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歡

產檢路上被人追尾，我打電話給沈逸。

電話那頭他十分不耐煩：「出車禍了就報警，找我有什麼用？」

可後來在醫院，我看見他把那個撞我的女孩摟在懷裡輕聲安慰：「你有什麼好內疚的，一個孕婦還開什麼車，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不注意！」

01

我在去產檢的路上被人追尾了。

猛烈的撞擊感從後方襲來時，我下意識護住已經微微隆起的肚子。

出於一個母親的天性，在危險來臨的那一刻，我心裡想的是孩子千萬不能有事。

車輛在經過幾輪打滑後撞向了綠化帶。

一瞬間，疼痛遍布全身。

萬幸的是錯過早高峰，現在路上車輛並不多，這才沒有造成更嚴重的事故。

這時安全氣囊已經彈出，額角也有鮮血滴答滴答落下。

我用盡力氣掏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在意識逐漸消失前，我還給沈逸打去了電話，卻一直沒人接。

大概打到第三個還是第四個，他接了。

那個時候我大概以為自己是要死了，一開口便是哭腔：

「喂，老公，我出車禍了，地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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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傳來他壓抑又急促的聲音：「江瑤！出車禍就找警察，找我有什麼用？

「孩子的事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管你做什麼，這個孩子我都不會要！」

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

我和沈逸是朋友介紹認識的，相處下來覺得很合拍，半年後他就向我求了婚。

哪怕他媽媽因為我父母早亡，是孤兒的緣故，並不同意。

沈逸還是排除萬難娶了我。

他說：「瑤瑤，嫁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委屈。

「我一定要給你一個家。」

他的確做到了，婚後他對我言聽計從，在婆媳關系上永遠站在我這邊。

在他的周旋下，我和婆婆的關系緩和了不少。

沈逸外形耀眼，事業如日中天，身邊卻從沒有異性朋友。

所有人都覺得我嫁了一個好男人。

我也漸漸相信，原來相親也是能遇到真愛的。

婚後第三年，我發現自己懷孕了。

我興致勃勃把驗孕棒放在禮物盒裡送給他，可想象中的驚喜尖叫沒有出現。

沈逸看著驗孕棒上的兩條線愣了幾秒，隨後他面色下沉，嘴唇漸漸抿成了一條線。

「瑤瑤，這個孩子我們還是先別要吧。」

他把禮物盒放在茶幾上，不再去看。

我不理解。

明明半年前，沈逸還躺在我腿上，討好似的要我趕快為他生個孩子。

「沈逸，你在和我開玩笑嗎？這個玩笑並不好笑。」

看著我的表情，沈逸甚至煩躁地揉了揉頭發：「我沒和你開玩笑，這個孩子真的來得不是時候，我，我，我根本就還沒做好當爸爸的準備！」

「沈逸！」我怒聲打斷他。

「什麼叫沒有做好當爸爸的準備？三個月前是你自己說要孩子的，怎麼現在就時機不對了？」

這幾年我和沈逸感情很好，最近這一年雖然不再像過往那般熱烈，但也稱得上平平淡淡，歲月靜好。

沈逸今年三十二，我比他小一歲。

年齡上我們已經算得上是響應晚婚晚育。

經濟方面，我和沈逸養一個孩子完全沒問題。

所以我實在想不出，沈逸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

面對我的質問，沈逸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轉身衝出了大門。

幾乎是落荒而逃。

02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表姐周禾滿臉焦急坐在病床旁。

床尾還站著一個年輕警察，以及一個陌生的女孩。

周禾見我醒來，總算松了口氣。

我嘗試從床上起身，頓時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接著我又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幹澀得可怕，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周禾心疼地將我扶回病床躺好，低著嗓子說道：

「瑤瑤，你總算醒了，放心吧，醫生給你做了詳細檢查，除了輕微腦震蕩和一點皮外傷外，沒有什麼大問題，你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事。

「真是老天保佑，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你不知道，我接到警察電話腿都嚇軟了，還好你沒事。」

周禾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甚至雙手合十朝四周虔誠地拜了拜。

從警察和周禾那裡我才得知，病房裡那個年輕女孩就是撞我的司機，叫許芊芊，是 A 大一個大四的學生。

駕照是前天到手的，車是昨天提的，保險還沒來得及生效，今天就把我給撞了。

我的那輛車幾乎被撞報廢，而我隻受了輕傷。

這簡直就是奇跡。

交警查看了事故現場的監控，判定是許芊芊追尾全責，需要賠償我的全部損失。

但具體的賠償事宜還需要我們雙方再談談。

車是當初結婚時舅舅拿著爸媽留下的錢給我買的，相當於嫁妝，三十萬。

這輛車對我的意義非凡，所以我一直很愛惜，三年來就連磕碰都沒有過。

聽到這個數額許芊芊傻眼了，直呼自己還是個學生，根本沒有那麼多錢。

許芊芊一瘸一拐地走過來和我道歉。

「姐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前天剛剛拿到駕照，有點緊張……」

她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白皙，扎著高高的馬尾。

眼睛一紅，淚水就要落下來，十分惹人憐惜：「姐姐，我真的沒有那麼多錢賠，反正你人也沒什麼事，能不能看在我是學生的份上，多少幫我承擔一點好嗎？嗚嗚嗚～」

聽見這話，我覺得有些奇怪，明明我才是那個受害人，怎麼這小姑娘一說，反倒好像是我的錯了？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反駁，周禾先開口了：「是你追尾撞的我們家江瑤，她還懷著孕呢，要不是命大，今天就被你撞得一屍兩命了！」

許芊芊哭得梨花帶雨，引來了不少群眾圍觀。

這時許芊芊的電話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便面露欣喜，朝著門外奔去。

門外頓時一陣嘈雜，傳來許芊芊細細碎碎的哭聲。

「嗚嗚嗚，我追尾了一個孕婦，我也不知道是怎麼撞上去的，她們都好兇……」

大概是許芊芊男朋友來了，正對著男朋友撒嬌呢。

「沒事了，別怕。」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她一個孕婦還開什麼車，要怪也隻能怪她自己不注意！你放心，有我在，他們別想訛你。」

那一瞬間我感覺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

我拼死控制住想要尖叫的欲望，不自覺攥緊了被角。

這個聲音，是沈逸。

周禾也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露出疑惑的目光。

當沈逸摟著許芊芊進來時，連日來的問題都有了答案。

為什麼沈逸這麼不想要這個孩子，為什麼突然對我避而不見。

原來是因為心裡有了更重要的人。

沈逸是從公司趕來的，身上穿的西裝還是那天從家裡拿走的一套。

從襯衣到袖扣都是由我親自挑選搭配。

他就那樣把許芊芊摟在懷裡，動作無比親密自然。

他們在一起，不是一天兩天了。

許芊芊依偎在沈逸懷裡，眨了眨眼，說道：「姐姐，這是我男朋友，我的車也是他給我買的，賠償的事宜你就和他談吧。

「欸，對了姐姐，怎麼出了這麼大事不見你家裡人和老公過來啊？你還懷著孕呢，姐姐真是有點可憐哦～」

周禾第一眼看見沈逸，被震驚到失聲，一隻手激動地指著他：「沈，沈……」

竟是連完整的句子也說不出來。

沈逸看見周禾也是臉色一變，下意識把放在許芊芊肩膀上的手拿了下來，接著不可置信地將目光投向病床上的我。

03

許芊芊開的是一輛奔馳 CLS，落地大概 60 萬。

我想換這輛車已經大半年，幾乎每天都在網上刷車評，但一直沒舍得下手。

沈逸對於我的糾結表示不理解：「喜歡就買，我又不是養不起你，幹嗎讓自己不開心？」

我不贊成地搖搖頭：「以後花錢的地方多著呢，咱們不是在備孕嗎，孩子可是吞金獸，我當然要精打細算了。」

那時候沈逸把我圈在懷裡，感嘆他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娶了我這樣一個好老婆。

原來，我不舍得花的錢，都被沈逸花在了另一個女人身上。

沈逸臉色慘白，快速往前邁了兩步，嗫嚅著嘴唇：「你怎麼會在這？」

我含笑看著他：「當然是被你女朋友撞進來的啊，我還得感謝她，留了我和孩子一條命呢！」

在場的眾人被我們這一番話說得雲裡霧裡。

隻有許芊芊雙手抱拳，靠在牆邊，眼底盡是得意。

那一刻，我明確感知到，許芊芊知道我和沈逸的關系。

她是怎麼敢的？

拿著我和沈逸的共同財產買的車來撞我，真把我當冤大頭了？

我強忍著惡心和不適支起身子，沈逸伸出來手想扶我，終究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

許芊芊看著我和沈逸，面色變了變，衝上來挽住沈逸的手：「這個姐姐要我承擔全部責任，三十萬，我哪來這麼多錢啊，再說了，她要是開車注意點，我也撞不上她啊。」

許芊芊噘著嘴，語氣裡全是不滿。

「啪——」

周禾忍無可忍給了沈逸一個巴掌，又給了許芊芊一個警告的眼神。

「你再嗶嗶一句，下一個巴掌打的就是你信不？

「你媽知道你在外面對著別人老公發情嗎？」

周禾向來毒舌，兩句話下來許芊芊小臉瞬間慘白。

圍觀群眾也發出一陣驚呼。

在場的那位年輕警官疏散了人群，將病房大門關緊。

他可能也沒想到，自己就是普普通通出個警，怎麼還能遇見這麼復雜的家庭問題。

「周禾，你有什麼事就朝我來！芊芊什麼都不知道，我和她之間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沈逸將許芊芊護在身後。

「你——你怎麼還打人呢？」

許芊芊躲在沈逸身後弱弱說道。

「沈逸，所以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是因為她吧。」

我怔怔看著他。

其實我早該發現的。

現在想來一切都有跡可循。

大概也是半年前，沈逸開始加班頻繁。

以往都是六點半準時到家，現在通常要加班到十一點左右。

但不管多晚，他都會回家，然後摟著我睡。

我也問過他，可他是怎麼回答的呢？

他說：「老婆，我們馬上要有一個小寶寶，我當然要更努力賺錢給你們好的生活啊。」

04

「多久了？」

「瑤瑤，我隻是把她當個小妹妹看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樣的解釋，估計沈逸自己都不信。

我繼續追問。

沈逸最終開口：「五個多月，但是我們真是清白的。」

時間對得上。

「發展到哪一步了？」

「……」

「江瑤，你能不能不要懷著惡意揣測我。」

「我知道了。」

沈逸垂著手，周身透露著一股無力感。

這種狀態和得知我懷孕的那一晚一模一樣。

「離婚吧。」

我有潔癖，無論是精神出軌或者肉體出軌我都受不了。

更不用說沈逸現在兩者皆有。

「什麼？不——我從沒想過和你離婚。」

沈逸急了，上來想拉我。

我沒力氣躲開，現在他的觸碰隻會讓我覺得惡心。

胃裡翻江倒海，幾乎下一秒就要嘔出來。

還好周禾在這之前擋住了他。

而許芊芊也在後面拉住了他的衣角，她楚楚可憐地望著沈逸：「你說過對她已經沒感情了，隻是同情她是個孤兒而已，你還說抱著她就和抱著自己沒區別，你們早晚會離婚的！」

原來是這樣。

可是沈逸，我並不需要你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