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玩家吳又恩完成任務二。】
【恭喜玩家崔響完成任務二。】
系統播報的女聲響起。
據我所知,吳又恩是另一位男性玩家的名字。
崔響的合作對象不是四眼嗎?
他這是……反水了?
走進大廳,我的猜想徹底得到了驗證。
四眼神情呆滯地癱坐在地上,整個人沉重得像是被拴了塊石頭,下一秒又目眦欲裂地怒吼道:
「他明明說沒有找到道具的啊!」
「該死,這個不守信的偽君子,自己完成任務了就不顧別人死活了,我咒他下地獄,不得好死……」
與他一同留在原地的,還有一個叫向時的短發女人。
她的存在感並不算高,行事不像崔響那般高調張揚。
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她絕對是個有經驗的老玩家。
那張向來冷漠鎮定的臉上此刻卻帶著掩不住的失魂落魄。
下一秒,她扭頭看向我和我身後的顧聞洲,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走來。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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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定有底牌,可不可以幫幫我?」
向時拉著我走到角落處,喉嚨低啞。
在恐怖遊戲裡,我不希望出現任何變數,更不想盡婦人之仁。
於是我輕輕搖頭道:「抱歉。」
「拜託了,請給我兩分鍾。」向時哀求地看著我,「我想跟你說一個故事。」
在向時字字泣血的訴說聲中,我逐漸拼湊出一個比較完整的背景:
她和吳又恩來自同一個組織,關系從搭檔轉為地下情侶。
他們一起下過無數個副本,也毫無防備地將後背交給彼此太多次。
「那套所謂的道具是我們昨天一起搜集線索時發現的,他跟我約定好等他完成任務以後就去 106 把雨具帶給我。」
她顫著唇,字字泣血。
「我在 106 等啊等,最後等到的卻是他和崔響完成任務的消息。」
「我不知道是崔響許了他什麼好處,抑或他隻是單純地忌憚我作為一個女人,在組織的地位卻變得越來越高。」
「當然,從他背叛的我的那一刻起,無論是什麼原因,都不重要了。」
向時的眼裡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她在得知這個副本的等級時,就已經做好了會死在裡面的準備。
但這並不代表她能接受來自愛人的背叛。
所以這仇,她一定要親自報。
我有些被她的堅決打動,卻實在不想參與到這些玩家的糾紛之中。
畢竟系統給我探索真相的時間,隻有不到四天了。
就在我猶豫之時,向時提出了一個我無法拒絕的條件。
一陣密語之後,我帶著笑,跟她握了握手:
「那麼,合作愉快。」
18
其實想要幫向時完成任務很簡單。
我把雨靴和顧願的小花傘分給了她,將雨披和另一把傘留給了自己。
至於玩家不能弄湿跑鞋的這條規則,我還未開口,顧聞洲就已經湊了上來:
「清如,我背你。」
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被獨自留在原地的四眼見狀,先是痛哭流涕地求我也幫幫他,在遭到拒絕後,開始用大段骯髒的詞匯咒罵起我來。
在逼近死亡的強壓之下,他已經精神失常。
背著我的顧聞洲聽到那些辱罵我的詞,臉色一剎那冷了下來。
我看了眼牆上的時鍾,反而變得心平氣和起來,攔下了他準備動手的動作:
「還有十分鍾就到任務的截止時間了,他活不久的。」
「就當這是臨死之人最後的發泄吧。」
我不會救四眼,我不是聖母,何況這般欺軟怕硬的小人也不值得救。
但我也沒必要跟一個將死之人過不去。
我安撫似的把臉輕輕靠在顧聞洲的背上,感受到他動作有一瞬的僵硬,忍不住伏在他背上偷笑起來。
少年悶悶的聲音從身下傳來:「他都這麼說你了,你笑什麼?」
「笑某人可愛。」
於是某人不說話了,隻是加快腳步,耳朵根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一般。
19
7 點 58 分。
我和向時卡點到達教學樓時,吳又恩正和崔響蹲作一排抽著煙。
他的臉上帶有一種卸下重擔的痛快,偶爾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低頭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悶煙。
【恭喜玩家夏清如完成任務二。】
【恭喜玩家向時完成任務二。】
吳又恩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恰好對著眼前如惡鬼索命般的女人,煙灰隨著他哆嗦的動作灑了滿手。
「向……向時,你的任務完……」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向時一刀封喉。
他不可置信地捂著喉嚨,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身前的方向,幾秒後,手才無力地垂了下來。
吳又恩死了。
作為遊戲的資深玩家,他本是有機會躲掉這致命一擊的。
可是他壓根沒想到向時能活著回來,更沒想到昔日的戀人出手竟然如此狠厲,絲毫不給他狡辯的機會。
向時有些懷念地看著手中沾血的小刀,喃喃道:
「還記得嗎?這是我們第一次合作完成 A 級副本時,你送我的禮物。這也是我身上唯一能帶進副本的道具。」
「不要對背叛你的人心慈手軟,這是你當初教會我的第一課。」
「沒想到這一次,它沾上的,居然是你的血。」
與此同時,與吳又恩合作的崔響認出了眼前這把刀就是論壇上大名鼎鼎的 A 級道具「破刃」,嚇得屁滾尿流: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是,是這個人主動拿著雨具找我合作的,他就要了我幾個 B 級道具,我還有道具,我把道具都給你……」
「除了我有眼無珠,和這個挨千刀的東西合作過以外,我沒有得罪過你,求你放我一馬吧!」
向時輕笑著把小刀在空中挽了個漂亮的刀花,隨即將其收進了隨身的口袋裡。
崔響見狀陪著笑,忙不迭地從背包裡開始掏道具。下一秒,他卻被向時掐著脖子,狠狠抵在教學樓前的柱子上。
「是啊,你當然以為自己沒有得罪過我。可是她呢?」向時拿出一張少女的照片,崔響在看清照片上的人臉後就忍不住瘋狂地顫抖起來,身上的衣服也被大滴大滴的汗水所浸湿。
「她是我在組織裡視作妹妹的存在,第一次放她去低級副本歷練,就遇上了你這樣禽獸不如的家伙。」
「你先是跟其他人自導自演救下她,騙取她的信任。又在佔盡了她的便宜後,拉她替你擋刀!」
「當初我花高價積分買下了那場副本的回放,所有人的臉都被系統做了模糊處理,我就一遍又一遍地記你的輪廓,記你的動作和習慣。」
「你拉完她替你擋刀後抽煙的樣子,和剛剛一模一樣。」
向時見崔響臉上的肥肉抖動得更嚴重了,緩緩露出一個有如地獄修羅的笑容來。
她將原本收起來的破刃重新拿在手上把玩,隨即在崔響不斷討饒懺悔的聲音中,一把插進他的胸膛。
「你當時也是這樣先給了她生的希望,又親手把她推入深淵的吧?」
「至於你的懺悔?下地獄說去吧!」
20
直到崔響的身體重重地倒在地上,向時這才喘著粗氣,拿著破刃轉向我和顧聞洲的方向。
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她連著殺了兩人,整個副本也隻剩下我和她兩名玩家。
顧聞洲皺了皺眉,手上的青筋暴起,下意識地擋在我面前——
如果向時殺紅了眼,下一個傷害的對象是我,那麼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了她。
在精神的高度緊繃中,隻聽見「咣當」一聲。
向時精疲力竭地松了手,那把向來與她形影不離的破刃就這麼被丟棄在沾滿雨水的地上。
「夏清如,謝謝你。我想做的事都已經完成了。」
「接下來,我這條命,就是你的了。」
她一頭颯爽的短發被雨水所打湿,隻露出一雙帶著決絕的眼睛。
我絲毫不懷疑隻要我此刻張口讓她去死,下一秒她破刃的刀鋒就會對準她自己。
我們的交易裡,從來都沒有要她命的這一項。
舉手之勞而已,我也不需要她做到這一步。
「你有這份真心就足夠了,何況我也有事情需要你幫忙。」我將破刃從地上撿起,在擦幹後重新遞回到她的手中,「這是你用來防身的道具,還是好好留著吧。」
向時怔怔地看著破刃。
就在剛剛,她用這把向來隻為防身的小刀連殺二人,其中還有一位是她昔日的愛人。
我能理解向時這副出神的模樣,沉默著替她打了傘,再多安慰的話也隻化作了唇齒間的一聲嘆息。
半晌,我才看見向時抹了把臉,在替吳又恩合上眼後接過了我手中的雨傘。
「走吧,都結束了。」
是啊,不必回頭,都結束了。
21
回寢後,顧聞洲替我煮了一大碗姜湯。
我勻了杯給樓下的向時送去,系統發放的任務獎勵恰好到賬。
——顧願的日記。
我輕輕觸碰著日記表面老舊的封皮,像是觸碰著我和顧家兄妹過去的回憶。
我的家庭關系並不和睦,父母吵架、打罵,那是常有的事情。
每當那間狹小的屋子爆發出激烈的爭吵聲,隔壁的顧家就像是我唯一的避風港。
至於顧家兄妹,他們的父母在一場意外中雙雙喪生,他們同顧奶奶一起住在這套父母生前留下的小房子裡。
因為意外發生的時間距離顧願出生並不久,顧奶奶總將她視作喪門星,多年來從未給過他們兄妹二人一個好臉色。
久而久之,三個孤獨的人就成為了彼此的依靠和慰藉。
直到我上高中那年,父母離婚,我被判給媽媽。
她帶著我離開這座城市,送我進借宿制高中,自然而然地和別人組成了新的家庭。
她對我有愧,卻始終沒有愛。
剛分開的前幾年,我和顧聞洲還時有書信來往。
他跟我分享他和顧願的近況,我告訴他這所學校很大很漂亮,但一點也不好玩。
我們約定好要考同一所大學。
我高三時學校下令要封閉式管理,我每天隻能拼了命地學習,幻想和顧聞洲可以在大學重逢。
高考結束以後,我如願考上了那所學校,卻再也沒收到過顧聞洲的回信。
我總是欺騙自己顧聞洲向來信守承諾,也許他隻是想給我一個驚喜,說不定在報到那天就可以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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