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我不能收,阿姨。」
婆婆往她外套口袋裡塞,都被她躲開了。
我接過那紅包和镯子,拿起娜娜的手,塞了進去。
「拿著吧,當年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媽她也給我個這樣的镯子呢。」
這話不假,那镯子現在還在我的貼身衣物包裡放著。
隻可惜當初的好,如今早就已經消耗殆盡,剩下的就隻有無盡的壓榨和數落。
許是看出了我眼睛裡的意思,娜娜不再推辭。
「謝謝阿姨。」
她將鞋子穿好,剛打開門的時候,我聽到身側的位置傳來清晰的「咔嚓」聲。
婆婆轉頭望去,眼神瞬間變得驚詫又後怕。
那裡是擺放她信奉的那個什麼仙兒的位置。
娜娜走了,婆婆從抽屜裡拿出了香,誠惶誠恐地開始參拜。
「不對勁,這女的不能進咱們家……」
我輕扯唇角冷笑。
現在啊,就是你求著人家嫁過來,人家都不可能來的。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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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公的輪椅散的不成型。
成強忍著惡心,一邊罵街一邊將屋內收拾一通。
「我……我平日裡腸胃沒什麼問題,怎麼就今天出了這麼個事!」
公公換了幹淨衣服,那股子揚武揚威的勁就又起來了,目光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我十分委屈:「爸你看我幹什麼,難道你壞肚子是我害的嗎,要是菜有什麼問題,那大家肯定都要有反應的吧。」
這話我說的十分肯定,畢竟隻是更改了油焖蝦和糖醋裡脊的鹽含量,他壞肚子這事絕對不是我造成的。
更有可能是老天都看不慣這一家子惺惺作態的樣子。
「說起菜來,媽你做的那兩道怎麼那麼鹹啊,簡直要齁死人!」
成飛一想起這事還覺得鹹嗓子呢,又去喝了兩大杯水。
「這、我怎麼知道……」
婆婆狐疑地思考半晌:「明明是按往常做菜的量去弄的。」
她轉頭看向我,隨後又搖搖頭。
我猜她是想到了當時我倆都是從同一個罐子裡取鹽的,找不出問題的根本所在。
笑話,她能想明白我算她厲害。
「我看更有可能是咱們家的仙兒不同意這個娜娜。」
婆婆一說這話,成強的臉色先黑了。
「我不管那些仙不仙的,娜娜是我最愛的人,我必須娶她!」
「可是今天這事兒……」
成飛苦惱地撓了撓頭,那脖子還是一動就疼,十分滑稽。
「我看她收了紅包和镯子,應該問題不大吧。」我適當開口。
「就怕收了東西也沒用啊,還白瞎我那錢了。」
婆婆嘆息著,牙好像又開始疼起來,捂著嘴巴哼哼。
他們沉悶的臉色讓我暗自舒暢。
東西肯定不白瞎的,經我手遞出去的東西自然有大用處,你們就瞧好吧。
成強打量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看不出他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他打小就比他哥聰明,隻是大學畢業之後開始躺平混日子。
這讓我忽略掉他能猜出這一切的可能性。
當然,這都是經歷那驚險一天後,我才想明白的事情。
14
又一個周五,幼兒園下午兩點就放學。
我在接恬恬的路上有些事耽誤了,便打電話給幼兒園老師叫孩子等我十分鍾。
到達幼兒園大門口時,我一眼就瞧見了李老師,她正跟另一個家長聊天。
她轉頭看到我的時候,有些驚詫。
「恬恬媽媽,您跟恬恬的小叔沒碰到面嗎?」
我心裡咯噔一下,強裝鎮定地詢問是怎麼回事。
「孩子小叔過來說先接她,然後和你們夫妻碰面啊。」
成飛和成強的眉眼有些相像,老師對我們家家庭成員略有了解,便以為沒什麼事的。
可我心裡清楚,成強從未主動接過我女兒,他這會兒把孩子接走肯定不大對勁。
不出我所料,手裡裡顯示出他發來的微信,上面隻有個位置。
是郊區一個廢棄的化工廠。
我來不及思索太多,徑直打了車就往那邊去。
「你要做什麼?」
我打字問成強。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但遲遲沒有什麼消息過來。
我捏著手機要求司機師傅快一些開。
手機震動一下,他隻說了短短十個字,卻讓我瞬間冒了一身冷汗。
「別急,我給恬恬吃芒果呢。」
恬恬她芒果過敏啊!
這個人渣,他究竟是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強迫自己思考這段時間以來發生的一切。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知道文娜來那天的事情是我搞出來的。
他不可能有證據的,發生在我身上的奇特現象萬年難遇,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
難道他僅憑猜測就要把我女兒帶走去折磨嗎?
人渣!徹頭徹尾的人渣!
車子行駛了二十分鍾,終於在一座破舊的大鐵門跟前停下。
這四周雜草叢生,放眼望去,那三兩棟樓和煙囪都殘破不堪。
這次成強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來。
「直走進第一棟樓,從右邊樓梯上來。」
「媽媽……嗚嗚……」
我能聽到恬恬小聲道抽泣,心頭頓時發緊。
按著他給了路線,我快速進到樓裡。
「成強,你這樣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成強囂張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
「犯什麼法了?我隻不過是領我小侄女出來透透風而已。」
「恬恬她對芒果過敏,你這樣會要了她的命!」
這幾個字簡直稱得上是從我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走到二樓,我遠遠看到恬恬被綁在一個木質椅子上,嘴角殘留著黃色的汁液。
我的心裡迸發出滔天恨意。
15
「你放開她!」
我跑著過去,成強原本背對著我蹲在恬恬面前。
他轉過身來的時候,我看到她的脖頸旁有一把沾著芒果肉的水果刀。
「嫂子,站那別動,不然我的手會抖,哦對了,恬恬真的不愛吃,我隻能硬塞咯。」
看著他笑眯眯且輕飄飄地說出那些話,我腦子裡那僅存的理智搖搖欲墜。
「瘋子!你這個瘋子!」
「我確實是瘋了!」
成強臉上的笑意褪的一幹二淨,幾乎是在咆哮。
「是你將紅包和镯子塞到小娜手裡的,你這個狠毒的女人竟然換假鈔給她,害她誤以為是我們家沒有誠意,故意羞辱她!她要跟我分手,我怎麼解釋她都不聽。」
我咬著牙:「放屁,老娘行得正坐得直,犯得上幹那種破事?你領她第一次到家,你媽就做那死鹹死鹹的菜,還有你那個爹,全天下就沒有他那麼丟人的,你媳婦留不住你找不明白原因,還想往老娘身上賴?」
許是我這番話說的硬氣,成強的眼神開始飄忽。
我知道,我賭對了。
「你找我來,無非就是想讓我承認那天的事情是我搞出來的,成強你好好想想,我若有那個本事,早就走了,你以為你們家是香饽饽啊?」
「還有那紅包,就你媽那性格,難道不會貼身揣著?我是會魔術還是有仙法啊,能當著你媽的面把東西調包?」
成強整個人癱坐在地上,一米八幾的大個子嗚嗚地哭了起來。
我連忙過去,將恬恬連人帶凳給抱到一邊,開始拆她身上的繩子。
「媽媽,痛……」
恬恬的嘴巴這會已經發腫,我心疼的要死。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送孩子去醫院,可這附近太荒蕪根本打不到車,我幹脆叫了 120。
想起包裡常備的蘆薈膠,我輕輕地往她唇周抹了一些緩解那種火辣辣的症狀。
成強滿眼呆滯地看著我們這邊,我將那把刀踢到了遠處,餘光緊緊盯著他。
「林舒,想知道我為什麼一直很討厭你麼?」
我一臉防備地抱著恬恬站起身。
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不想和他再有交流。
「我媽說,娶你來我們家是因為我哥的初戀結婚了,而你剛好比較能幹而已。」
我聽見自己心裂開的聲音。
他笑了,繼續道:「所以我從來沒把你當做我嫂子,你隻不過是我哥娶的保姆罷了。」
我將恬恬放下,安撫地摸摸她的頭。
隨即我將目光落向旁邊散落的一小節塑料管子。
這管子經過多年的風吹日曬已然殘破不堪,拿在手裡軟趴趴的。
成強輕嗤一聲,明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
「怎麼,想拿這東西打我麼?」
16
我抱起恬恬,氣定神闲地往樓下走。
身後傳來成強痛苦的哀嚎聲。
「媽媽,小叔的頭流了紅色的……」恬恬在我耳邊說道。
我換了一隻手抱她,避免她能繼續看到成強蜷縮在地上的模樣。
「他不是你小叔,媽媽帶你遠離這個家。」
急救車的聲音由遠及近。
我們上了車,車子揚長而去。
到了醫院之後,醫生說恬恬的情況可控,但免不了要打幾天的吊水。
我給好朋友阿落打電話,拜託她照顧孩子。
隨即,我最後一次回了那個家。
公婆茫然地看著我收拾東西。
他們問什麼我都不回答,急的他們直接給成飛打電話。
成飛回來的時候,我已經將自己和恬恬的東西收拾好。
搬家公司的人忙上忙下,很快就都搬進了車裡。
「你幹什麼呢!」
成飛拽著我往主臥走,我掙脫開,從包裡拿出一份離婚協議甩在茶幾上。
婆婆看著封面上的字,簡直要上不來氣。
公公連忙去抽屜裡給她拿藥。
成飛捏住我的臉,額間的青筋暴起,語氣更是陰沉得厲害。
「你敢!」
我笑了:「有何不敢?這裡面是律師做的財產證明,我有能力撫養恬恬,孩子我帶走。」
成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因為拿了那個錢你就要離婚?這字我不可能籤,你給我死了這條心!」
「那個錢我問過律師了, 反正成強早晚都是要還我的, 除此之外他還得給醫藥費和精神賠償。」
公公使勁拍了拍茶幾, 弄得上面的玻璃砰砰作響。
「你在說什麼啊?」
我將今日發生的事情言簡意赅地描述一遍。
當然, 有關自己當時說的話我隻字沒提。
「……就這樣, 反正他綁架我女兒,這個家我待著沒有安全感。」
我停頓一下,轉頭看向成飛。
「你弟弟留不住女朋友,惱羞成怒欺負到我女兒身上, 這還不算, 他還說你娶我隻是因為家裡缺個保姆。」
眼見著三人大驚的神色, 我輕扯唇角笑了一下。
看來確實說過這話, 理虧了呢。
「不是這樣的……」
成飛伸手拽我的胳膊,面如土色:「你聽我解釋, 林舒, 我們家沒有這個意思……」
我使勁掰開他那鐵鉗一般的手。
「這份協議你最好乖乖籤字,不然我就把成強綁架的事情捅到警察局。」
說著我還硬擠出幾滴眼淚。
「恬恬被硬灌的芒果弄得渾身過敏, 現在還躺在醫院裡呢, 他要負全部的責任!」
此言一出,三人的臉上幾乎同時爬滿了菜色。
婆婆癱坐在沙發上,公公坐在新買的輪椅上使勁地錘著自己的腿。
「都是我的腿不爭氣啊,那天的事怨我、怨我啊!強子怎麼能想不開去做這種事呢……」
我拽著箱子走了出去,沒有回頭。
貨拉拉駛離小區門口的時候, 我收到了成飛的微信消息, 是一張照片。
離婚協議書上面多了他的名字。
我隻覺鼻頭一酸, 深吸一口氣看向窗外。
我就知道,涉及到成強的名譽,他們會讓步的。
我終於逃離了那一家牛鬼蛇神。
迎接我和恬恬的,將是嶄新的生活。
17
後來, 我在閨蜜的小區買了個房子。
她當時笑著打趣,問我怎麼突然變成小富婆。
「真沒想到林舒居然藏了那麼多錢,平日裡淨做些青菜糊弄咱們,合著全讓她昧下了。」
「—「」恬恬被我送去了附近最好的幼兒園, 我買了兩隻她喜歡的貓咪幼崽。
在健康安全的新環境下,她的性格漸漸變得開朗,也比之前愛說愛笑了。
至於成強,我聽說他當時腦袋上縫了好幾針。
對外他說自己不小心磕的,後來似乎連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也難怪會變成這樣, 畢竟那塑料管在我手中堅硬無比, 轉頭扔到他面前就變成了一灘軟渣。
超乎常理的詭異情況他想不通,就算跟別人說, 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成飛偶爾還是會給我發消息,我嫌煩直接拉黑了。
某天打開 QQ 的時候發現有 99+的未讀消息。
最後一條:「林舒, 我是真的愛你。」
我冷笑著將所有軟件裡有關他的聯系方式都刪除了。
嗯, 幹淨多了。
「媽媽,你看,今天老師讓我們以家為主題畫一幅畫。」
恬恬將一張紙送到我跟前, 眉眼彎彎, 拄著小下巴, 明顯一副很滿意的模樣。
整張紙不大,有藍綠色的房子和花園,一高一低兩個小人拉著手對視。
「寶貝畫的真漂亮。」
我由衷誇贊道。
恬恬眨了眨眼, 軟糯糯地撒嬌道。
「媽媽,把這張紙變大讓我看看,怎麼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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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