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靜愁眉苦臉的樣子，我不禁笑了笑，拿出了手裡收集的證據。
這裡面有我的報警記錄，有我從家裡監控截取出來的視頻，它們清晰地記錄了徐聞父子的醜惡嘴臉，和我在這個家裡三十來年的辛酸。
不過這些還不夠。
我還想去一次劉月家。
她這麼能作妖的一個人，離婚的事情肯定也沒那麼簡單。
10
和李靜簡單商量後，我們坐上了返程的飛機。
曾經說好再也不回到這裡，沒想到不過小半年，又故地重遊了。
我帶著李靜一路打聽去了劉月家，小心翼翼地敲響了門。
門一打開，是一個年輕女人。
「你好，請問這是劉月家嗎？」
「別和我提她，你們滾。」
話音剛落，年輕女人就重重地關上了門。Ṫů⁸
我們在門口敲門也沒人理，等了好半天，才看到那個年輕女人從樓下下來，推著一個坐輪椅的老頭。
「你好，先聽我說，我不是劉月的朋友，我是有事找你們幫忙。」
李靜急忙攔住了他們，我迅速把事情給說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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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女人不屑地彎起嘴角。
「拋夫棄子的人一直都是她吧，她說這樣的話，不怕遭報應嗎？」
「先去我家吧。」
女人將老頭推回了家，讓我們坐了下來。
「叫我曉曉吧，那是我爸，中風導致的偏癱。」
她點燃了一根煙，給我們講述了劉月婚姻的真相。
當年徐聞把她調回廠裡後，兩人就開始偷偷摸摸地聯系上了。
但是那會兒組織有紀律，為了不耽誤徐聞和她的前程，也為了穩住我，不讓我去鬧。
劉月就開始迅速相親結婚了。
曉曉他爸是新來的，後面又被別的廠借調了出去，一直不知道這些事情，盡心盡力地對劉月好了很多年。
工資全部上交，隻要在家就家務全包攬，劉月的衣服首飾是整個廠最多的人。
但是這些，劉月仍然不滿足。
她總覺得，自己會有更大的舞臺。
所以當網絡上火了自駕遊阿姨後，她的心也跟著動了，她也想成為網紅。
她掏空家中賬戶上剩下的所有錢，去給自己買了車和裝備，還去給自己花大價錢做了美容，籤了公司。
曉曉他爸正好準備給閨女打買房的首付，卻發現賬上一毛錢都沒有了țų⁴。
他一時激動，中風進了醫院。
劉月卻不肯給他掏手術費，還借此機會離了婚。
「她從小就沒怎麼照顧過我，小時候其他孩子都有媽媽來接，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
「長大後我質問過她，她卻說，她要自由，說自己在成為母親和妻子之前，要首先是她自己。」
曉曉哽咽了一下才繼續說道：
「我不明白，如果她一點都不想履行母親和妻子的義務，她可以不結婚不生我，為什麼要在做完這些之後，才這樣說呢？」
李靜和我都愣在了原地。
愛自己這個命題太難了，到ŧű̂₉底怎麼樣才能掌握好愛自己這個界限呢？
在忠於自己這個方面，劉月幾乎做到了極致。
但是卻無形之中傷害了那麼多人。
而在履行責任這個方面，我幾乎做到了極致，但是卻狠狠地傷害和委屈了自己。
「我不知道，曉曉。這個問題，我也很難回答。我和劉月不同的是，我履行責任了大半輩子，最後卻被我的丈夫和兒子狠狠傷害，現在才開始學著怎麼愛自己。」
11
證據已經準備好，我在一個夜晚將我和徐聞父子之間的事情都整理好發在了網上。
那些承載著我血淚和屈辱的視頻，被攤開放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
我自虐一樣看著視頻中我大喊大叫的樣子，徐聞一句話不說，更襯得我像是在無理取鬧。
看完，我有些忐忑。
不知道網友是否也會像兒子一樣，說我脾氣太不好，隻會大喊大叫。
沒想到點贊最高的評論，竟然是這樣說的：
【阿姨，看到你，我好像看到了我的媽媽。】
【她遭受了一輩子的冷暴力，最後鬱鬱而終，我能明白您的痛苦，愛人的冷漠是這世界上最傷人的武器。】
底下的評論也有很多在支持我，李靜握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翻開評論。
輿論迎來反轉，大家都在喊話我的兒子和丈夫，並稱生我兒子這樣的不如生塊叉燒。
當代網友不婚不育的決心又＋1。
我的熱度恢復。
在話題討論度最高的時候，我將劉月離婚的來龍去脈，以及她多次挑釁我，造謠我的事情一起發到了網上。
並且我還發起了一個討論。
【愛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我們該如何看待，在成為妻子和母親之前，我們首先是自己這句話？】
劉月的事情在網上引起軒然大波，尤其是她的女兒親自拿出證據，將她釘在了恥辱柱上。
還有Ṭū́₊網友扒出，我的黑料就是劉月背後的公司親自下場散播的。
一時間劉月變成了過街老鼠，被網友舉報個不停，最後直接被吊銷了賬號。
曉曉最後來找過我一次。
她爸已經去世了。
她賣了房子，打算離開這個地方。
「阿姨，我覺得我好累，從前我愛著她，又恨她，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我不愛也不恨，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了。」
「至於你上次說的那個問題，我也不知道。但是起碼我能保證，在弄懂這些事情前，我不會結婚，也不會有孩子。」
在找到合適的答案之前，我能做的就是避免開始答題。
12
網絡上的討論仍然在繼續，大家意見很多，有不少人都認為自我價值高於一切，為什麼人們對爸爸就沒有這樣那樣的要求呢？
他們婚前婚後都活得一樣瀟灑，隻有媽媽被困在家庭裡。
但是也有很多人認為，他人在婚姻裡失職，並不是自己逃避責任的借口。
而且進入婚姻後，人的身份發生變化，自我價值需為家庭責任讓步幾乎是必然的，這是每一個結婚的人都應該考慮到的事情。
網上吵得炸開了鍋，我也更加迷茫，不知道問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不過我卻看到了很久不見的徐聞，他看起來老了很多，再也不見曾經那副儒雅瀟灑的樣子了。
劉月也沒了那副歲月靜好的模樣，曾經雲淡風輕的氣質也不知道被扔在了哪裡。
這會兒正在聲嘶力竭地衝徐聞發脾氣，而徐聞則維持著老樣子，緊緊抿著嘴，一句話也不說。
我沒忍住多看了他們幾眼，誰知徐聞眼尖看到了我，立刻朝著我走了過來。
他有些局促地搓著手：「你回來了啊，變化還挺大的。」
我看了看自己的穿著，在護膚品和漂亮衣服的加持下，我確實漂亮了不少。
不過最重要的，是我不用再受他們的氣。
「徐聞你什麼意思？之前你說她是文盲，現在你又眼巴巴地湊上去，你賤不賤啊。」
劉月聲嘶力竭的怒吼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我們仨都是網絡紅人，很快就被人指指點點。
徐聞受不了這種打量，一把推開了劉月。
「行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我告訴你，都是因為你，我才走到如今這一步，你趕緊滾吧，以後都不要再見面了。」
我看著劉月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最後扔下一句滾後就離開了這裡。
徐聞觍著臉湊到我跟前，絮絮叨叨給我說著他自駕遊路上的事。
我才知道，他包攬了所有的雜活，劉月隻需要美美拍視頻。
他摔斷腿就是因為給車上水的時候，在衛生間摔了一跤。
而劉月不僅不照顧他，還嫌棄他拖累了自己的計劃。
「苗苗，我現在才知道，你才是那個對我最好的人，我這兩天總是腿疼，你能回來照顧我嗎？」
我挑了挑眉，將電話打給了兒子。
「你爸生病了，來接他。」
兒子還是來了，但是對著一瘸一拐的他爸，臉色明顯不太好，一路上嘴裡都在罵罵咧咧著什麼。
坐下來，他理所當然地命令道：「行了，媽，這半年你也折騰夠了，現在氣也出了，你回來照顧我爸吧。」
「為什麼呢？你不是支持你爸找真愛，支持我愛自己，去尋找自我嗎？現在怎麼又反悔了呢？」
兒子語塞了一下，好半天才粗聲粗氣地喊道：
「你都多大年紀了，能找到什麼，快點回家照顧我爸收拾衛生，才是你該幹的，我看你也是腦子壞了。」
看著他的樣子，我感覺有些好笑。
「之前你支持你Ŧū́₌爸，是因為他那邊有關系能讓你事業更進一步，現在他聲名狼藉，還變成了累贅，你害怕他拖累你，就迫不及待地把這個包袱甩給我。」
「你真是把你爸自私的基因繼承得十足啊，一點沒走樣。」
兒子被我的話說得臉色發青，坐在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戴上墨鏡，下達了最後通牒：
「徐聞，和你離婚, 簡直是我這輩子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13
我和李靜沒有再回雲南, 而是開始了全國巡吃。
每一天的目的地都是不同的, 我很享受那種開盲盒一樣的驚喜感, 所以有時候也會碰見不好吃的東西, 美食品鑑瞬間就變成了吐槽大會。
徐聞一直在試圖聯系我, 我就變著法地拉黑他。
最後一次聽到他的消息，是從社會新聞上得知的。
劉月在一個深夜將徐聞給騙出來後, 將他推進了湖裡, 隨後自己也跳了進去。
我知道劉月回家後一直過得不太好，她丈夫的死因被公布後。
她丈夫的家人就恨上了劉月，三天兩頭地去找她麻煩，最後她連吃飯都成問題。
而徐聞害怕引火上身，再也沒像過去那樣幫她。
劉月最後徹底崩潰，怨上了徐聞, 親手殺了他。
兩人痴纏半輩子的愛情故事, 竟然以這樣的結局收尾，真是讓人大快人心。
李靜捧著手機，有些猶豫地看我。
「你兒子他。」
「他怎麼了？」
「聽說被公司辭退了，過得挺慘的, 你要不要稍微幫一下。」
其實李靜不說，我也知道他過得不好, 因為他不僅被公司辭退，還染上了賭。
之前他爸給他留的錢都被送給了賭場，他卻覺得自己還有翻身的機會，找黑社會借了高利貸，現在利滾利已經翻到三十萬了。
兒子那天被人抓到威脅我, 說我不給他還錢就打斷他一條腿。
我沒理。
最後就看見照片裡, 兒子下半身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
聽鄰居說兒子現在隻能靠上半身移動，居無定所，隻能睡在橋洞裡討錢。
可是這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
成年人了，做什麼事情, 都要自己負責。
我沒辦法一輩子呵護著他。
「不用管，人各有命，隨他吧。」
李靜松了口氣，帶著我繼續去找火鍋店。
在愛自己這個命題上, 我糾結了很久。
但是現在, 我才明白, 愛自己是在告訴自己, 你需要履行責任，但是不能失去自我。
就像我生育了兒子，那我就會盡心盡力地對他的成長負責, 確保他的衣食住行，關心他的心理健康。
可這並不代表著我要無休止地付出和寬容，任由他把我困在一個叫母親的殼裡，任意傷害。
不過人生裡的任何一個命題都太過復雜。
說不定在下一個路口, 我又會有新的感悟和想法。
給自己時間和寬容，給自己力量和勇氣，接受自己的不足和缺陷，慢慢地繼續探索這個世界。
不過我保證, 在往後的幾十年裡，我一定會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我抓住李靜的手，一起開啟屬於我們的老年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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