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這種羞辱,我卻蹲下撿起來,然後套上小熊頭套,像是無事發生。
記者們很快重重圍過來,而我在悶熱的套裝裡一步步挪遠了。
閃光燈下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是我光鮮亮麗的父母妹妹。
而我渾身潮熱粘膩,抱著冷掉的盒飯,捧著兩萬塊錢的支票高興了半天。
有了這ẗù⁸一萬塊錢,未來高三的一年,我就可以專心學習,不用再打工了。
外婆也不用再開著輪子老破的三輪車,可以換新的了。
這場生日散場,俞瑤玩累了鬧脾氣,直接把高跟鞋踢到一邊,陰著臉上了豪車。
我媽挑剔地看著剛下班摘了頭套的我,冷笑一聲:
「我就說你姥姥傻,你讀書能有什麼用?」
「長得這麼醜,我看你能讀出個什麼名堂來,後面還不是要隨便嫁給村裡的二流子。」
我爸過來攔住語氣衝動的她,看我這個幾乎沒見過的女兒,眼神有些復雜:
「這一萬是給你最後的生活費,以後不要來了。」
我在他們眼裡,像是一隻力量弱小的螞蟻。
最多隻是怕麻煩,所以才拿點錢打發。
我沒有再說話,隻是頂著依然灼熱的高溫,扭頭走了。
前兩天,我也剛過了 17 歲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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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我妹妹生日大氣包下整個遊樂場,而我一個人在異地打工,為了一點學費,承受著我爸媽的羞辱。
我恨他們,又覺得沒必要。
8
時間過得很快。
高三的時間更像是抓不住的沙,我全身心投入進學習,全力以赴地啃下一道道難題。
我也意識到,我好像長開了。
會有男生往我的桌兜裡塞情書,打水時會有人搶著幫忙拎。
我全拒絕了。
回村時王繼宗看著我,會變得磕磕巴巴,還想摘野花送過來,跟我道歉以前都隻是因為喜歡我。
我拎了拎板磚,就又把他嚇跑了。
看,這些都是虛無的東西,今天我漂亮,明天別人也能漂亮。
隻有抓得住的才是自己的。
我更廢寢忘食了,一步步把成績穩定在年級第一,好不容易放假回家,也要開燈學習熬到凌晨。
這樣下去,清北幾乎是囊中之物。
百日誓師的時候,我作為學生代表在臺上宣誓,而外婆在臺下淚如雨下。
後來她哽咽著拍拍我的肩頭:
「我一直以為我錯了,你媽那個時候成績好,我就硬逼著她學習,後來拆散了她和當時的小混混對象。」
「她恨我,就仗著自己漂亮,又跟著男人跑去大城市了,誰知道後面會當大明星。這麼多年,她一直還恨我……」
她錯了嗎?
她是鄉裡有名的潑辣寡婦,在半夜有人敲門的村子裡,拎著一把菜刀,硬是把我媽拉扯大。
她怕唯一的女兒被騙,有什麼錯?
我抱著外婆,擦掉她的眼淚,緊緊靠在一起。
高考前,我又聽到了我爸媽的消息。
俞瑤惹禍了。
未成年的她被慣壞了,泡吧喝酒還玩男模,居然為了一個男人,跟別人起了爭執。
她當場拿酒瓶砸到了另一個女孩頭上,結果那女孩不是以前那些任由她揉扁揉圓的普通人,而是豪門大小姐。
娛樂報道一下子滿天飛。
連她之前校園霸凌,看不起窮人,被壓下去的事兒也被扒透了。
我爸媽壓不住輿論,被質疑教女無妨,焦頭爛額地找不到公關辦法。
我隻是漠然,像是在聽陌生人的故事。
頂著烈日,我進了考場。
而外婆在考場外面殷切地期盼著我,等我考出好成績。
我的手心都在冒汗,定了定神,拿穩筆開始答題。
這次理科卷子出奇的難。
但好在我基礎扎實,足夠穩扎穩打,能夠全部答出來。
寫完以後,我檢查了一遍,就交了卷。
作為第一個出考場的人,一出門我就看見了外婆。
她滿眼欣慰,眼睛笑成了月牙兒,也沒問我考得怎麼樣:
「考完就好,考完就好。」
我一抬頭,正好看見晴空萬裡。
就像我的前程。
9
等出成績的時間是焦灼的。
網上我爸媽和俞瑤基本上要聲名狼藉,對家把她們的黑料翻出來,誰都要踩一踩。
這時候,我媽想起了我,她一打電話就是在哭喊:
「俞瑕,現在你滿意了?都是你這個女兒克我,你就要把我害到這種地步嗎?」
「你今年高考,連個大專都上不了吧?算命先生說,隻要你嫁給豪門衝喜,我就能有翻盤的機會,不如……」
她話還沒說完,我就掛了電話。
神經病。
看不上我的還有很多,比如王繼宗媽,她多年懷恨在心,四處在村裡散播我高考必定落榜,平時成績都是作弊的謠言。
她甚至放下大話,如果我能考上,她自願下跪磕頭。
我攔住了拎著菜刀要出去的外婆,也沒搭理她。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家就熱鬧起來了。
村支書敲鑼打鼓地送著橫幅,甚至還有紅布包著的大紅包,笑呵呵地喊外婆:
「周老太,俞瑕考上了!」
「全國理科狀元,一會兒市裡的大領導還要來呢!」
理科狀元,這可是理科狀元。
什麼含金量?
我外婆第一次手足無措,局促地像個小孩,忙不迭地拒絕:
「這個錢不能拿,不能拿啊。」
村支書塞過來:
「這是國家給的獎學金,就給孩子收了吧,以後可就享福啦!」
外面早圍了一圈人,不知道是誰「嚯」了一聲,立馬就炸鍋傳開了。
不少嬸子拎著雞蛋還有自家的小孩,要來蹭蹭我的手,說蹭考運。
甚至有人抓住人群裡臊紅了臉的王繼宗他媽:
「李翠花,你不是說要給小丫頭磕頭道歉嗎?磕啊。」
李翠花臉漲紅,都快埋進了地裡,摔了個狗吃屎,逗得人哈哈大笑。
緊接著來的是清北的招生組,開始現場搶人。
可我沒想到,居然還有兩位不速之客。
我爸媽開著豪車連夜趕來了。
這次不同的是,後備箱裡還提了一大堆珍貴的補品,還有奢侈品。
我媽面容虛偽,粉底沒遮住黑眼圈,笑盈盈地牽起來外婆的手:
「媽,這些年我工作忙,多虧你主動接過照顧外孫女的重擔,還把瑕瑕教導成了人中龍鳳,我還要感謝你呢!」
助理拎著禮品,我爸也有些疲憊,繼續接道:
「這些年在村子裡住也苦了您了,您看,我和小薇在城裡都有別墅,不如搬過來吧。」
「又怕您離不開,就定了全套的家具,大冰箱,大彩電。」
不過幾句話,就把事實扭曲,甚至攬功到了自己身上。
這時候村子裡的人又開始議論,大概就是說外婆有福氣。
女兒女婿是大明星,外孫女又是高考狀元,人生贏家啊。
可是外婆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媽,半天才幹笑了一聲:
「小薇啊,你是剛知道媽一直住在這兒嗎?」
如果不是剛知道,這些年早幹嘛去了?
我媽臉色白了,我爸卻還想過來拉我,跟我共敘親情。
二人同時把目光投向我,眼神變得慈愛,我卻隻是覺得惡心。
他們覺得是理科狀元,現在長得也有點小漂亮,能給他們帶來利益,這樣的基因才配做他們的女兒,所以願意重新愛我。
但我不想要這種摻雜利益的惡心的愛。
所以,我扭頭去院子裡抄起來大掃帚,直接把他倆趕走了。
我知道他們這次來是為什麼。
互聯網上關於俞瑤的輿論已經快到窮途末路了,他們想通過我,挽回來口碑。
10
我面對正在採訪高考狀元的記者,下意識地有些逃避鏡頭。
這時候,有人驚呼我爸媽上了熱搜頭條。
#林薇夫婦大女兒理科狀元#
這個話題直接帶了爆。
記者沒想到我是影後的大女兒,直接眼前一亮:
「請問有什麼要對你父母說的話嗎?」
我看著鏡頭,最後嗤笑了一聲:
「我是姥姥養大的孤兒,爸媽早就死了。」
現場一下子安靜了。
我的手機不斷振動,我媽瘋狂地打著電話,最後被我拉黑。
我低頭,露出一個堅韌的笑:
「我隻在爸媽家裡長到七歲,就跑去外婆家了。因為再待著,我被保姆虐待死了爸媽不也會管我。」
「我沒繼承漂亮的基因,沒有像妹妹那樣漂亮的像福娃娃,我媽反而因為我耽誤了進組拍戲,所以她恨我, 甚至早就斷了我的生活費。」
「外婆把我養大, 現在我媽又要來摘果子,哪有那麼好的事兒呢?」
全網炸了。
我媽之ƭṻ₁前一切偏心的證據都被扒出來,牆倒眾人推,連同我爸的漠視, 都被網友瘋狂譴責。
我卻沒有繼續打著狀元的旗號撈錢,而是選擇了入學清華,成了大名鼎鼎的理科天才少女。
省裡市裡加起來的獎學金, 足夠我給外婆頤養天年了。
就在我即將開學的時候,我媽找過來了。
她滿眼疲憊,語氣帶著小心地討好:
「瑕瑕,以前是媽的不對, 回家看看吧。」
我沒去。
因為我聽說了, 俞瑤中考棄考了。
她在初三時愛上了一個小混混,以考試的名義直接跑了, 錯過了中考。
我爸媽把她拎回來鎖在了家裡, 之前我媽也包裝過她天才少女的人設, 現在直接被群嘲反噬。
不過短短幾個月,我媽順風順水的影後人生充滿了磕絆, 像是華美長袍底下的虱子終於顯露出來。
她眼裡全是疲憊, 照著鏡子的時候, 才意識到自己老了。
她老了。
褪去影後的光環,她也不過是普通人。
大女兒公開不會認她這個媽, 而俞瑤不成器,是個需要照顧的。
娛樂圈的高強度應酬傷身,我爸前兩天生了一場病, 又因為網上輿論鬱結在心,已經躺在床上養了一個月了。
愛人再怎麼也不可能陪她一輩子。
可回頭一看, 她有錢, 她隻有錢。
可是老無所依, 在療養院裡受欺負的那種日子,又不是沒有先例。
所以她現在迫切地想挽回我,甚至親手做了雞湯送到我的大學門口。
但我從來不見她。
直到那一天, 俞瑤跑出來了。
她發了瘋似的把我媽手裡的雞湯摔在地上,眼裡滿是仇恨:
「你為什麼不讓我跟他走?!」
我媽好像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怒急攻心:
「你是來討債的嗎?早知道你這麼叛逆,我當時就該好好對俞瑕,根本就不該生你!」
多熟悉的話。
二人在學校門口鬧成一團, 最後被保安徹底轟開。
我媽跌坐在地,失聲痛哭。
我看了一眼, 扭頭回實驗室做研究項目去了。
恨已經過去了, 但我永遠無法說服自己愛她。
11
再聽到我媽消息時,是我的研究成果得了科研獎。
我爸身體不好,一直躺在床上靠私人醫生續命, 早沒了當初的英俊。
而他們當時的粉絲, 也早就解散了。
畢竟當時生而不養的事兒, 鬧得太大了。
誰會去愛兩個自私的人呢?
我媽這些年,一直在跟俞瑤糾纏。
她把俞瑤養成了翻版的自己,這些年不斷地在給俞瑤擦屁股, 解決一堆爛事。
這是她的報應。
而我把外婆安頓在了北京,也跟實驗室的師兄慢慢走到了一起。
我的人生,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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