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夏朝唯一的女將軍。
卸甲歸來,我已年滿三十。
未婚夫早已另娶,我成了沒人要的老姑婆。
小皇帝念我滿門忠勇,封我為妃,把我接進宮中養老。
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遠不止如此。
1
「文娘與我青梅竹馬,為我生兒育女,沈將軍想讓我休妻,那是萬萬不可!」
大殿之上,我和李陽曜針鋒相對,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生怕遭受池魚之殃。
畢竟一個一品元帥,一個當朝宰相,誰都得罪不起。
「李陽曜,你要不要臉,明明是你背信棄義,毀約在先,怎麼弄得像是我在欺負你一般?」
李陽曜臉色漆黑,以往他在朝堂上那是眾星捧月,說一不二。
沒承想今日卻被一個女人抓住命門,一貶再貶。
「沈將軍,做人不能太自私。我等了你整整十五年,你借口戰事繁忙,一直不肯回來與我成親。我是李家獨子,肩負著綿延子嗣的重任,你要是一輩子不回來,難道還要我打一輩子光棍兒?」
我冷著眼,嗤笑一聲。
「到底是誰自私,如果沒有我在前線衝鋒陷陣,你這個宰相能安坐朝堂?今日之事你必須給我個說法,否則我絕不會善罷甘休!」
李陽曜咬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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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沈將軍願意,我可以娶你做平妻,以後你和文娘不分大小,平起平坐,共同執掌李家中饋。」
「我呸!」
氣憤之下,我忘了這裡是大殿,差點啐到李陽曜臉上。
「你把我當傻子哄呢,朝廷律法根本不承認平妻之說,你娶文娘在先,我進門便隻能為妾。」
「做妾又如何,你一個三十歲的老姑婆,能有人要就不錯了,放眼整個京都,除了我還有誰願意娶你?」
「豈有此理,欺人太甚!」
我氣得七竅生煙,當場抽出寶劍,追砍這個混蛋。
本該肅穆的朝堂變得雞飛狗跳,小皇帝趙良祁坐不住了,親自下場將我倆分開。
「相國慎言,沈家滿門忠勇,沈將軍更是以女兒之身,駐守邊關十數載,功高勞苦,如今好不容易卸甲榮歸,朕無論如何都要保她安富尊榮。」
李陽曜氣急敗壞,連君臣之禮都不顧。
「皇上說得輕巧,不如就將她納入後宮,讓天下臣民都知道,您是一位愛賢恤良的明君!」
小皇帝猛地一愣,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他今年剛滿十八,比我小整整十二歲。
毫不誇張地說,以我的年紀,做他的親娘都足足有餘。
「相國莫要胡言,婚姻大事還是要看沈將軍的個人意願……」
「微臣願意!」
皇上話音未落,我已扔掉寶劍,跪倒在地。
「微臣此生最大的心願就是為皇上盡忠,能成為皇上的女人,一輩子伺候皇上,微臣死而無憾!」
2
皇上臉色漲紅,就像吞了隻活老鼠那般憋悶。
他面露哀求,希望有臣子挺身而出,仗義執言,救他於水火。
可文武百官全都縮著腦袋,連個屁都不敢放。
他們不僅畏懼我女閻羅的威名,更怕皇上禍水東引,把這門婚事甩到他們頭上。
「皇上,您怎麼不說話,您是不是也嫌棄微臣年紀大?微臣戎馬半生,到頭來落得這個下場,倒不如死了幹淨!」
我作勢要以頭撞柱,嚇得小皇帝驚慌失措,一把將我抱住。
「沈將軍何至於此,朕娶你便是!」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在我的威逼脅迫之下,皇上下旨封我為賢妃,三日之後進宮行禮。
進宮之前,我決定回家看看。
煊赫百年的大將軍府如今已變得蕭條不堪,隻有幾個步履蹣跚的老僕在默默堅守。
十五年前,父親奉旨抗擊燕軍,卻因軍情泄露導致慘敗。
那年冬天的長平關格外寒冷,七萬大軍的遺體被凍結成冰,數月不化。
這一戰,我不僅失去了父親,還有叔伯,兄長……
噩耗傳來,沈家竟連一個迎接骸骨的男丁都沒有。
我不顧母親反對,一身素服,立於城頭,扛起沈家軍的大旗。
自此,這世上少了一位天真無邪的沈家二小姐。
取而代之的是心狠手毒,殺伐果斷,令敵軍望而生畏的女閻羅。
沈離。
我來到祠堂,想為父兄上一炷香,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長身而立。
「李大哥有心了,我聽說你每年都會來這裡祭拜,這麼多年過去,也就隻有你,還惦記著這些逝去的亡靈。」
李陽曜搖搖頭,眼神不復昨日的凌厲。
「沈伯伯於我有知遇之恩,若不是他從中提攜,我也不可能走到今日。他還把最寶貝的閨女許配給我,隻可惜我沒能完成他的囑託,心中萬分慚愧。」
「是我對不起你,明明是我提出退婚,卻要你背負背信棄義的罵名。」
「你別這麼說,隻要能幫到你,別說被人罵幾句,就是舍掉半條命也值得!」
李陽曜突然嘆了口氣,神情之中滿是擔憂。
「沈妹妹,你可想好了,一旦踏進那道門,便再也沒有回頭路。沈伯伯泉下有知,隻怕不會同意你去冒險。」
我望著眼前密密麻麻的牌位,心中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不需要回頭,自從母親病逝之後,整個沈家便隻剩我一人。我活在這個世上的唯一目的,就是替那些屈死的亡魂報仇雪恨!」
3
封妃慶典比我想象中寒酸許多。
皇上隻派了個傳旨太監送來寶冊,就把我安置在離龍德殿最遠的長信宮。
我從白天等到深夜,小皇帝終於姍姍來遲。
他黑著臉,接過宮女遞來的喜秤,一把將我的蓋頭掀開。
「朕還有奏章要批,賢妃早些安置。」
小皇帝說完扭身要走,被我一把拽住衣領,凌空提起。
「對不起,對不起,臣妾用慣了蠻力,一時沒控制好力道,皇上沒事吧?」
小皇帝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翻了白眼。
「咳咳……朕沒,沒事,賢妃有什麼話直說便是,再不要動手動腳……」
「皇上,今天是我與您的大婚之日,聽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您不留下來和我行周公之禮,怎麼還要往外跑。」
小皇帝做夢都沒想到我會如此直接,原本白皙的臉頰一下子漲成豬肝色。
「怎麼,臣妾說得不對嗎?」
我剛一抬腿,小皇帝像隻受驚
的兔子,瞬間退出幾丈遠。
「賢妃,朕實話告訴你,朕是念在你有功於社稷,才同意封你為妃。你可以在宮中安度餘生,朕絕對不會虧待你,至於其他的事情,就不勞你費心了。」
「那怎麼行?臣妾知道皇上心疼臣妾,可伺候皇上是妃嫔本分,臣妾總不能光吃飯,不幹活,這要是讓別人知道,豈不是要指責我恃寵而驕?」
我不由分說,撲上來扯他的衣扣。
小皇帝嚇得哇哇亂叫,完全失了體面。
「賢妃,你給朕點時間,朕還沒準備好……」
「準備?準備什麼?」
我歪著腦袋,百思不解。
「朕最近忙於國事,日日通宵達旦,身體頗有虧空。太醫說了,此時行房,於子嗣不利,賢妃應該也不想生一個病恹恹的皇子出來吧!」
「有道理。」
我是個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妃子,當即便放開手。
「皇上,您可一定要說話算話,臣妾隨時恭候您的大駕。」
小皇帝逃也般地離去,我獨佔一張大床,睡得別提有多舒服。
第二天天還沒亮,我就被宮女們抓起來梳妝打扮。
小皇帝還沒立後,宮中大小事務都由太後娘娘說了算,每天早上各宮的嫔妃都會前往康樂宮請安。
此時嫔妃的數量還不算多,一個個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嫩得像花骨朵一般。
她們對我的到來表現出莫大的敵意,畢竟誰也不願和一個跟自己娘親差不多大的女人共侍一夫。
「不要臉,這把年紀還敢逼皇上娶她,看她臉上的褶子,簡直能夾死蒼蠅!」
麗妃一開口,就惹來眾人的哄笑。
她們肆無忌憚,像看猴戲一般,圍著我指手畫腳。
「什麼賢妃,本宮瞧你比太後娘娘還要顯老,不如改做賢太妃,以後留在康樂宮,和太後娘娘做伴,想必你們有很多共同話題!」
麗妃越說越得意,口水都噴到我臉上。
「真臭,麗妃平日裡都不淨口嗎,怪不得皇上不喜歡去你宮裡,這換成任何一個男人都受不了啊!」
4
我捂著口鼻,無比嫌棄,麗妃瞬間臉色大變。
「你放屁!本宮可是皇上的親表妹,他誇我玉軟花柔,是人間尤物,故而封我為麗妃。你敢汙蔑本宮,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我何時汙蔑你了,你長得的確漂亮,可不影響你嘴臭啊,我認識一個軍醫最擅長治療此症,要不要我介紹給你認識?」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麗妃出身高貴,性情驕縱,在我之前,從未有人敢這樣和她說話。
她氣昏了頭,伸著長長的指甲朝我撲來。
我微微側身,她連我的衣角都沒碰到,就痛痛快快地摔倒在地。
此時,一身素色常服的太後娘娘終於出現在眾人面前。
「姑母,這個老妖婆欺負我,您可要為我做主啊!」
麗妃哭著向她求救,太後娘娘對此視而不見,徑直朝我走來。
「阿離,真的是你?太好了,哀家此生能再見你一面,也算是無憾了!」
太後娘娘滿臉哀切,想拉我的手,卻被我不動聲色地躲開。
「臣妾給太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麗妃有些傻眼,忍不住開口嚷嚷。
「姑母,你認識這個老妖婆?」
「住口!」
太後娘娘厲聲呵斥,嚇得她渾身一顫。
「哀家說了多少次,在宮裡要稱呼哀家的尊號,賢妃是四妃之一,品級在你之上,你再敢對她無禮,哀家絕饒不了你!」
麗妃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再不敢開口。
其實麗妃說得沒錯,我雖然比太後娘娘小幾歲,可常年的風吹雨淋,艱苦訓練,讓我的皮膚粗糙如麻。
而久居深宮,養尊處優的太後娘娘,卻與二十年前別無二致。
那一年先皇初登大位,廣納後宮。
沈家大小姐沈安青和太傅之女蘇代容作為貴女表率,雙雙入選。
一個被封為淑妃,一個被封為德妃。
倆人出嫁前就是閨中密友,進宮後更是互相扶持,親如手足。
一年後,倆人前後腳生下皇子。
皇上龍顏大悅,親自賜名。
大皇子取名趙良稷,二皇子取名趙良祁。
兄弟倆同吃同睡,一起長大,親的恨不得穿一條褲子。
然而這樣的好時光卻並沒有持續多久。
長平關兵敗,沈家幾乎滿門殉國。
長姐悲痛欲絕,身體每況愈下,不過半年,便撒手人寰。
大皇子沒了親娘的庇護,在宮中受盡冷眼。
恰逢中秋月圓,大皇子思母心切,偷偷溜出寢殿,卻一不小心墜入池塘,溺水而亡。
皇上痛失愛子,龍顏大怒,將伺候大皇子的宮人全部仗殺,
可一切都已於事無補。
經此一事,皇上意識到後宮不可無主,經過多方權衡,他決定冊立德妃為皇後。
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娘娘。
5
「真是歲月弄人,哀家記得上一次見你,還是在你大姐的生辰宴上,如今兜兜轉轉,你竟然成了哀家的兒媳。以後在宮裡有哀家護著你,你可以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要是敢多說一句,哀家就把她趕去冷宮!」
太後娘娘性格淡然,從來沒有這樣寵愛過誰,在場的嫔妃看我的眼神都變了。
「太後娘娘果然大度,臣妾就知道您不會像她們一樣嫌棄我。從今往後,臣妾定會竭盡全力孝敬您,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我抬起頭,與太後四目相對。
她臉上的笑容溫婉又和煦,如同窗外冉冉升起的暖陽,帶給人無限希望。
有太後撐腰,再沒人敢找我麻煩。
可我卻一點都不開心。
小皇帝言而無信,自從那晚離開之後,再也沒來找過我。
我整天枯坐在宮中,對著牆壁發呆,整個人都快要傻了。
不行,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我決定主動出擊。
我換上小太監的衣服,趁他上朝的功夫,偷偷潛入龍德殿。
雖然趙良祁已經當了兩年皇帝,可實際上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的案上擺著形形色色的木偶,全部都由他親手雕刻。
我細細把玩,發現其中有一件是兩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兒手拉著手,在池塘邊摸魚。
或許是因為摸到一條大魚,他們笑得十分開懷,即便是隔著死氣沉沉的木頭,也能感受到他們眼裡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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