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欠牌月餅

我媽做的五仁月餅，男人吃了壯陽，女人吃了補陰。

每年隻在八月十五前後賣。

我媽說這是月宮仙子庇佑。

隻有我知道，那月餅有大毛病！

吃餅種禍，誰也逃不掉。

1

農歷八月十五到了，我家又開始賣月餅了。

我家的月餅有神奇功效。

不行的男人吃了輕而易「舉」，不孕的女人吃了多子多福。

因為食材特殊，我家一年隻做半個月，但半個月賺夠全年的錢。

「谷欠牌月餅！一個值 3 萬，每天限量 3 個。」

「壯陽補陰，多子多福，需多積德善哦。」

人們隻記住「壯陽、多子」這幾字，哪裡懂什麼「德善」！

即便月餅這麼貴，還是一餅難求。

負責做月餅的，是我媽李秀珍。

因為功效足夠充滿人性的欲望，我媽運用知識把月餅功效的「欲」拆成了「谷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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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今天外來的客人們，我爸王大山一巴掌扇在我媽李秀珍的臉上。

「沒用的東西，我等一年，才能發一筆財，你平時咋就做不出來？」

我媽摸著紅腫的臉，不敢反抗。

「這多虧月宮仙子保佑，才有這神奇功效，隻有中秋前後才能做出來。」

我爸看在錢的分上，總算住了手。

他又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你學學你媽，好歹有一技之長，你除了在那破學校教點書，就隻會花家裡的錢。」

「爸，我 20 了，我還想繼續教書呢。」

我心裡委屈，當代課老師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平時還幫家裡幹農活。

「你看隔壁李二狗，初中沒畢業就外出打工了，每年都寄錢回來。你個女娃，讀那麼多書有啥用？像你媽，大學畢業，還不是嫁給我。明年我就把你嫁出去，省口糧食。」

我「哇」的一聲哭了。

「我不嫁，我要在學校教書。」

我爸火冒三丈，抄起凳子就要打我。

我媽撲過來護住我。

「別打，要打就先打我，把我打廢了，我就做不了月餅了。」

村長老趙聽到動靜，趕忙過來勸阻。

「大山啊，現在賣月餅的旺季，可別傷了秀珍。」

我和我媽總算保住了。

我每年最期待的就是中秋前後，這段時間我們會賺得盆滿缽滿，我就能吃飽飯了。

平時我隻能半餓著肚子。

鄉親們都誇我媽是嫦娥派來的玉兔宮女，一雙巧手做出的月餅受外來客的喜愛。

隻有我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月餅。

那個月餅，是有大毛病的。

但我不說，這是我和我媽的秘密。

今年我 21，我媽是在我 18 歲那年突然會做月餅的。

那一年，半夜雞叫三更。

聽說我媽逃跑被抓了。

她被關進了村頭那口廢棄的老井裡。

那口老井又深又黑，井底積滿了腐爛的落葉和動物骨頭，陰森可怕，還有不少蛇蟲鼠蟻。

我小時候不小心掉進去過一次，那味道臭氣燻天，被救出來後吐了好幾天。

而我媽被關在井裡，整整關了三個月。

每天，我按照村長的吩咐，用竹籃放一個饅頭和一小壺水下去。

我知道那是我媽的口糧。

起初，我媽還會咒罵我爸。

「你個沒良心的，我給你生了娃，憑啥關我！放我出去！」

我爸下到井裡，一腳踢在我媽肚子上。

我媽疼得蜷縮成一團，吐出一口苦水。

「臭婆娘，進了這村就別想出去！」

「你要是嘴硬，我就讓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

我爸抓著我媽的頭往井壁上撞。

我看到井壁上有墨綠發紅的痕跡，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血跡。

如今我媽的鮮血就直接覆蓋掉了。

日子，是可怕的輪回。

2

我爸打累了，爬出井口，警告我不許放我媽出來，否則就把我關進去陪她。

我嚇得魂不附體，蹲在井邊，不敢離開。

過了幾天，我媽沒力氣了，開始求饒。

但我爸可聽不到村口的聲音。

井裡的空氣糟透了。

我媽吃喝拉撒都在裡面，漸漸神志恍惚。

後來，她哀求我放她出去。

但我不敢，怕被村長或爸爸打。

我隻能夜深人靜時，偷偷打開井蓋，讓媽媽呼吸點新鮮空氣。

我看到井壁上爬滿了蝸牛和蛆蟲，我媽身上也落了不少。

她已經不再掙扎，任憑蟲子在身上爬來爬去。

我媽平日最愛幹淨，幹完農活也要洗得幹幹淨淨。

她總教育我：人要幹淨才清爽，才有精氣神。

如今，她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有時我打開井蓋，她動也不動地躺在那裡。

我喊她，她也不爬過來。

她眼神空洞，如同一具屍體。

三個月過去了，我媽突然又開口說話了。

「大山，我不跑了，我再也不跑了！是我命賤，我錯了。要是我再跑，就叫我不得好死。」

我爸對她的毒誓很滿意，終於把她放了出來。

我爸嫌棄我媽渾身是蟲，把她推進村口的小溪清洗。

我把我媽從溪水裡拉出來時，她已經奄奄一息了。

那時正值中秋，我記得那天就是八月十五。

我媽說她想做月餅。

她拿了面粉進屋，沒多久就做好了月餅。

村長還嘲笑她做得不倫不類。

也許是報應，村長當天晚上突然陽痿，起不來了。

我媽把剛烤好的月餅給他吃，村長吃下後居然好了，沒多久就輕而易「舉」了。

他到處向外宣傳：「李秀珍做的月餅能治病，我吃了就好了！」

從此，村裡村外但凡有人生病，就想來買個月餅試試。

傳到村外去，外來客越來越有錢，月餅的價格也越升越高。

我媽卻說，過了中秋就不賣了。

對此我爸很是不滿，他狠狠地抽了我媽幾個耳光，但沒把她關進井裡。

一天周末，學校放假。

我看著我媽拿著面粉進了廚房，關上了老舊木門。

沒過多久，月餅就做好了，香氣四溢。

我很好奇，明明隻有普通的面粉，為什麼村長老趙吃的時候，月餅裡卻有金黃的蛋黃和各色果仁呢？

那些餡料是從哪裡來的？

我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媽，總覺得她越來越不對勁。

她以前愁眉不展，現在卻面無表情。

她的眼神變得冰冷，看我的時候也漸漸有些陌生。

村長老趙病愈後，我媽對他說：「老趙叔，您能康復全靠月宮仙子的庇佑。以後要多積德善，不然的話，福氣反而會變成禍患。」

老趙一聽就火冒三丈，抄起拐杖就要打我媽。

「你這是在詛咒我嗎？你是說我沒做好事？別以為會做幾個月餅就能教訓我了，呸！」

我媽被老趙打了一棍子，她不敢反抗，也不敢再多言。

沒過幾天，村裡就出事了。

有人從鎮上帶來消息，說我爸的堂弟王小六在外面遇害了。

3

我記得小六叔平時都在外面宣傳月餅，很少回村。

但每次回村都會帶幾個年輕姑娘。

村口的張寡婦就會把這些姑娘帶回家住幾天。

過不了多久，村裡的光棍們就會操辦喜事，大紅喜字貼滿了屋子。

後來我從我媽口中才知道，這是人口拐賣。

小六叔的「工作」除了宣傳就是騙城裡姑娘，把她們帶到山村裡賣給別人做媳婦。

全村人都聯合起來做這些生意，就算有人來查，他們都會相互掩蓋。

聽說我爸以前也用這種方式娶過一個城裡姑娘，後來那個姑娘死在了井裡。

村長老趙聽到王小六的噩耗，十分傷心：「哎呀，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倒霉啊！以後可就少了小六那份錢啊！唉，我的天啊！」

我爸隻能在一旁勸慰。

據說王小六在外面騙姑娘帶回來的路上，碰上了姑娘的家人。

他倉皇逃竄時失足跌入山崖，屍骨無存。

我媽看著老趙，輕聲說道：「老趙叔，這就是月宮仙子的懲罰。做了虧心事，不積德善，報應總會來的。」

老趙聽罷勃然大怒，臉都扭曲了。

「就是你這個掃把星詛咒害死了我們小六！你個歪門邪道，裝神弄鬼！」

老趙氣不過，讓我爸管管我媽。

他一把揪住我媽的頭發，把她按在水缸裡。

「你敢詛咒我兄弟，我讓你去見閻王！」

我害怕極了，想救媽媽又怕挨打。

情急之下，我假裝摔倒，撞翻了老村長。

「爸，快來，村長摔倒了！」

我爸這才放開我媽，我媽咳嗽不止，差點溺死。

我聽見我媽喃喃自語：「莫要妄想改變惡人，惡人注定受到懲罰！仙子說得對，惡人終將自食其果！」

我媽臉色慘白，嘴角卻泛起詭異的笑容，看起來駭人至極。

那天晚上，我看到我媽在廚房裡刻了一塊木牌，上面寫著王小六的名字。

她念叨著什麼，把木牌扔進了灶臺的火堆裡。

火光映照下，我驚恐地發現我媽的額頭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我嚇得渾身發抖。

這還是我的媽媽嗎？

中秋將近，我爸要出遠門，去接堂弟王小六的骨灰回來。

賣月餅的重擔就落到了我媽和村長老趙身上。

張富貴是我媽月餅鋪子外來客裡最富的一個。

這天，張富貴登門拜訪。

他已經陽痿多年。

聽說我媽會做那種月餅，特地用一頭肥豬來換一個。

老趙笑得合不攏嘴，仿佛已經忘記了王小六的噩耗。

我媽看到張富貴時，有些異樣，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

我媽拿著面粉進了廚房。

我偷偷看到她在月餅裡放入了一些奇怪的東西，還念叨著什麼。

好一會兒，一個特大號的月餅新鮮出爐。

「要全部吃完，一口不能剩。」我媽叮囑道。

張富貴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第二天，村裡就傳開了，張富貴的那個奇跡般地康復了。

以前張富貴的那位夫人天天抱怨，如今那位連床都下不了。

「神仙啊！大山，你們家真是老天爺賞飯吃啊！」張員外又送來了一個大紅包。

老趙樂呵呵地收下了，高興地讓我和我媽一起上桌吃飯，還夾了幾塊肉給我們。

我總是忍不住盯著我媽的額頭看。

那對詭異的蠕動什麼時候會顯露出來呢？

我不禁懷疑，眼前的她還是我的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