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模糊很模糊。
「沈醫生，我的骨灰就撒在海裡吧。」
沈醫生停下腳步，深深地凝望著我。
「秦月，我可不可以……」
「沈醫生，我這個人最怕虧欠，我已經受不起。」
很久之後，他斂下眼底的光，拉住我的手。
「我們好好走完這條路，再帶你去吃海鮮。」
我點點頭，回握住他的手。
沈醫生真的很細心，他將花甲的殼一個個去掉。
用那雙做手術的手把蟹肉挑出來。
清澈如水的眼定定地看著我，「嘗嘗味道怎麼樣。」
我大口吃著蟹肉，豎起兩個大拇指。
旁邊的廣場上，年輕的小伙子彈著吉他唱小情歌。
周圍的姑娘拍著巴掌，捂嘴偷笑。
沈醫生在我低頭吃肉的時候走開。
大剌剌地對著話筒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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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一瞬間齊聚過來。
動聽的旋律在他的手指間彈出，磁性沙啞的聲音引得姑娘們紅著臉蛋。
沒想到沈醫生如此多才多藝。
正欣賞著歌聲，手機傳來短信。
「你在哪裡？我不同意你辭職。」
「熱搜已經撤下來，你快點回復我！」
我點開通訊錄刪掉周若深的號碼。
關掉手機，走向沈醫生。
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我才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
暫時借住在小優家裡。
骨頭裡的痛已經抑制不住，就算吃過藥還是止不住地咳血。
小優嚇得直哭。
然後是頭發，大把大把地掉。
我總是會在小優進來之前把它整理幹淨。
後來我實在不能再待下去。
趁著她去上班的時候回自己家。
沒想到的是我前腳到家，後腳顧葉夕就到了。
我熟練地按出周若深的號碼，發出短信。
「把你的人從我家接走！」
十分鍾以後他回復。
「怎麼？耽誤你和其他男人約會？」
我懶得回他，隻感覺到呼吸困難。
顧葉夕還在罵罵咧咧，絮叨個沒完。
我拿出藥準備吃，被她一把打落。
「裝什麼裝！你是聾子還是啞了！有本事勾引沒種承認！」
我抖著手去撿藥，她踩著高跟鞋一粒粒碾碎。
直到我的血大口大口吐出來，她才後知後覺。
在即將倒下去的那一刻。
周若深從門口飛奔而來，接住我的身體。
到醫院的時候，為時已晚。
基礎的搶救之後，能做的隻有等。
周若深的臉慘白如紙，他死死地盯著沈醫生。
突然明白過來。
昏暗的樓道裡，傳來一聲痛苦的嘶吼。
顧葉夕的身體抖到不行。
小優直接兩個耳光扇下去。
「賤女人！她是病人，你竟然毀了她的藥！」
聞言，周若深奪過小優的手機看監控。
最後顧葉夕被進來的兩個男人拖走。
小優不允許周若深踏進病房。
他就站在門口，從白天到黑夜。
然而那一晚我隻短暫地醒過來，叮囑小優將我的錢給三叔。
握住小優的手讓周若深進來。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落淚。
第一次是我提分手的那年。
「對不起，讓你最後知道，對不起，讓你恨我那麼久。」
「我真的不想瞞你的，可世事無常，我們的緣分到底還是太淺。」
「以後要好好生活，不要再想起我。」
最後我笑著跟沈醫生說：「來生，我們相遇，再去海邊。」
「請你給我唱一首小情歌。」
8
周若深番外
三年後，再次看見秦月，我整個人要瘋掉。
聽說她失業很久，我讓朋友騙她過來籤下霸王合同。
看到她那副生氣的樣子，我很高興，更多的心痛。
我無法接受深愛的她對我的拋棄！
所以我變相地羞辱她，女伴換了一個又一個。
可是看著她難過，我既開心又暗罵自己。
如果她對我還有感情，為何不生氣不吃醋，甚至不來質問。
以前就連一條短信她都來回翻個遍。
現在我牽著女人的手她都不看一眼。
我陷入深深的糾結和痛苦之中。
即使這麼多年過去，我對她的身體依然記憶猶新。
覆上她的腰間，一絲多餘的肉都沒有。
從前她可是以肚子上的肉肉引以為傲。
她越抗拒，我越是氣憤。
當顧葉夕出現的時候，我本以為她會露出些許的難過。
可是她非但沒有，反而躲得遠遠的。
我偏不。
顧葉夕讓她吃地上的食物，我多少有些震驚。
心裡多希望她能看看我，向我求救。
可是，她沒有，一如以前，帶著她的傲氣離開。
她的腿一瘸一拐，可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若是以前，她定會撲進我的懷裡說疼。
我氣急敗壞地砸掉手上的手機。
本以為她是孤零零一個人吃小龍蝦，我故意在她面前刺激她回憶從前。
是否在後悔，是否回憶起我對她的好。
可是那個男人出現，他給她剝蝦，甚至她乖乖地聽話不喝酒。
她拋棄我找了別的男人，如今倒是過得很好！
怒火在心中燃燒。
當她目光看過來的時候，我親了顧葉夕。
可是她的眼神淡淡，甚至都沒多看一眼。
我的拳頭狠狠地攥緊，在看到他們擁抱的時候。
我瘋一般開著車離去。
為了氣她，試探她。
我故意在顧葉夕身上留下痕跡，那樣曖昧的聲音她居然置之不理。
那一刻我在想，是不是真的我們已經結束。
當顧葉夕汙蔑她偷東西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眼底閃爍的淚光。
本想開口替她解圍，她竟然打了顧葉夕。
是的，她從未也不願委曲求全。
甚至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我讓她跟顧葉夕道歉，也是在提醒她曾經傷害了我！
她倔強轉身，我一下之下提到三叔。
可一開口我就後悔了！
我找到她的家，想開口為自己的衝動道歉。
可一看到她趾高氣揚的樣子我來氣，明明是她拋棄的我！
那窘迫痛苦的時間裡，是顧葉夕陪在我身邊。
她呢！？
那個男人在她的家待了很久才出來。
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想到那些我整個人要瘋掉！
瘋一般吻住她！不顧她的掙扎帶著她上車。
我貪婪地攫取她的一切，想要徹底將她佔有。
她決絕地拒絕徹底激怒我！
我將她留在了山頂，走到一半我就後悔！
等返回的時候就看到那個醫生抱著她走來。
我的腦子頓時懵了！
她被罵小三，上熱搜的時候衝進我的辦公室。
我甚至有點興奮。
隻要她說軟話，為當年的事跟我道歉。
可是她依然是傲氣地讓我撤下熱搜，我再一次提到三叔。
她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毫不在乎的語氣讓我有點害怕。
接到三叔的電話我打算好好地跟她解釋。
沒想到在跟她說話的時候，顧葉夕打來電話說被人跟蹤騷擾。
我沒辦法，隻能先去解決。
可沒想到她竟然辭職離開，甚至跟那個醫生去海邊。
她就那麼迫不及待想要跟他在一起嗎？
9
我瘋狂給她發短信，去她家找他，趕走那些網暴者。
可是她都沒有出現。
直到收到那條短信, 等我趕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很多很多血。
我的世界瞬間崩塌！
看到那個醫生我才徹底明白，原來我是最愚蠢無知的那一個。
秦月, 她真的要離開我了！
坐在醫院的走廊，我回憶著我和她之間的點點滴滴。
恨其實早就不復存在，我隻是不甘被拋棄。
介懷那些對她的好被踐踏和無視。
我從未真正去想過她這麼做是為什麼！
悔意就像毒藥將我慢慢地腐蝕。
她說對不起, 不要再想起她的時候。
我知道她真的不會原諒我了。
她閉上眼的那一刻我的心跟著一起死了。
小優把一張卡扔在我的臉上，讓我滾！
「你根本就不知道她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我明明把月月寫的信郵寄給了你，為什麼還會這樣？！」
「你不配站在這裡，不配為她流眼淚。」
是的, 我不配！
但信？我瘋子一樣回到辦公室, 找出那封被我隨意丟進抽屜的信。
眼淚浸湿信紙, 字字誅心。
原來她早就跟我解釋，隻是我瞎看不到。
徹骨的痛意席卷而來，我抓起桌上的剪刀扎進自己的大腿。
原來是這樣的痛！
顧葉夕衝進來，跪在地上求饒。
她說不想去酒吧賣身, 被打被灌酒。
我掐著她的脖子，真想把她弄死。
在我身邊的兩年徹底腐蝕她貪婪的心。
這副骯髒的身體我不曾碰到, 更別說感情。
房子和錢我統統給了她，這該死的女人竟然如此惡毒。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我讓人把顧葉夕拖走, 從此消失在這個城市。
秦月最喜歡自由, 喜歡無拘無束。
從前我承諾過, 等生意好起來便帶著她去江南。
那個她最喜歡的水鄉小鎮。
如今，當我站在這裡的時候, 其實也不過如此。
沒有她的地方都是一片廢墟。
遇見秦月的時候，她正跟三叔拉著煤炭。
裝著煤的車停在門口, 兩碗餛飩，一個雞蛋。
三叔把雞蛋給她吃，她掰開一人一半。
小小的臉上髒兮兮的，可笑容燦爛得要命。
我就是那個時候被她俘虜, 隔三岔五去那邊吃餛飩。
煤廠嗚嗚的聲音哐哐直響，繚繞的煙緩緩升騰。
她小小的身體，肩膀上綁著一條拉力繩。
整整一車炭拉得毫不費勁。
我應該想到的，這樣的女孩子怎麼會嫌貧愛富。
開始她不願跟我在一起，說被父母拋棄的孩子注定一生都不會順遂。
一語成谶。
我想盡一切辦法找到那對男女，還好秦月她看不到。
男的已經娶妻, 終於有了兒子。
不過那孩子被慣壞了，成了人人討厭的壞孩子。
鬧騰得一家不得安生。
女的一直沒嫁人, 跟個老頭子混吃等死。
他們壓根不記得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叫秦月。
「說到底你拋棄我在先，如今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過你！」
「文（」我一點點撒進大海, 隨著我的心一同埋葬。
墓地的兩邊是我和她的名字。
起碼在每逢佳節的時候，三叔能過來給她送點好吃的。
賣掉公司, 給每人發了一筆補償。
我找到曾經的那條熱搜在下面發出一條評論。
「秦月是我的摯愛，此生是我對不起她，她不是小三更不是別的誰。」
「是我周若深的初戀，更是妻子。」
推開房門, 是按照三年前秦月的描述裝修的新房。
裡面放著她所有的照片和我們共同的回憶。
如今我把它留給三叔的孩子, 希望他們以後能幸福。
最後我用所有的積蓄建立名為月亮的孤兒院。
收留那些無家可歸被拋棄的孩子。
我無法忍受沒有秦月的日子，每一次想到她的離開。
那都是一生的潮湿。
海面上，縷縷紅黃交織。
朦朧中，我看見秦月頑皮的笑臉。
我慢慢地走進那一片燃燒的火焰中。
海面變得清澈起來, 隻見細浪漣漣，波光閃閃。
而我已經墜入深海，奔向秦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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