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
「是我。」
他將我扶起,靠在床頭。
「我邀你過來賞花一直沒有回信,給三師弟發傳音符才知道你昏迷了。
「緊趕慢趕回宗門,宗主和各山長老都無法喚醒你,我便提議將你帶回南海。
「這邊的水靈氣足,能滋養你的靈根。」
二師兄蛟恆是南海的皇子,百年前從宗門離開回南海繼承海君之位。
這會兒他穿著海君流光溢彩的華服,身上珍珠寶石做配飾,一頭墨青色長發披散著,額頭上還有兩隻龍角。
迤逦又俊美,怪不得我剛沒認出來。
在宗門時,他總是存在感極低,一身黑衣地站在角落裡,隻與我相處時話多些。
想到這裡,我扯出一抹笑:「多謝二師兄。」
蛟恆卻盯著我說:「你和明曄的紅線斷了。」
他用的是陳述句。
我猛然抬起頭,呆呆地望向他:「你……怎麼知道……」
「在你昏迷時,我用蛟龍一族的秘術推演過。」
蛟恆撫上我的長發,聲音深情繾綣:「你一直在等他,而我也一直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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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龍族一旦認定一個人,便是一生。
「師妹,南海的梵生花開了。」
梵生花,一百年一開花。
並蒂兩朵花苞,盛開卻相差十年。
一朵先開,為另一個花苞遮擋風雨。
然後兩朵花一齊盛放後,再同一時間凋零。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讓我守在你身邊可以嗎?」
蛟恆撫上我的臉。
我何嘗不知他的心思。
當年在宗門,他雖是二師兄,卻因為不是人族遭其他弟子排擠。
我有時會默默地將能療傷的梨花酥放在他門口,或在領飯時順手護住他的吃食。
不知道何時,他發現了我的暗中幫助。
開始常常出現在我的身邊。
……
「這對你不公平。」
我不知道怎麼表達,他見過我如何愛明曄師兄的。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是甘之如飴?」
我還是留在了南海。
就像蛟恆所說,我是丹修,卻親近水靈氣。
這裡是最利於我修為恢復的地方。
7
南海盡頭的幽淵海底又起騷亂。
「清清,要不要一起去?
「你的劍法很漂亮,實力不在我之下。
「我一個人對付不了那麼多魔物,你來保護我好不好?」
這段時間蛟恆愈發暴露他的本性,每天纏著我裝可憐,句句把我誇上天去。
還頂著那張妖豔的臉撒嬌……
哪裡還有個師兄的樣子!
簡直……
簡直不!可!理!喻!
我躲在珊瑚群裡,戳著像他一樣花枝招展的小水母。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本體不是蛟龍,而是孔雀呢……
不過今天我躲在這裡這麼久,蛟恆竟然沒有過來找。
今天一大早他又去鎮壓魔物。
難道不順利?
我有點擔心地返回海宮。
從宮殿正門進去我就嗅到一股血腥味。
越往海君寢殿走越濃。
一路上的僕從恭敬地向我行禮,無一阻攔。
我闖進蛟恆緊閉的寢殿。
才看到他正坐在床邊,給自己的手臂纏绡紗。
裸露的後背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傷口。
看到我進來,趕緊披上床邊的外衫。
「蛟恆!」
我進門的動作一滯,氣不打一處來。
這個傻子!
一身傷這樣,穿衣服不疼嗎!
我皺著眉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別遮了,我都看到了。
「外衣拿開,後背我幫你上藥……」
蛟恆抬起頭,眼底泛紅。
我知道他大約在用苦肉計裝可憐。
但是……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
「藥拿過來,背對著我。」
蛟恆乖乖照辦,默默地將外衫放到一邊。
然後……
「不是,我就給你的背上藥!
「哎!褲子不用!你不用把所有衣服全扒下來!」
蛟恆放在褲腰上的手一頓。
無辜地垂下睫毛,委屈地開口:
「後腰和大腿後面也傷到了,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
我左手拿著藥,右手拿著绡紗,眼睛不知道看哪裡:
「……好了好了,我幫你。」
「清清!你是不是開始心疼我了?」
蛟恆轉過來趴在我的肩上,湊到我耳邊淺笑。
「你別在我耳邊吹氣!啊——」
我一個沒撐住,向後仰倒在床帳裡。
「蛟恆!你傷口不疼了嗎?別壓著我!」
「嗯,看到你就不疼了。」
「那你趕緊起來!」
「不要,你沒感覺到我正在勾引你嗎……」
8
幾年後,乾明山上——
明曄睜開眼睛。
他又突破了。
感受到實力又提升了不止一階。
掐指算了下時間,竟然又過了十年。
明曄慢條斯理地沐浴更衣,走回主殿。
桌上有一盤糕點。
他拿起一塊,咬下去才發現,竟不是梨花酥。
明曄微微皺眉,將糕點擱置一邊。
開始翻閱案臺上的卷宗。
不一會兒,自己唯一的弟子嘰嘰喳喳地跑進來。
「師尊!你終於出關啦!蕪兒好想你!」
「嗯。」
明曄對自己看著長大的徒弟還算寵溺。
「你容清師叔這次怎麼做的杏仁酥?這個季節梨花應該還開著。」
「師尊,這次是我做的!」
「嗯?」
明曄不解地抬起頭。
「容清師叔她……她還沒回宗門。」
姜蕪吞吞吐吐地解釋。
明曄先是驚奇,然後無奈一笑:「竟是去歷練了嗎?怎麼不等我出關。
「山下危險那麼多,她一丹修怎麼這麼莽撞……」
姜蕪欲言又止。
不等她再說,明曄放下卷宗御劍去了錄事閣。
宗門的弟子或仙君出去歷練都要記錄在冊。
明曄翻看了近十年的冊子,並沒有看到寫有容清仙子的記錄。
放棄自己找,直接詢問看閣弟子。
弟子支支吾吾地說他也不清楚。
明曄索性直接御劍到宗門大殿。
宗主剛好在。
「明曄?你這次閉關修為提升不少啊!」
宗主高興地拍著他的肩。
「嗯,之前容清給我煉的固元丹起了很大作用。」
宗主動作一頓,趕緊轉移話題。
「對了,東隴山那邊有秘境出現,據說是上古大能的秘境,你要去歷練嗎?」
「自然,正好可以鞏固修為。」
「那就好那就好……」
「正好帶著姜蕪,看看有沒有什麼適合她的機緣。」
然後明曄話鋒一轉:「容清出去歷練怎麼沒有記錄在冊?是弟子疏忽的話要盡快補上。」
宗主:「她……呃……
「她那個性子你也知道,不喜歡拘束,便沒有讓人記。」
明曄:「那我傳音給她,我們一路還能有個照應。」
宗主繼續擦汗:「不不不,你們不順路,她往南走了。」
明曄不慎在意:「無妨,我先去找她,再去秘境。」
「別!」
宗主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咳了咳:
「秘境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關了,你還是早去為好。
「況且姜蕪在煉氣期太久了,你這個做師尊的上心一點!」
明曄漫不經心地點頭,然後離開大殿,繼續找其他弟子打聽。
問了一圈,竟然所有人說都不清楚容清仙子的下落。
幾十張傳音符發出去也沒有動靜。
明曄越來越不安,御劍飛到容清的懷容山。
推開煉丹房。
揚起的灰塵引得明曄一陣咳嗽。
這裡分明很久無人居住,甚至連藥童都離開了!
不對勁……
明曄心底的不安逐漸放大。
他用了隱身符,到後山古梨樹邊守株待兔。
他有預感這裡能給他線索。
果不其然,五天後有人過來了。
是三師弟。
三師弟用帶有容清靈氣的剪刀,將樹上的梨花採到小籃子裡。
邊採還邊氣鼓鼓地嘟囔:
「這兩口子,想吃梨花酥自己回來採唄!每次都讓我做苦力!
「狗男的還小氣,師妹做的梨花酥一個也不給我吃!護食都護到師弟頭上了……」
「你知道容清的下落?」
明曄聽不懂三師弟說的什麼,隻捕捉到「師妹」二字,便急著現了身。
「哇!」
三師弟嚇得手上的籃子都掉了。
回過神看到是大師兄,趕緊打哈哈:「啊?我說了師妹了嗎?沒有吧……我不知道啊……」
明曄陰沉下臉,上位者的威壓瞬間將三師弟壓得跪在地上。
「我再問你一遍。
「容清去哪兒了?」
三師弟龇牙咧嘴地抬頭,看向明曄:「好好好,我說!
「整個宗門都知道師妹去哪兒了,大家都不想和你說罷了!」
「什麼?」
「容清師妹不會回來了!她在五年前就已經嫁給了二師兄!
「你可別去,人家小夫妻恩愛得很!二師兄可沒有什麼曖昧不清的小徒弟!」
明曄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不可置信地捏住三師弟的衣領。
「曖昧不清?夫妻恩愛?」
三師弟掙扎不開明曄的禁錮,索性破罐子破摔:
「當年容清被你傷得,生生地吐了心頭血,一夜之間散了近百年的修為,昏迷數月!
「宗門上下皆受過師妹的丹藥,都心疼她到不行!
「而你呢!依舊老神在在地閉關……你拖了她三百年!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等你等得多辛苦!你就當抬抬手施個恩,還她自由得了!」
明曄不敢置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放開三師弟,不自覺地後退。
容清……和其他男人成親?
這句話他怎麼也理解不了……
容清這個名字不早就與明曄綁定在一起了嗎?
容清,容清……
不,他不相信!
9
我被一陣搖晃吵醒。
南海是發生地震了嗎……
抬起滿是曖昧痕跡的胳膊,召進來負責傳消息的海螺精。
「你們海君呢?這震動是怎麼回事?晃得我頭疼。」
本來昨天被某人鬧得沒睡好就煩。
「回君後,南海邊出現一個來挑事的仙君,海君好像與他打了起來。這震動應該是他們弄出來的。」
小海螺落到我手上,嘰嘰喳喳地回話。
仙君……
難道是師兄嗎?
我穿好衣裙,去兩人打架的方向。
果不其然是明曄。
曾經冷峻的白衣仙君,此時狼狽的身上滿是泥沙,眸中透出一抹不祥的紅色。
竟是入魔的前兆。
「容清!」
「夫人!」
打架的二人都第一時間發現了站在海邊的我,一齊飛往我身邊。
「容清,這是怎麼回事?三師弟說你成親了?」
「我這個未婚道侶不在,你一個人怎麼成得了親呢……」
明曄眼裡透著乞求,走上前一步想拉住我的手。
蛟恆搶先一步將我攬在懷中。
「怎麼成不了親?清清之前又沒與人立天道誓約,又沒有舉行儀式。
「你那個親親徒弟還到處和人說,哎呀~師尊答應我不會與別人成親的~」
蛟恆陰陽怪氣地撇嘴。
「容清,我沒有答應她,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曄不知所措地解釋:
「姜蕪隻是將我視為長輩,怕我成親後忽略她,那些說辭隻是安慰她而已!」
我拍了拍蛟恆的胳膊,示意他松開些。
然後嘆息地開口:
「師兄,三百年了,等你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原來修為、劍道,甚至徒弟,在你心裡都比我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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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