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找回來的真千金。
為了讓假千金如願嫁給端王,爹娘讓我去嫁給病入膏肓的太子。
我不相信會有爹娘寧願犧牲親生女兒,也要成全養女。
於是,我重新把自己當成了孤兒。
後來,他們跪著求我救命。
我好心幫他們回憶,是誰說過當我死了?又是誰說過,寧可沒有生下我?
1
從我有記憶起,我就已經在春風閣了。
姑娘們做生意的時候,我跑前跑後地忙著伺候。
姑娘們休息的時候,我跟著師傅們學習琴棋書畫與歌舞。
媽媽不止一次地說過,等到這個月底,就讓我正式掛牌接客。
我在春風閣那麼多年,見慣了姑娘們從反抗到順從,也見多了逃跑的姑娘被抓回來打得血肉模糊。
隻要一想起那慘狀,我就禁不住哆嗦。
我不想接客,但不敢不接。
我怕死,怕疼。
很怕,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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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我也無數次差點被打死。
那個時候,我才七八歲吧。
我越是不敢想起,就越是記得清楚。
媽媽的手段,我不敢再領教。
拍賣初夜那天,媽媽親自為我上妝,絮絮叨叨:
「咱們閣裡的姑娘圖個什麼?不就是銀子嘛。隻有銀子才是最可靠的,男人隻會影響女人賺錢的速度,你可別被那些恩客的花言巧語給騙了。」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隻覺得陌生極了。
就在這天,我親生爹娘找來了。
他們錦衣華服,僕從環繞,貴不可言。
媽媽對他們點頭哈腰,甚至下跪。
沒想到,我親爹居然是京城裡的大官,比威風凜凜的縣太爺還要大得多。
而我,本應是這個大官家的千金小姐。
那一刻,我很想哭。
也不知道是該為自己未來的富貴日子高興,還是為自己過去的悲慘經歷難過?
親娘摟著我心肝寶貝地喚著。
我瞧著她的模樣,與我確有幾分相似。
他們帶我來到京城定國公府,宣布我是府裡的嫡次女。
他們說,要補償我。
我心裡感動極了,歡喜極了。
我終於也可以有人疼有人愛,可以過上好日子了。
我還有了一個新的名字——季晨悅。
再也不是春風閣的小小。
2
直到那個身嬌肉貴的嫡長姐走過來,我才明白一切都是虛妄。
季晨穎錦衣華服,就連鞋面上的刺繡都是那麼精美,用的是金絲銀線,貴氣逼人。
她微微嘟個嘴,那玉軟花柔的模樣,隻是站在那裡就惹人憐愛,潔白如蓮。
我敢打賭,春風閣裡最會扮可憐、博同情的花魁娘子也比不過她。
季晨穎嬌滴滴地開口:「妹妹總算來了。自從得知你我互換的身世後,我心裡就一直愧疚著,寢食難安。」
娘立刻心疼地勸她:「我的兒,你莫要胡思亂想。這哪裡是你的錯,你也是受害者。」
爹點頭說:「你是我們的嫡長女,這個身份,永遠不會變。」
他說最後一句的時候,目光嚴厲地掃過我,像警告一樣。
頓時,我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呢?
對他們來說,親生女兒怎比得過親自教養了十幾年的女兒?
我的心倏地往下沉,仿佛從雲端跌落。
季晨穎眼泛淚光:「可是妹妹看到我,會不高興。」
話落,爹娘的目光就齊齊落到了我身上。
他們在等我一句話。
我從小在春風閣長大,習慣了察言觀色,也習慣了審時度勢與虛情假意。
我溫溫柔柔地微笑:「姐姐莫要難過,姐姐知書達理,侍奉爹娘十幾年,妹妹應該感謝姐姐。」
爹娘滿意地點頭。
季晨穎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狐疑地打量我。
我笑容溫和無害。
媽媽說過,遇到裝模作樣的人,咱就要學得比她更像。
果然,他們一家三口對我的態度和善了許多。
我不禁想到進京路上,那會兒爹娘對我的關心都是假的嗎?
直到爹娘叫我代替季晨穎嫁給太子,我才知道他們找回我的真正目的。
哪怕身在小地方的青樓裡,我也曾經聽走商的客人說過,當今太子自幼體弱多病,已是病入膏肓,皇後愛子至瘋,要讓太子妃為太子殉葬。
娘說:「穎兒並非我們的親生女兒,不能嫁到東宮去。悅兒,你是咱們定國公府真正的嫡小姐,你嫁給太子才是最合適的。」
我裝傻充愣:「爹娘認可姐姐,姐姐就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爹娘面面相覷。
有那麼一瞬間,爹娘露出了幾分歉疚之意。
季晨穎啜泣了一聲,說:「我與端王兩情相悅,叫我嫁給旁人,比叫我死還難過。」
娘心疼地摟著她輕哄。
爹一錘定音:「就這麼定了,悅兒嫁給太子。能做太子妃,是多少人夢寐以求,卻求之不得的。」
說完,他還補充了一句:「你自幼在煙花之地長大,想必學到了不少,往後好生伺候太子殿下。」
我面上笑意不減,心裡苦澀不已。
我這些年受的苦,算什麼?
我究竟是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我不得不懷疑,我隻是他們找來給季晨穎替嫁的。
至於為何找我,大概是因為我和季夫人長得像,容易糊弄過去。
3
出嫁那天,我像木偶一樣任丫鬟為我施粉黛。
看著銅鏡裡的人,我驀地想起了在春風閣拍賣初夜那天。
媽媽也是這樣為我上妝,送我去伺候男人。
那天,因為爹娘找來,我幸運地躲了過去。
可是今天,我還能躲得過去嗎?
到東宮後,我拜了堂。
夫妻對拜時,我好像看到了……雞?
與我拜堂的是一隻公雞。
我被送入新房,聽見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
我的夫君,太子殿下,果然身體不好。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已經病入膏肓。
紅蓋頭倏地掀起,四目相接,我看清了他的模樣。
他長得比我以往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好看。
我驀地想到一個詞——龍章鳳姿。
隻不過,他身形消瘦,面色蒼白,整個人仿佛搖搖欲墜,隨時都會駕鶴西去。
他微微蹙著眉頭,悽然一笑:
「你不是定國公家的小姐。也對,哪個王公大臣願意把女兒嫁給我這個病秧子?」
「我是。」我無比認真地說,「我叫季晨悅,是定國公的二女兒。」
我跟自己較著勁,即便自欺欺人,也不想承認自己是個被人欺騙利用的可憐東西。
一時間,竟忘記了嬤嬤教過的規矩。
他怔了一下,看向我的目光帶著審視,聲音清冷:「孤雖病重,但在京中從未聽說過,季家還有第二個女兒。」
「我從小走失,在季家長大的姐姐並非爹娘的親生女兒。」
太子輕笑道:「孤曾經見過季夫人,你與她的長相倒是有幾分相似。但不足以證明,你就是季家的女兒。」
這個問題,我思考過無數遍。
「爹娘若是想找個人冒充他們的女兒,在京城就可以找到一大把,何必不遠千裡去尋我?」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若有所思。
忽然,他勾起唇角:「倒是想得挺美。」
我知他諷刺我,想做國公府的千金想瘋了。
事實確實如此。
能做國公爺的女兒,隻需要伺候太子一個男人,比我在春風閣的日子好太多了。
隻是,我還需想法子,不陪葬。
想到這裡,我不由得仔細瞧了瞧他,看上去好像病弱,但真的治不好嗎?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方才他與我說話時,我好像沒聽見一聲咳嗽。
「殿下,宮裡的太醫治不好你的病嗎?」
他先是怔了一下,而後又咳了起來。
我連忙替他拍背順氣,倒了杯水給他。
他長嘆:「我這病治不了,終是要連累你了。」
我心裡失望,但媽媽說過,在男人消沉時,要安慰他,鼓勵他,陪伴他。
「殿下別擔心,宮裡的太醫治不好,不代表民間就沒有醫術高明的大夫。咱們遍訪名醫,一定能治好的,我會一直陪著殿下。」
他定定地看著我,我也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驀地,他彎起唇角,清清淺淺地笑了起來。
好像更好看了。
4
屋裡的喜燭還在燃燒著。
歇下後,我很快就聽見了綿長的呼吸聲。
我側頭看了看他,確認他已經睡著,今晚不會發生任何事情,這才放心休息。
這一天,太累了。
閉上眼睛後,我好像又回到了春風閣。
媽媽正在對姑娘們進行訓話,叫大家都把心都收收好,安心伺候客人賺銀子。
畫面一轉,我看見打手們對逃跑的姑娘棍棒交加,把人打得遍體鱗傷。
他們轉過身,拿著染血的棍棒,朝我陰惻惻地笑著。
我嚇得驚醒過來,滿頭大汗。
「做噩夢了?」
太子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探究,也透著幾分不辨真假的關心。
我鬼使神差地實話實說:「嗯,夢見春風閣的事了。」
「跟孤講講。」他側身看著我,眼睛明亮。
紅色的床幔裡映著燭光,朦朧中透著幾分魅惑。
我告訴他,春風閣的打手把人往死裡打,但又捏著分寸,姑娘們疼得要命,但能養好皮肉。
因為姑娘們都是貨物,媽媽不允許毀壞貨物。
他聲音平靜地問:「你被打過嗎?」
我默了默,努力扯出一個笑容,故作雲淡風輕地回:「小時候經常被打,後來被打怕了,就學會了聽話,挨打的次數也就變少了。」
「你恨他們嗎?」他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眸子在穿透紅紗的燭光下更加深邃。
「若說不恨,那是假的。但比起恨別人,我更恨自己沒本事。」
所以,既然有人讓我成為國公之女,繼而成為太子妃,那我就要抓住和利用這個身份。
良久,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他忽然說:「孤恨。」
他恨誰?
我愣了一愣,疑惑地看著他。
他卻是彎了彎唇角,像哄小孩一樣說:「睡吧。」
說完他就閉上眼睛,很快又傳出綿長的呼吸聲。
我把腦袋湊近他,懷疑他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他睡得很安穩,頭發散開隨意地落在枕頭上,長睫低垂,面容平靜,像天上的神仙落入了人間。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剛才說了那麼好一會兒話,他好像沒有咳嗽,臉色也不算很差。
臨睡前,我懷著希望心想,太子的病說不定能治好。
那我也就不用殉葬了。
5
是夜,無事發生,安然度過。
到了早上,侍女在外面敲門喊早,太子又咳了起來。
梳洗後,我看著滿滿一桌精致的早餐,忍不住偷偷咽口水。
即便是到了國公府,我也不曾吃過這麼好的。
聽見太子說:「太子妃用膳吧。」
我立刻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殿下,我從來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
「不過是些普通的早點,國公府沒有嗎?」
「我在國公府的時候,早上是白粥就鹹菜,中午和晚上都是兩菜一湯,午膳裡有肉,頓頓都能吃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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