻拉住他的手,然後指了指他身後的小屋:「蕭峋,我想進去看看。」
我第一次叫了他名字,蕭峋似是還沒反應過來,但我已經拉著他進了門。
屋子不算大,但是布置得很溫馨。
桌上放著沒來得及收起來的字畫,落款是「琳琅」。
我輕撫字畫:「世間隻記得她是先皇後,還有幾人知道她是琳琅?」
突然腰身一緊,蕭峋從身後擁住了我。
他的臉埋在我頸間,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半晌,我輕輕握上他的手:「蕭峋,我會一直陪著你。」
13
大婚一月前我們返回京都,彼時蕭峋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
大哥對外隻說我隨嫂嫂回老家探親,蕭峋從前也經常與蕭屹出城,所以也沒什麼人懷疑。
待嫁期間我不能與蕭峋見面,便安心住在大哥府上。
這日我正與大哥聊天,他突然想起什麼:「對了阿錦,你不在京都時,五殿下曾來找過你幾次。」
「蕭岐?」
大哥點頭:「我瞧著五殿下對你並非無情,阿錦,你可當真想好了嗎?」
我還未回答,嫂嫂走過來:「有情又如何?總不過是他貪心不足,如今得了顧雲霓,這又放不下我們阿錦,合著什麼好事都是他的了?」
我也聽說了,父親覺得我已經不成事了,便將顧雲霓送到了蕭岐府上,沒過多久皇帝便給指婚,隻不過是側室。
嫂嫂坐到我面前:「阿錦,當初指婚時你是沒有辦法,如今我們有了緩和的餘地,若你不想嫁給七殿下我們可以再想辦法,但是五殿下萬萬不行,哥嫂沒有旁的本事,隻能說若你不願嫁,我們便是養你一輩子也是不愁的。」
嫂嫂比我大不了幾歲,卻在她成婚後為我彌補了母愛。
我撒嬌般靠在嫂嫂肩上,想到前世的事,眼淚止不住:「那阿錦不嫁人了,就在嫂嫂家賴著。」
「那敢情好啊,隻要你舍得七殿下,嫂嫂可是求之不得呢。」
我握上嫂嫂的手:「放心吧嫂嫂,七殿下對我很好。」
我看著疼我入骨的兄嫂,心裡暗暗發誓,這一次,我一定要守護好你們。
蕭峋開始忙碌,便是我們大婚的事情他都有些顧不上。
他雖未與我提起,但我卻猜到一二。
我開始暗中給他傳些消息,也不知能不能幫上忙,但那都是我前世得知的蕭岐的一些秘密,包括提醒蕭峋要小心蕭岐身邊的暗騎。
果然,大婚前夜蕭峋來找我,我看著他眼下烏青有些心疼:「不管做什麼,總不能再把身體熬壞。」
蕭峋擁著我:「對不起錦兒,本想好好護著你的,卻還是將你卷入局中。」
我抬腳輕吻他臉頰:「傻不傻?我們是夫妻,難道還要分彼此嗎?」
蕭峋亦是低頭吻我:「真希望明天早些到。」
14
我和蕭峋的大婚如期舉行,一切都很順利,隻是拜堂時不知怎麼了,賓客席的蕭岐突然吐血暈倒。
我隱約聽到蕭岐喊了一聲「阿錦」,隨後便是一陣嘈雜。
我被蕭峋護在懷裡,大家都以為是人群中出了刺客,可御醫來檢查,隻說是急火攻心,卻一直昏迷不醒。
我們的大婚被耽擱了,蕭峋也連夜被召進宮中,整整三日,未有任何消息傳來。
我在太後宮裡等著,滿心焦急。
第四日,蕭屹和掌軍權的大皇子入宮,緊接著宮裡便傳出消息,皇後高氏一族毒害先皇後,並構陷先皇後母族,證據確鑿。
皇後高氏被褫奪封號,貶為庶人,全族收押等待宣判。
我震驚得差點打翻茶碗,看向太後時,似乎看到一滴淚落下。
太後與先皇後母親是閨中姐妹,當初也是她極力主張讓先皇後入宮。
她說先皇後一家書香門第,教出來的女兒也定是蕙質蘭心。
事實證明太後沒有看錯人,可卻看錯了自己兒子。
我想,先皇後一家蒙難之後,太後也一直活在愧疚當中吧。
半晌,她睜眼看我:「孩子,你去迎一迎峋兒,這條路不好走,你陪陪他。」
一語雙關的話,我聽懂了。
我起身往御書房去,沒走多遠便看到蕭峋。
他沒說話,隻將我緊緊擁進懷裡。
我亦是回抱著他,正如太後所言,這條路不好走,我雖做不了什麼,卻可以陪著他。
「錦兒。」
「嗯?」
「我們離開這裡好不好?」
我愣住:「離開?去哪裡?」
「去封地。」
我沒有問為什麼,也沒有問他在御書房這幾日都發生了什麼,隻點了點頭:「好。」
蕭峋笑了,他順著我的長發:「就這麼信我?」
「既為夫妻,恩愛不疑。」
蕭峋的眼睛裡似有光亮,復又將我攬進懷裡:「還好,我還有你。」
番外
到封地的第二年,皇帝病逝,大皇子登基為帝。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處理了一眾先帝心腹,其中便包括顧家。
朝堂穩健之後,新帝又以太後身體不適,需出宮療養為由,讓蕭屹將太後和我兄長一家全都送來了封地。
見到親人那一刻,我和蕭峋都是激動的。
蕭屹則是打趣:「皇兄可說了,讓我們時常回去看看他,不然他一定會來抓我們回去。」
聽說大皇子當年在宮中過得很苦,是先皇後一直照拂才得以生存。
先皇後過世時,蕭峋才五歲,但大皇子已經十六歲,他看懂了一些事情,但礙於能力有限,唯有先自保,才能再做打算。
後來當蕭峋開始搜羅證據時,第一個聯系蕭峋的便是大皇子。
兄弟三人聯手,再加上我遞給蕭峋的一些消息,終於將當年的冤案澄清。
我本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蕭岐,卻不想遠在封地還是見到了他。
聽說大皇子仁厚,允他繼續住在原府邸,還讓顧雲霓貼身伺候。
隻是沒了權勢和身份的他們,這樣活著反倒是更折磨。
蕭岐憔悴得不像話,可見到我時還是面露驚喜。
「阿錦。」
「殿下千裡迢迢找我何事?」
「阿錦,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我不懂蕭岐的話,他卻給我講起了他昏迷時做過的夢。
雖然他頭腦不算清楚,講出的話也是顛三倒四,但我還是聽懂了,他夢中的是前世之事。
「阿錦,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突然選了老七,你並不喜歡老七,你隻是生我的氣是不是?阿錦,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我……」
蕭峋曾與我說過,蕭岐醒來便得了失心瘋,口中時常念叨我的名字,還說些奇怪的話。
顧雲霓嫌棄蕭岐是個瘋子,便想要和離,想讓父親接她回顧家,可皇帝施壓,父親怕惹怒了皇家便不肯這麼做,隻逼著顧雲霓好好照顧蕭岐,不能再連累顧家。
兜兜轉轉,她倒是活成了從前的我。
也對,從前顧雲霓便說過羨慕我,如今倒好,讓她也嘗一嘗我從前的生活。
「阿錦。」
蕭岐拉回了我的思緒,他還在絮絮叨叨說著:「阿錦,你不知道夢中的我有多開心,因為我娶到了你, 你是我的妻。」
「蕭岐!」
我打斷了蕭岐的話, 然後盯著他的雙眼:「你口中的美夢, 與我而言便是噩夢,讓我生不如S的噩夢!」
蕭岐愣住, 不可置信地看著我:「阿錦, 我……」
蕭岐想要靠近我, 卻被我身邊的護衛攔住。
我看到他眼中流出難過又可憐的神情, 亦如當年我求他那般。
「錦兒, 該回家了。」
蕭峋來接我, 他走到我面前, 蕭岐突然指著他:「是你, 夢中那個搶我皇位,奪我江山的人就是你。」
說著,蕭岐又看我:「阿錦,你可知他一直覬覦你……」
蕭岐還在說話, 我便不耐煩地揮手:「將人送走, 出城之後會有人接應。」
護衛得令, 便將蕭岐帶走。
可蕭岐仍不解恨,他眼睛裡仿佛淬了火:「顧雲錦,再敢為難雲霓我要你的命!」
「我這」「錦兒,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正好, 我也有話跟你說。」
我想,我們都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彼此坦白。
原來, 蕭峋亦是重生之人。
前世的蕭峋其實也一直在暗中查探母親的S因,他表面與蕭岐交好, 暗中卻與蕭屹和大皇子聯手, 打算在時機成熟時報仇。
那些反賊便是蕭峋有意為之, 他想借著反賊削弱蕭岐,卻不想連累了我, 更未想到緊要關頭蕭岐隻救了顧雲霓。
我被S之後,蕭峋再無顧慮,以反賊之名斬S蕭岐, 又以大皇子名義斬S反賊。
大事將成,蕭峋的身體也油盡燈枯。
最後將國璽交給敦厚善良的大皇子,他則是帶著我的骨灰離開京都。
我聽著蕭峋的話,眼淚控制不住地流著, 原來, 我常在夢中夢到的這些事竟是真的。
與蕭峋大婚之後我便常能夢到一些事,都是我過世之後發生的事。
我曾以為是我的心結,卻不想竟是真事。
我依偎在蕭峋的懷裡:「那後來呢?」
「後來?方姑娘來京都想要替你報仇, 是小九攔下了她, 我在回封地的途中病逝, 臨終前交代他們將你我合葬。」
蕭峋握著我的手輕吻:「我想……求一個來世夫妻。」
臨近傍晚時,我們回到封地王府,剛一進門就聽到大家的說笑聲。
這讓我們有些沉重的心在這一刻得到舒緩。
我和蕭峋相視而笑, 我想,這一世,我們都要很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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