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前一個月,這位隻在傳聞裡出現的侯爺終於出現了。
忠毅侯大約身高八尺有餘,我進門時正聽到他和趙衡說話,正屋裡充斥著他爽朗的笑聲。
「嚯!這就是你找的兒媳婦,果然是傾國傾城,看來你娘信裡可一點沒誇張。」
忠毅侯撓了撓頭,從懷裡取出了一沓紙和一個虎形玉佩:「這兩萬兩就當見面禮,還有這玉佩,是調動侯府私兵的信物,算是給兒媳婦的見面禮。」
團圓的日子裡,趙衡也笑容滿面:「給了兒媳婦,不給兒子點禮物?」
「去去去。」
侯爺攬著侯夫人轉身就要走:「我這次可是回來看你娘的,隻是順便參加你小子的婚宴,一邊兒去吧。」
眼看著兩人進了內室,我和趙衡出了門,面面相覷。
Advertisement
半晌,趙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爹娘感情一向好,你別奇怪。」
「這有什麼奇怪的。」
我低眉淺笑:「女子誰不希望能和夫君舉案齊眉呢?」
四目相對,趙衡眉心一動,就要向我湊過來。
「念雪小姐。」
突如其來的一聲讓我倆都一激靈。
梁姑姑在前方不遠處笑意盈盈地看著我們:「下面莊子的劉莊頭來給府裡送鮮貨了,還請小姐去瞧一瞧。」
我尷尬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又拿銅鏡瞧了瞧發型。
一同操作下來,我轉身一看,對面的趙衡也很忙。
「那我先走了?」我指腹捻著裙邊,尾調輕揚。
「哦哦,你去忙吧,不要太忙了……我的意思是,別太辛苦。」
「我知道的。」
梁姑姑掩唇輕笑。她沒有子嗣,近一年時間都在教導我,相處久了,也有了感情。自然不願意我在成親之前和趙衡有什麼太親密的舉動。
雖說侯府下人們都被訓導得很好,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世道,也總是對女子更嚴苛一些的。
23
和婚宴一起來的,是鎮南王謀反的消息。
天家有旨,著忠毅侯父子即刻領兵出京。
「現在就要走?衡兒也要一起去?他才成親,怎麼能丟下新婦上戰場?不行,我現在就進宮,讓陛下收回成命。」侯夫人急得當場就要往外走。
侯爺拉住了她:「事態緊急,陛下也是沒有辦法,待儀式結束,我和衡兒馬上就出發。」
趙衡卻當場就要脫下大紅色的喜服。
他深深看我一眼:「未拜過天地,儀式仍未成,不算正經夫妻。如果我這次……你就是我的義妹,是侯府郡主,自有母親操心婚配。」
「你胡說什麼!」
我氣急,自己胡亂摘了蓋頭,眼淚卻砸在了面前的案幾上:「蓋頭已經取了,我已經是新婦。你不承認我與你是正經夫妻,難道還要讓我做個不清不楚的妾室嗎?今日就算我逼迫你,這堂,也必須拜完。」
「好孩子。」侯夫人眼中帶淚。
趙衡看著我,我也毫不避讓地與他對視。
他先忍不住,笑了。笑著笑著卻紅了眼眶。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禮成——」
「念雪,你等我,我一定會平安回來。」
24
「娘,你說咱們每日抄寫經書,真的有用嗎?」
「你這說的什麼話,隻要我們心誠,上天自然會保佑侯爺和衡兒平安歸來。」侯夫人虔誠地雙手合十,面上一片慈悲。
我看著侯夫人手下那鐵畫銀鉤,S氣渾然的字,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可是娘啊,你這抄的不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而是楞嚴經啊。」
「是啊。」
侯夫人繼續抄寫:「在戰場上,攻既是守。我求菩薩多賜予他們S敵的武力,自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侯爺和趙衡出徵三月有餘,我和侯夫人每日最重要的事,就是為他們祈福。
而另一件則是養胎。
別誤會,我與趙衡清清白白,倒是侯夫人又遇了喜,太醫診斷出喜脈的那一刻,侯夫人以手掩面,尷尬得快要從地縫逃走了。
長公主老蚌生珠的消息傳遍了京城,給肅S的氣氛帶來了一絲歡樂。
連久居宮中的陛下都專程前來探望了。
「這個忠毅侯,叫寡人怎麼說啊?阿姐今年也三十有六了,也不注意點。這麼大個驚喜,隻怕姐夫回京也要被嚇到。」
「已經派人去前線送信了。」
侯夫人躺在床上,忍不住問起前方戰事:「聽說三弟和南方大麗國勾結,雙方一同出兵,隻怕此戰會有些艱難吧。」
陛下面色不變:「阿姐不用擔心,姐夫用兵如神,自然能凱旋。」
25
南方還未擺平,京中卻出了亂子。
那日,天光還未亮,就有人敲響了府門。
那人是陛下身邊的親信,隻說是城裡有人起兵,他奉陛下之命帶長公主和世子妃入宮避險。
我心下覺得不妥,但侯夫人卻著急了:「是誰人生事?陛下處境可安全?」
侯夫人已經上了馬車,我隻好跟上。
待進了宮,裡面卻已是一團亂,無數宮人驚呼著向外逃竄。
發現不對,我撩開簾子,張口質問正在趕車的小黃門:「宮裡到底出了什麼事!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
那人猙獰一笑:「陛下把自己和傳國玉璽關在大殿裡。那裡面都是暗器,皇後娘娘的人進不去,自然請殿下和世子妃來探探路了。」
「皇後娘娘?起兵的竟是皇後?」侯夫人驚呼出聲。
我眼疾手快,把特制的信號彈往天上一扔,不出片刻,就有身穿黑甲的侯府私兵攔截了馬車,擒住了小黃門。
扶著侯夫人下了馬車,我舒了一口氣,還好,在出府前通知了私兵,叫人一路跟著,這才沒釀成大禍。
「娘,我們先回府。」
我一轉身,卻見侯夫人睜大了眼:「竟是皇後……當年陛下初登基,皇後的父親權勢極深,朝中人稱九千歲。陛下假意奉承,暗中卻剪除了她家的黨羽。就連他和皇後的親生子……當年我們真是怕極了,那孩子隻要平安生下來,姚家一定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叫陛下駕崩,扶持幼帝的。這麼多年過去,皇後也生下了雪卿,我原以為她放下了……
「不行,我不能回府,我要去救我的阿弟!呃……」侯夫人溢出一絲痛呼,捂著肚子軟倒在地。
我慌張極了:「娘,你沒事吧?我這就帶你回去。」
「我沒事,我要去乾元殿!」
侯夫人拉住了我的手臂:「若陛下出了事,新君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我們趙家。」
見勸不動侯夫人,我狠了狠心,讓人把侯夫人扶進了一處偏僻的宮宇:「娘,你和張三李四在這裡等我,我帶人去救陛下。」
「念雪!」不等侯夫人阻攔,我轉身離開。
26
越往裡,情況越亂。
士兵們護著我往前走,我也從地上撿了把大刀,若有人靠近,就胡亂地揮起來。
心越緊張,腦子更加清醒:「宮中羽林衛加起來一共七千人,陛下身邊一定有自己的護龍衛。而且一路過來,能發現宮裡發生過一場惡戰,說明雙方人數應當不會相差太多。
除去S傷,殿前圍困陛下的,應當不會超過一千人。而我方才派了飛毛腿去通知城外守軍,我帶的三百私兵,和護龍衛一起,應當能撐到守軍前來支援。」
等到看見金碧輝煌的乾元殿以及外面身披褐甲的軍隊時,我深呼了一口氣,咽喉深處因方才見了太多的血腥而幾欲作嘔。
「我是忠毅侯府的世子妃,代表的是侯府的風骨和脊梁。」
我拿這話撐著自己,避免因為太過緊張而暈倒。
眾目睽睽之下,我舉起了手中的虎形玉牌,聲音在宮宇間盤桓:「我乃忠毅侯府世子妃,今宮中有亂,特奉家訓前來救駕!」
仿佛是回應一般,緊閉的乾元宮大門打開了,身穿金甲的護龍衛魚貫而出。
腹背受敵,門前的褐甲軍陣型亂了一瞬。
我舉起了手中的大刀:「忠毅侯府的兒郎們,誅S叛軍!」
27
英雄氣概隻是一時的,我在喊S聲中抱頭鼠竄。
私衛統領趙大、趙二,艱難地在刀劍中護住我。
眼見當頭一劍就要落下,我舉起大刀在身前,試圖護住最脆弱的心肺。
「當啷」一響,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落在我身上。
我抬頭,看見眼前的褐甲衛被一箭射出老遠。
還未能反應過來,身子就被人撈了起來。
「放開我!」
我伸手捶著馬上那人:「賊子無禮!」
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張日思夜想的臉:「世子妃方才好魄力。」
「趙衡?」
我驚喜地捏住了對方的臉:「疼嗎?疼吧。果真不是夢,你怎麼回來了。」
「南方叛亂基本已平息,鎮南王的人見大勢已去,供出了皇後是他們在京中的同謀。爹擔心京中有變,就讓我帶人先回轉,沒承想剛到城門就遇上了飛毛腿……」
「世子,亂軍已被控制。」
趙衡點了點頭,帶我下馬入殿。
經歷一場大變,陛下肉眼可見的憔悴。
他抱著傳國玉璽坐在龍椅上,神色晦暗:「皇後呢?」
我眼瞧著,陛下對皇後恐怕也並非無情,到了這般境地,也沒有以一句「姚氏」稱之。
隻可惜造化弄人,如今再爭一句誰對誰錯,早已沒了意義。
28
陛下發了話,自然有人很快將皇後帶了上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這位大雍國母。她的頭發白了一半,卻仍穿了明黃色的皇後服制,戴著滿頭珠翠,發間的東珠明亮飽滿,甚至還擦了胭脂,掩蓋蒼白的膚色。
「還是陛下這裡熱鬧。」
皇後抬頭看了一圈,突然笑了起來:「不像臣妾的坤寧宮,終日冷清,連個能說真心話的人也沒有。」
「這就是你要S寡人的原因?」陛下從高高的御座走了下來,在皇後面前蹲下。
字體大小
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