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跳快得像要跳出來。
很久沒再犯過的病的胃一下子像是被揪成一團,痛得我額角止不住冒汗。
我讓他把全部視頻都找出來。
我一個一個找。
我就不信我找不到。
6
我用三倍的速度飛快掠過。
聽了兩個小時終於聽了一大半。
忽然,我猛地按下暫停鍵。
畫面停在一個女生那裡。
有點眼熟。
我可以肯定她是我們班的。
隻是我一時認不出來。
或者說,不敢認出她來。
我立馬翻開剛拿到手的畢業照。
可從頭翻到尾,都沒有找到這個女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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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越來越痛。
確實還有一個人,沒來得及拍畢業照。
簡燃說,她叫安餘。
老張說,她已經死了。
死了?
我笑了一下。
一定是哪裡出錯了。
可能老張年紀大了,記錯了也說不定呢。
7
「你臉色怎麼這麼白?」
老張果然還在學校。
我拿出拷貝到手機上的視頻。
他看了我一眼。
「你之前和安餘有聯系?」
我眼前一片空白。
果然是安餘。
我記得她。
坐在教室的後門。
成績很好,但身體不太好,經常請假。
人很安靜,但很善良。
曾經借給過我兩塊錢坐車。
主治醫生是簡燃的姐姐。
父母對她很不好,她住院手術都是自己一個人。
……
半個月前,因為心髒病去世。
……
8
「你怎麼忽然問起她了?
「不過也好,也不枉她喜歡你一場。」
老張又開始絮絮叨叨。
「她之前不小心夾了張草稿紙在作業裡,其中一面寫滿了你的名字。
「上課也沒少往你那邊看,我就知道她喜歡你。
「那個孩子真的,過得太辛苦了。我之前去家訪,她就住在幾平米的雜物房裡,她父母真是……」
我隻覺得一陣眩暈。
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忽然想起什麼。
我衝回原來的教室。
她的桌椅還是好好地放在儲物室裡。
一陣風吹過,桌子上的書本被吹開幾頁。
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安然的字跡。
她寫安字的時候,中間那一橫總是會拖得很長。
桌子上的一片幹了的花瓣被吹落在地。
我親手放上去的那束花估計已經枯萎,被人丟掉了。
原來……
那天讓我送花,是這個意思。
原來如此。
9
我從老張那要來了安餘家的地址。
走到那個小區時,我忽然記了起來。
我曾經來過這裡。
四年前,我從天橋上救了一個女生。
後來還是有點不放心,我遠遠地跟著她到小區門口才離開。
電光石火間,記憶串成一條線。
天橋上那個女生的面孔也變得清晰起來。
是安餘。
忽然,我反而出奇地平靜了下來。
敲開安家的大門後,沒想到那個中年男人是陸氏集團旗下一個小企業的員工。
我不認識他,但他認出我了。
我對他說,安餘曾經得罪過我,我是來找她算賬的。
那個男人一拍大腿,和我同仇敵愾。
「陸少爺,你放心!那個不孝女已經死了,保證以後不會再硌硬你!」
說著,他又列舉出安餘的種種罪證。
他說,初三課業壓力大,他也是為了安餘的身體著想,想讓她休學。
沒想到她白天出去了一趟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也不知道受了誰的唆使,竟然對付起自己的父母來。
不僅錄音了他們的話斷章取義,還威脅說如果不讓她讀完初三,就到處宣揚他們重男輕女,逼迫自己的女兒退學在家等死。
氣得他把她的書包和課本一把火燒了,沒想到她還是不死心。
最後他們沒辦法,隻好又讓她讀完了初三。
後來高中的時候她自己搬出去了,終於不在他們面前礙眼。
可沒想到她賺了點錢後,卻完全沒想著孝順父母。
於是他們也懶得管她,醫院打電話來他們也不去。
隻當自己沒有這個女兒。
「但天底下哪有狠心的父母,最後還不是要我們去給她收屍?
「要不說她真是沒良心,聽說她打遊戲寫小說賺了不少錢, 死後卻竟然全部捐了, 都不留給自己家人。
「這個女兒真是白生白養了唉。」
10
我最後去了一趟醫院。
簡燃的姐姐簡溫正準備下班。
「其實, 她小時候是有手術機會的, 雖然不保證能痊愈,但起碼多活個十年二十年的,絕對不成問題。
「可她那父母!隻給她做了點檢查後就直接放棄了!
「安餘真的是很乖的一個女孩子,也不喊痛,醫生護士讓怎麼治就怎麼治。
「之前查房的時候就經常看到她在給別人當代練, 或者寫小說賺錢。
「能看得出來,她也很努力想要活下去。
「隻是太可惜了。」
我點點頭。
「嗯,知道了。」
我覺得我此刻表情應該也很正常。
但簡溫忽然喊我等等,然後回辦公室拿出一個白色信封。
「安餘走之前交給我的, 說如果有天有一個男生向我問起她的事情, 就把這個給他。
「簡燃之前就忽然跟我提起安餘的名字, 我差點以為是他, 但看他的表情, 不像是和安餘有什麼糾葛。」
「你……」簡溫頓了頓,拍了拍我的肩膀。
「她一定希望你好好的。」
11
那封信我沒有打開來。
晚上回到家,我打了個電話。
然後我如往常一樣, 平靜地吃飯洗澡。
躺在床上時。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和安餘其實有幾張合照的。
我記得是一年前的校運會。
大家都跑到下面看接力賽了。
我懶得下去, 就待在看臺上。
有個攝影部的朋友拿著相機到處拍照, 就對著我拍了幾張。
後來他把那些照片發給我。
拍得挺好的。
我準備發給安然看。
但點發送前, 我忽然注意到我身後還有一個身影。
她應該沒注意到有鏡頭。
但每一張,她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
那個眼神太專注了, 我怕安然多想。
於是最後發送之前, 我把照片都剪裁了一下……
……
我立馬從床上爬起來。
找了一夜的照片。
我隻找到了其中一張。
然後我終於感覺到疲憊。
眼睛一閉,直接昏睡過去。
12
這一覺我睡了兩天兩夜。
醒來時,之前打的那個電話有了下文——
安毅從前兩年剛上大學開始, 就學會了賭博。
他們家已經幫他還了一百二十萬, 還剩六十萬。
而安剛為了給他填補窟窿,曾經挪用過一筆公款。
雖然後來他靠著收受賄賂補了回去了。
但, 我自然不會放過他。
兩項罪名一起追究, 他這輩子算是完了。
而安毅他媽被人舉報之前走後門拿到的工作。
於是最終她和她那個處長父親被雙雙開除了。
這一家子失去收入來源後,已經沒法還賭債了, 而安毅私下還在繼續賭。
我把他們的所有信息都透露給了賭場,很快,他們就會帶著工具上門了。
做完這一切後, 我看了眼日期。
六月十五號。
正好是安餘的生日。
但我忽然覺得不對——
我找老張確認了一下。
果然。
生日也是騙我的。
她真實的生日是六月十三。
已經過了。
「小騙子。」
我氣笑了。
13
我把家裡的門窗關好。
小心翼翼拆開了那封信。
其實我猶豫了很久。
理智告訴我, 不應該再相信那個狡猾的騙子。
但, 這畢竟是她留下的最後的書信。
14
隻是,也許是生前還有執念,我的意識並沒有馬上消散。
「【他」字跡歪歪扭扭。
隻有短短幾行字。
15
陸及:
你還是發現了一切。
對不起, 我騙了你。
請你不要難過。
你看,我這一生已經很精彩了——讀書我三年都是全班第一,遊戲裡我站到過巔峰, 寫小說我也收獲了不少讀者的喜愛……
很多年前答應過你好好活下去,我沒有食言。
陸及, 我真的很愛這個世界。
所以請你幫我多看它幾眼吧。
然後下輩子講給我聽。
2024.05.21
安然/安餘
後記:
比賽報名截止的最後一天,去年橫空出世的黑馬、陸家的繼承人陸及終於再次出現。
此後十年,賽車場幾乎成了他的統治區。
連著拿了十屆的冠軍後, 他也成為了賽道上永遠的傳奇。
而這十年間,陸家和秦家先後落入了他的掌控。
他性格平和,樂善好施。
但在三十歲生日的前一天。
陸及不幸遭遇了一場車禍。
根據他生前的遺囑。
他的所有財產將全部捐獻於各種疾病的攻克以及患病家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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