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世子和離後

及笄那年,阿爹突然想起,在我幼時曾給我訂過一門親。

我尋過去的時候,我那未婚夫早已有了心愛之人,卻還是遵循承諾娶了我。

成親一年,他始終待我冷淡。

他一次一次冷面拒絕,我一次一次迎難而上。

直到他偶然和婆母提及想娶平妻一事,我突然如釋重負,收拾好包袱,求娶放妻書。

後來他踏遍河山尋我而來,言語哽咽:「放妻書不是我給你的,作不得數。」

1

我阿爹救了在戰場上受傷的貴人。

貴人為了報恩,許諾了我與他家嫡長子的婚事。

直到我及笄那天,阿爹在彌留之際,才突然想起了給我訂的這門親。

我低頭不語,阿爹嘆了口氣,掏出訂親玉佩,說貴人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再三囑咐我,無論如何都要把玉佩親手還給貴人。

料理完阿爹後事,我拿著玉佩進京尋親。

侯爺認出玉佩,大手一揮,操辦了我和世子陸凜的婚事。

成親那晚,是我第一次見到他。

他是百年世家蘊養出來的嫡長子,氣度清執,豐神毓秀。

我心跳如擂鼓,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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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待我有禮,卻十分疏遠。

成親一年,他總是被外調查案,我們甚少見面。

今天是陸凜回京的日子,他剛告破滔天巨案,時任大理寺卿,是上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也是眾多貴女的香閨夢裡人。

婆母一早便把我叫到了院子裡。

「嫣然,你和凜兒成親已有一年,為何還沒有懷上子嗣?」

我啞然。

成親是有一年,卻見面不過幾次,每每他在府內時,卻也總是借口不圓房。

我院中的事,婆母也是知道個三三兩兩,望著我頗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今晚凜兒回府,你們夫妻小別勝新婚,我會賜下美酒,你陪他小酌幾杯。」

我不敢反駁,應了一聲便退出了屋內。

一直等到晚上,都未等到陸凜。

他外出一月今日歸家,我想著他怎麼著也會來看一看我吧。

終究是太自作多情了。

「夫人,世子已回了書房,老夫人送來的酒菜也都送去了書房,您也趕緊去吧。」

白芷幫我松了發髻,又換上一身輕薄衣衫。

我面上羞赧,想到白日裡婆母的囑咐,也隻好硬著頭皮敲響了書房的門。

2

「夫君。」

我連喚幾聲,裡面遲遲沒有響應。

我心下狐疑,就推開了房門。

陸凜託腮坐在桌子邊,一旁放著婆母送的酒和菜。

聽到門前的動靜,他輕輕側過頭看過來,一向清冷的雙眸欲色沉沉,眼尾泛著紅,雙眼迷離。

我腳步一頓,僵立在原地。

視線落在一旁的酒杯上,心下明了。

婆母這是往酒裡下了藥!

我閉了閉眼,隻覺得頭皮發麻。

我在陸凜難耐又克制的眼神裡小心翼翼走上前去。

「夫君,你怎麼了?」

「解藥,給我。」

陸凜嗓音喑啞,想必忍得艱辛。

但是這東西,怎麼會有解藥。

我皺著眉搖了搖頭,看在陸凜眼裡反而成了另一種意思。

他臉色越發漲得通紅,眸中怒火迸發,咬牙切齒地開口。

「魏嫣然,你怎能如此不知廉恥,竟然給我下這種藥,我絕不會讓你得償所願!」

他的表情,我大概會記一輩子吧。

惱怒,鄙夷,還有厭惡。

在他打碎茶器準備劃傷手掌之際,我上前一步制止了他。

我命令侍女抬來冷水,把他放入浴桶之中。

片刻之後,陸凜的眼神逐漸恢復清明。

我站在他幾步遠的地方,四目相對那一刻,他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

「你為何……」

「無論你相信與否,下藥一事非我所為。」

我重重呼出一口氣,繼續說道:「你不了解我卻妄加揣測我,言語侮辱我,你應該道歉。」

房間陷入很長一段時間的靜默,久到我以為他不會開口說話了。

「抱歉,是我言語欠佳。」

我眼睛發酸,轉身走了出去。

陸凜一向予我冷淡,可我總覺得,會有一日,我能打動他,如今看來,不過是一廂情願。

第二日我和陸凜一起前往長公主府參加賞花宴。

我坐在馬車裡,他騎馬走在外面。

帷幔被風輕輕吹動,掀起一角,露出那清雋俊逸的身姿,我直直地看著他,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夫人,公主府到了。」

女使掀開車簾,我搭著她的手下了車。

陸凜從馬上下來,對著我微微點頭:「今日是你第一次參加這種宴會,跟緊我些,不用害怕。」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沒什麼好害怕的。

我入座女席一角,滿院子的鶯鶯燕燕,高門貴女。

長公主被簇擁著走來,坐在最高處。

我抬頭打量了一番,微微低下頭。

傳言不虛,長公主雖不到三十年華,卻如同半老徐娘。

安寧長公主是陛下親妹,年輕時為了大慶去往鄰國和親,後來兩國交戰,安寧公主為了國家誅殺親夫,大慶因此獲勝。

陛下對公主很是感激,又甚為看重,賜下封地,卻允許公主在京生活不必前往封地。

宴會開始,眾貴女上前獻藝。

「聽聞靖康侯世子妃出身江南,不知今日可有幸讓大家見識一下世子妃的才氣?」

一位面容姣好的貴女笑盈盈地看著我,周圍有嘲笑聲有附和聲。

誰不知靖康侯府世子妃出身草莽,能有何等技能堪登大雅之堂,如此發問,不過是想讓我難堪。

我向那女子望去,迅速在腦海裡過一遍,當真是不認識。

安寧公主視線落在我身上,目光凌厲。

「公主恕罪,我夫人近日身體不適,可否由我代勞?」

陸凜從席上起身,微微向公主頷首。

身姿清朗,如松如竹。

我心下微微泛起暖意。

「世子如此護短,可是怕她魏嫣然出身草莽身無長技,惹人恥笑?」

臺面上隱隱傳來嬉笑一片。

糟糕,衝我來的。

突然席面上一女子站起,向安寧公主盈盈一拜:「小女近日習得佳曲,可否代替世子妃獻藝。」

「丞相千金才貌雙全,我們可有耳福了。」

「孟小姐是為了給世子解圍吧,他倆青梅竹馬差點訂親……」

「這才是琴瑟和鳴,珠聯璧合的才子佳人啊。」

孟枕月,丞相千金,才貌雙全,京城第一美人。

和陸凜青梅竹馬。

我起身向前,對著公主行禮。

「臣婦願以箜篌作曲恭賀公主。」

孟枕月側頭朝我看來,秀眉微蹙,面上露著疑惑。

一曲終了,眾人微昂著頭沉迷不已,待反應過來,眼中是隱藏不住的贊嘆。

「世子夫人此曲可比昆山玉碎,蒼蘭泣露,賞。」

安寧公主眼眶湿潤,視線落在我身上又飄向遠方。

孟枕月面色微變,隔著人群望向陸凜。

宴會結束,我與陸凜並肩而行。

「你何時學會的箜篌?」

「日日都在練。」

「嗯。」

他如何會知?

成親一年,他很少在府中。

「為何會去學箜篌?」

我腳步一頓,轉過身去看他。

月色下,他眉目清俊,恍若謫仙。

我壓下心頭悸動,開口卻已帶上了苦澀。

「世人隻知公主為了家國大義手刃親夫,便覺得他們夫婦二人關系不好,其實他們夫妻和睦郎情妾意,箜篌便是他二人最愛的樂器。

「自我嫁給你那日,我便想方設法了解京中權貴,鑽研琴棋書畫,為今後的一切做足準備,不讓你蒙羞。

「陸凜,我曾經是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的。」

陸凜就那樣看著我不說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茫然。

我轉身離開上了馬車,隨著馬車漸行漸遠,與那人逐漸拉開距離,我再也控制不住淚流滿面。

陸凜,我從來不知,你竟早有心愛之人。

這個位置,是我佔了她的。

3

接下來的幾日,陸凜罕見地待在府中。

以往他在府中的時候,我想方設法地貼上去,卻都遭受冷待。

如今冷靜下來想想,他定是覺得我不知廉恥的。

「夫人,孟小姐求見。」

孟枕月,來找我幹嘛?

她站在廊下,溫婉大方,氣質卓然,的確與陸凜很是匹配。

她對我微微一笑的樣子,不免讓我也失了神。

陸凜喜歡她,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可這樣正常的一件事,卻讓我心口泛著細細密密的疼。

「陸凜及冠那年,如果不是你拿著玉佩出現,我父親本是要去請旨賜婚的。」

我怔愣,沒想到她竟如此直白。

「侯爺重諾守信,讓世子娶了你,你出身低賤,大字不識,你可知因你,他受了多少的恥笑,我又因你哭湿了多少枕頭。

「陸凜對你無意,即便你再怎樣不顧廉恥貼上去,也隻會讓他對你更加厭惡。」

自始至終,她語調平和,笑容溫婉。

我嘆了口氣:「孟姑娘其實你大可不必尋到我面前的,我與陸凜本就要結束了。」

孟枕月蹙著眉頭看我:「京中人都說你愛慕權貴,你怎會舍下侯府這樣一棵大樹?」

我苦笑不已,原來我在眾人眼裡是如此不堪。

隻怕在陸凜那裡,更加不堪吧。

人這一生,本就蹉跎,實在沒必要委屈了自己又為難了別人。

「你說得對,陸凜對我無意,我也從來不知他心裡有你,這個位置是我佔了你的,我還給你。

「可有些,你說得也不對,我並非大字不識,也並非愛慕權貴。

「白芷,送客。」

一連幾日,我除了向婆母請安,不踏出院內一步。

我在準備離開的東西。

「夫人,嶺南出了事,世子要去嶺南查案,你不去送他嗎?」

我託腮望向窗外,他一走我的計劃便也要實施了。

再看一眼還是會喜歡的人,就不要再見了。

院子裡突然傳來通傳聲:「世子來了。」

我慌忙站起來,隱入屏風後面,用眼神示意白芷。

「夫人呢?」

溫潤清朗的嗓音自屏風後傳來,我一下就紅了眼眶。

「夫人正在午睡。」

腳步遲遲沒有動作,我們隔著屏風看了對方良久,他才向外走去。

陸凜,我們竟然連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他走後第二天,丞相夫人就進了府,她前腳剛走,後腳婆母便叫了我去。

我站在堂下,婆母望著我欲言又止,臉上閃過愧疚。

「嫣然,我想為凜兒迎一房平妻,這也是他的意思。」

4

丞相夫人說孟枕月痴戀陸凜一事全京皆知,若不是出了我這個岔子,他們兩家原本就是要訂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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