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你也沒受傷不是嗎?你跟警察說說,讓他們趕緊把你嫂子放了吧。」
「是啊,」我媽跟著幫腔,「是你自己說不結婚的,你哥哥養你這麼多年,你幫幫他怎麼了?
「現在還鬧成這樣,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趕緊讓人把你嫂子放了,你侄子可離不了她。」
我忍不住想笑。
這些人在家待的時間長了,還真以為什麼事都能自己說了算的。
齊華月在我工作時間帶刀闖入銀行,無論她有沒有S人,都違反了治安管理處罰法。
7
齊華月被帶走拘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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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這才知道,齊華月不但花光了他們數年積累,還貸款三十萬。
他怨憤又崩潰:「丁夏,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控訴是弱者的高歌。
我隻微微一笑:「你還是想想下個月有沒有錢還款吧。
「哦對了,還有你兒子的上學問題。」
今年的報名已經結束,丁耀祖想要上學,就得明年。
這幾年在我媽和齊華月的超負荷喂養下,丁耀祖長得比同齡人高大、壯實。
她們引以為豪,殊不知丁耀祖已經患上了小兒肥胖症。
身軀憨胖,四肢不協調。
屆時在比他小一歲的孩子當中,又會引起怎樣的圍觀和戲謔呢?
我媽帶著丁耀祖去了我的住處。
好在我在齊華月帶著丁耀祖上門那天就刪除了鎖上其他人的指紋,修改了密碼。
我媽進不去門,氣急敗壞地給我打電話。
「好好一個家,被你弄成這樣!
「你哥哥嫂子被你害得沒錢了,隻能由你來養我們了。」
門口的監控裡,映出兩人憤怒到扭曲的臉。
丁耀祖久久找不到媽媽,正躺在地上撒潑打滾。
七歲的孩子,到現在還隻會用哭來解決問題。
「媽,法定赡養老人的年齡是六十周歲以上,你好手好腳的,要不再等幾年?」
我媽差點氣S:「丁夏!」
「在呢。」我掏掏耳朵,「還有什麼事嗎?」
「你把你哥哥嫂子害成這個樣子,你必須得賠錢!必須得養我們!
「我就不信你不回來!
「你別忘了,如果不是你哥哥,你早被你爸打S了!」
她掛了電話,帶著丁耀祖到樓下花園裡苦等。
丁福比我大三歲,我說話還不清楚的時候,他已經學會了保護媽媽。
我媽和我爸離婚那年,我媽應該沒打算帶我走。
是丁福拉著我不松手,一遍一遍地說:「如果妹妹跟著爸爸,肯定會被打S的。」
而後的這些年裡,「你要感謝你哥哥,以後多幫他」、「如果不是你哥哥,你早就被你爸打S了」,這兩句話不斷我媽口中說出。
在我和哥哥之間,她好像永遠可以不假思索地選擇哥哥。
以前我不懂,也不願去計較,現在想來,應該是因為哥哥是男孩吧。
8
丁耀祖和人打架了。
我媽帶著丁耀祖準備在我那裡常住不走,等待時,丁耀祖跑去和小區的孩子們玩耍。
玩滑梯時,所有小朋友都在排隊,他卻不肯。
有大點兒的孩子認為這樣不對,要求他也排隊。
就被丁耀祖在滑梯最上端推了下來。
兩米多的距離,塑膠地面起到了一定緩衝,但其中一個還是被摔得手臂骨折,一個摔破了頭。
家長們當即不幹了,圍著我媽要個說法。
我媽卻說:「我大孫就是個孩子,他能是故意的嗎?
「你們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計較呢?」
她摟著丁耀祖堅決表示再這樣她就報警了,她們把她大孫都嚇到了。
這下惹怒了家長,甚至一些在家休息的都出來了。
他們是高檔小區,孩子們一直玩得很和諧,相互之間偶爾還會串門做客,此時明顯一致對外。
保安見溝通不當,立刻報了警。
然而,到警局之後,丁耀祖能吃吃,能喝喝,從身體到精神,沒有任何異樣。
那兩個孩子就慘了,一個骨折,一個腦震蕩。
由於我媽一味袒護,拒不肯認錯的態度,對方兩家家長決定起訴丁耀祖,要讓他留下案底。
並且,不接受賠償!
9
丁福趁我下班跑來堵我。
「丁夏,這事你必須負責!
「如果不是你,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無恥!
我想,我曾經一定是被親人的光環遮蔽了所有,才沒有看到他們皮囊之下掩藏的無恥。
「耀祖也是你看著長大的,你疼了他那麼多年,他這輩子還沒開始。
「你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毀了吧。」
丁福拉著我的胳膊:「我找了關系,是法院的,禮物也買好了。
「你隻要替我去一趟,就能解決這個事,行嗎?」
「去一趟?」我看著被塞到手裡的東西,竟然還有一套衣服。
蕾絲超短裙,前露胸後露背,蓋不住屁股的那種!
我想也沒想,一巴掌甩在丁福臉上把他打了個趔趄。
如果是前世,我可能會納悶為什麼裙子這樣短,然後換一件更得體的,乖乖前去為丁福解決麻煩。
可是,上輩子S前種種讓我知道,我以為的真心付出、親人的關心,都是交換!
我爸家暴可怕,但比這更可怕的,是打著至親的幌子壓榨我的那一顆顆險惡用心。
我忍不住冷笑。
「丁福,坐臺小姐都比你們兩口子幹淨!」
哥哥對妹妹的愛護?
或許曾經有吧。
但早已淹沒在時間的洪流裡。
現在,他、我媽、齊華月、丁耀祖才是完美的一家人。
我隻是個人形提款機罷了。
「就,就吃個飯。」丁福嗫嚅著,底氣不足地說,「我是你哥,還能真害你嗎?
「這事如果真傳出去了,多丟臉啊。」
我沒忍住,又狠狠給了他兩巴掌。
「丟臉?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真怕丟臉,你別幹啊!真怕丟臉,早早把你兒子教育好啊?」
有關丁耀祖的教育問題,我明裡暗裡跟他們提過許多次。
每一次,我媽都說:「耀祖還小呢,長大就好了。」
可是,未經雕琢,和氏璧怎麼可能成為傳國玉璽?
我狠狠踹了他兩腳:「不是怕丟臉嗎?再跟著我,我就去公安局告你騷擾!」
丁福臉色一沉,終於走了。
不過,我心裡還是不踏實。
丁福和齊華月這兩個狗東西,已經不配稱之為人了。
連續幾天,我都打車上下班。
一天夜裡,我睡得正香,聽到密碼鎖被來回輸入的滴滴聲。
恍惚間,密碼鎖竟然開了。
幾個壯實男人在丁福的吆喝聲中,把我從臥室裡揪出來,拿著毛巾在我臉上捂了一下,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來時,我在醫院。
我媽不斷地搖晃我,醫生護士和一名警察在一旁不斷阻止。
見我睜開眼,她迫不及待地說:「丁夏,你快跟警察說,你哥和這件事沒關系,沒有人綁架你。」
昨天晚上,聽到密碼鎖不斷地輸入密碼的聲音,我就撥打了 110。
我還沒來得及說清事情,丁福就帶著破解密碼的解鎖卡破門而入,將我迷暈。
接線小姐姐發覺不對,通過追蹤定位確定我的位置,又調看監控,終於在丁福帶人抬著我往酒店送時,將我解救。
我沒理我媽,對警察說:「我要報警,丁福半夜帶人闖入我家,意圖謀害我。」
我媽坐在地上拍著腿大哭,邊哭邊指責我。
「早知道你這麼沒良心,當年說什麼也不帶你走。
「這些年你哥幫了你多少,幫他一次你都不肯!你有沒有良心啊?
「你這不是還好好的嗎?你哥怎麼謀害你了?
「你是恩將仇報,非要毀了你哥哥一家子啊。」
醫院從來不缺八卦,哭號聲引來圍觀無數。
我幹脆掏出手機。
「丁福前幾天就找過我,還給了我一件短得什麼都蓋不住的裙子。
「他說他兒子不能留案底,他說他找了人,隻要我陪著去吃頓飯就好了。」
那樣短那樣暴露的裙子,被我找出來給警察看。
明眼人都知道,這頓飯不是單純的飯。
我又將昨夜的監控錄像調給警察看。
「平時用妹妹的工資,出事了就用妹妹的名譽、身體,換取你們需要的東西。
「我因爸爸家暴而恐婚,但現在我明白了,令人恐懼的不是婚姻,而是生性惡劣的你們。」
圍觀人群指指點點,唾棄又嫌惡。
我媽再也受不了了,推開人群衝了出去。
10
齊華月出來了。
丁福進去了。
事情傳開後,她跑來朝我示威。
「你非要做這麼絕是吧?
「你一個孤家寡人,S絕戶,等你老了的!你看我兒子管不管你!」
沒老就開始惦記我的財產了,誰知道老了以後會怎麼對我?
我翻了個白眼:「不牢惦記,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們,治好了我的恐婚症。」
遇上會家暴的我爸是我媽的不幸,擁有我媽我哥這樣的親人是我的不幸。
現在,我被治愈了。
齊華月錯愕至極,久久沒有言語。
銀行保安克制而禮貌地將她請出了銀行。
出院之後,我向銀行申請了調職。
正好總行那邊缺一個核算人員,經理將我推薦了過去。
離開前,我悄悄把那套房子處理掉了。
如果可以,我可能永遠不會再回這座城市。
然而,拖著行李離開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找上了我。
丁耀祖比以前瘦了一些,沒了以前的驕傲和不可一世的霸道。
如果那些事都沒有發生,如果上輩子我不是被他弄S,我可能真的會很心疼很心疼。
這到底是我一心疼愛著的小小少年啊。
可是,一想到我被他無情地詛咒著,推入車流之中,遭車流碰撞、碾壓而S。
我心底最後一絲同情就消失幹淨了。
十幾年時間,就算我沒有為他掏錢,讓他念國際貴族學校,對他的疼愛卻沒少一分。
他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我精心挑選過後為他選擇的。
但在齊華月的挑唆下,他一直在憎恨我。
最後更因為齊華月的幾句話就S了我。
白眼狼!
「你要走?」
「出差,有事?」
「我可以跟你去嗎?」
「你沒爹沒媽嗎?」
「可是,他們沒錢了。」
真是狼心狗肺的明明白白。
我雙手一攤:「與我何幹?」
我上車,離開,頭也不回。
11
我沒想到會那麼快再見到丁耀祖。
他不知蹭了哪個成年人的便宜,竟然和我上了同一列高鐵。
最後被乘警送到我面前。
乘警叮囑道:「大人還是要看緊自己的孩子,萬一被有心人帶走,就不好了。」
周圍乘客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掏出手機準備給齊華月打電話。
丁耀祖卻抱住我的腿,大哭:「媽,媽你不要趕我走!我以後會聽話的!」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開始譴責我。
我心中好笑。
他們一家人,我媽、我哥、我嫂子,都怕在外人面前丟臉。
丁耀祖卻學會利用怕丟臉這一點達到自己的目的了。
我掏出戶口本:「看清楚,咱倆在一張戶口本上,我是你姑,不是你媽!」
我把丁耀祖重新交給乘警,並報警。
「讓未成年兒童到處亂走,我合理懷疑丁耀祖的父母想遺棄孩子。」
丁耀祖到底年紀小,爭辯道:「不是我媽,是我自己......」
「離家出走啊,了不起。」
周圍人不滿的目光這次落在了丁耀祖身上。
他不自在地躲閃,竟再次抱住我的腿,祈求:「我不想回去了。
「我媽隻會讓我學習,她說就算我不上學,也得比別的孩子學得好才不丟人。
「奶奶整天就知道找人託關系救我爸,我在家連飯都吃不上。
「你不是說你這輩子都對我好嗎?你為什麼不帶我走?」
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丁耀祖無疑是很會給自己選擇生存環境的人。
可我對他的好,已經終結在上輩子了。
最後,他被乘警帶走。
在下一站下車,等待齊華月來接。
12
到達新的工作崗位後,我立刻忙了起來。
休息時沒有了亂七八糟的家長裡短,我生活的幸福感都提升許多。
我交了新的朋友。
偶爾聚餐,偶爾玩耍。
幾個月後才發現身邊多了一位許先生。
吃飯會幫我盛湯,出門會幫我帶水。
經閨蜜提醒, 我才發現他在追我。
父母的夫妻關系令我恐懼, 曾經親人的索取讓我恐慌, 我不敢與人有太親密的關系。
但在對方的陪伴裡, 我慢慢放松。
我可以有自己的小脾氣,可以不開心, 我的錢可以隻給我自己用。
重歷一生後, 我終於開始接觸正常的家庭關系,我所有的恐懼、不甘都被撫平。
其間,我家的情況不斷傳來。
丁福入獄之後, 家中沒了收入。
齊華月無力為繼貸款的償還情況, 不得已,賣了房子。
帶著我媽和丁耀祖在舊街區租了個房子。
沒了我哥的收入和我的補貼,我媽不得不重操舊業,出來擺攤。
曾經每月一萬的幼兒園舍不得讓丁耀祖去了,每天不是跟我媽出攤,就是在家玩平板。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他接受不了家庭情況的突然轉變, 動不動就對我媽和齊華月發脾氣。
有一次, 還在我媽讓他幫忙給客人拿飲料時,砸了我媽的攤子。
第二年九一開學時,齊華月迫不及待丁耀祖送進了附近的公立小學。
這邊的舊街區,條件好的都搬走了。
一大半都是老人無力管教的留守兒童, 還有一部分就是家庭條件差,父母忙於生計的小孩。
丁耀祖跟這些孩子在一起, 每天不是想怎麼糊弄老師,就是抄作業。
而忙於還款壓力的齊華月, 早已無力管教。
丁福被判刑的時間不長, 隻有兩年。
他出獄那天, 沒有人去接他。
丁耀祖和小伙伴們約著搞點錢, 弄點煙抽抽。
我擔心她被騙,苦口婆心勸她不要送禮。
「(她」丁福坐了兩年牢也不是白做的, 他立刻抓住其中一個。
被抓住的那個,正是丁耀祖。
慌亂之下,丁耀祖幹脆一頭朝丁福撞了過去。
這兩年,他身高長高了不少, 沒那麼胖了, 力氣卻大了許多。
丁福猝不及防, 被丁耀祖推撞出去。
恰逢一輛車駛過,丁福被車子撞到,高高拋起, 重重落地。
腦袋恰好砸在道牙上。
鮮血一點一點從後腦流出。
小孩子們四散奔逃, 撞了丁福的車輛也匆匆逃離。
炎炎秋日,等有人睡醒午覺,發現躺在地上的人時,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
丁福, S了。
齊華月上了一天班,我媽擺了一天攤,興奮地等著丁福歸來時,等到的卻是他的S訊。
我媽心心念念的兒子、孫子, 一個都沒了。
齊華月的面子、裡子,也都沒了。
她們永遠墮入了地獄。
她們依然在奮鬥,卻沒了任何希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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