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第四次,底下的人又給我打了電話。
「賀總已經好幾次往外轉錢了,說是融資,還推了好幾個應酬,月姐,你的行程都快安排滿了。」
一個公司,兩個領頭人,賀飛不管,那就隻能落在我的頭上。
不知不覺間,底下的人遇到事兒都下意識隻找我,差點把另外一個忘了。
我自然來者不拒,點了點桌面。
「沒關系,他那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推掉的應酬換我來吧。」
對面感嘆。
「月姐,你和賀總的感情真好。」
「我要是有賀總這樣的賢內助,還有什麼愁的?」
我摸著公司的公章,笑著答。
「畢竟都十年了啊。」
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一個人改變習慣,愛上新的愛好。
也足以讓一個人從最開始的得意洋洋到最後因為全無反饋而焦灼。
畢竟冷暴力真的能讓人瘋狂。
夏盈盈就這麼被我逼得坐不住了,索性直接給我打了電話。
「馮月,你知道吧?你一直知道給你發消息的人是我,少和我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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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了一聲,客氣地問。
「消息我都看見了,有什麼事嗎?」
「你看見了為什麼還能這麼冷靜?!」
夏盈盈的聲音高了八度,尖銳地響起。
「我之前說的都是對的,賀總愛的人是我,要不是因為你用那十年的感情威脅他,他早就把你甩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能死皮賴臉地待著還不快滾?!賀總他根本不愛你!」
「你胡說。」
我忍住勾起的嘴角,語氣卻帶著哭腔。
「都是假的,賀飛隻是一時糊塗而已,等他玩膩了就會回頭的,他在意的一定是我,他還說要和我結婚。」
「那你為什麼不敢找賀總當面對質?」
聽見我的哭腔,夏盈盈終於高興了,趾高氣揚地開口。
「你就是怕和賀總撕破臉,賀總就真的把你甩了吧?」
「我就說嘛,為什麼你一直忍氣吞聲。現在想想,你這種黃臉婆,除了忍氣吞聲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還能幹什麼?」
「不過這沒用,你等著吧,我會讓你看清楚,現在的你在賀總心裡什麼都不算!」
她說到做到,掛掉電話就開始運作。
等我回到家時,賀飛正在發脾氣。
他對著請來的阿姨狂拍桌子。
比起以前西裝革履的矜貴,他顯然潦草了許多,也瘦了許多,眼睛掛著兩個明顯的黑眼圈,身上滿是酒氣,胡茬也沒怎麼打理。
見我進門,他語氣很衝。
「我讓財務轉錢怎麼他還要問你的意見?!現在這些人懂不懂規矩?!」
「要是生意搞砸了誰負責?!」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
我聞言面露委屈,卻還是好脾氣地回復。
「你之前轉了好幾筆數額都不小,現在再轉需要的程序肯定就更多了。」
「更何況公司有公司的流程,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啊。」
換句話來說,要不是之前轉錢的是他的心腹,就他轉的那些錢,一分都過不了財務的賬。
「賀飛,你最近怎麼了,說談的大生意怎麼投了那麼多錢我卻聽都沒聽說過?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賀飛聞言目光閃爍,罕見地閃過一些慌亂,語氣軟了下來。
「我沒告訴你也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你就別問了,我還能騙你不是?等談成了,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看著我眼眶有些紅,也訕訕地道。
「小月,剛才我語氣不太好,你別生氣,我就是有點著急。」
我搖了搖頭,反而大度地安慰他。
他高興了。
「那轉錢的事……」
我熱情禮貌但愛莫能助。
「這得走流程啊。」
他:「……」
原本緩和的臉色變得暴戾,他甩開我的手冷硬地說了句「我去洗澡」,就揚長而去。
關門的聲音大得嚇人。
阿姨也隻敢在我面前小聲。
「先生的脾氣怎麼越來越暴躁了?」
當然暴躁了。
要是有人一夕之間贏了自己想象不到的數目。
又在一夕之間輸得精光。
還繼續一敗塗地。
那怎麼可能不暴躁呢?
連現在在洗手間接到自己情人的電話都是。
「我一定會贏回來的,隻要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會連本帶利地贏回來!」
「小月?你別說了!之前我還覺得她善解人意,但遇到事就是死板,從公司賬上轉點錢都要問東問西。」
「盈盈,是我錯怪你了,你才是真的懂我。」
「你說得對,總公司轉不了,你不是還在分公司嗎?等我去找你,帶你一起去。」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等把錢贏回來,再轉回去,誰都不會發現的,更何況公司是我說了算,發現了又這麼樣?有我保你,你還擔心什麼?」
對面短暫思考了一樣,想到我今天在電話裡的強裝鎮定,一發狠就點頭。
「好!」
13
在夏盈盈的認知裡,賀飛之所以對我特殊,不就是因為我在過去十年裡陪他吃過苦,在他艱難的時候支持過他嗎?
現在賀飛正需要有人支持他,夏盈盈自然不會錯過。
到時候我連最後一點也都被替代了。
那賀飛又有什麼理由不選擇她而選擇我?
對此,我嘆為觀止,並默默地打了報警電話。
「你好,我想舉報有人挪用公款。」
14
是以賀飛被抓的時候,還是在紙醉金迷的賭場。
身邊夏盈盈打扮得花枝招展,正春光滿面地坐在他的身側。
看見警察的到來時,兩個都是蒙的。
估計兩人誰也沒想到自己次日會登上頭版頭條,上面還大大地印著「挪用公款」四個大字的罪名。
當天,我的電話就差點被打爆了。
我媽著急得不行。
「你不是本事大嗎?快去找人把人放出來啊,他要是倒了,你一個女人頂什麼事兒?」
其他人更是眾說紛紜。
「馮月一個女人也是可憐,賀飛進去了估計都快急死了吧?」
「也不知道誰先被她找去託關系,說起來,要是真的需要幫忙,總得付出點代價吧?」
「這些年他們生意做大了,分點股份出來當謝禮也是應該的。」
不少人坐等我上門去求助。
甚至不忘給我打了電話明敲暗打。
可是——
我語氣誠懇。
「舉報把他送進去的人就是我啊。」
對面:「……」
電話就這麼掛斷。
留我站在拘留所門口莫名其妙。
走進去時,才見到人的賀飛就激動不已。
「小月,你終於來了,快和他們說,把我放出去!」
「我還差點就贏回來了!你相信我,快去想辦法把我放出去!」
我痛心疾首。
「賀飛,我沒想到你說的做大生意就是沉迷上賭了。」
「還敢挪用公款。」
「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你是什麼意思?」
賀飛驟然明白什麼,後知後覺地盯著我,不可置信。
「是你!」
「怎麼會是我?」
我全是被冤枉的委屈。
「難道是我讓你去賭的嗎?」
「還是是我讓你聯合夏盈盈去挪用公款的?」
提到夏盈盈,賀飛這下什麼都明白了,激動地大喊大叫。
「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那幾個人給我下套,騙我去賭,但你根本沒阻止!」
「你就是想報復我!」
「是我看錯你了,馮月,我沒想到你居然這麼惡毒!難怪,難怪我沉迷去賭的時候,你什麼都善解人意,連公司的事也被你包攬了,你就是想報復我!」
「就因為我出軌了?」
他不理解,甚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像我這樣功成名就的,你看看誰在外面沒幾個女人?我不過是一時把持不住而已,你居然這麼狠心,就要毀了我,馮月,你真狠!」
我打斷他的指責。
「賀飛,出軌的人是你,沉迷去賭的人是你,挪用公款的人也是你,我從頭到尾什麼都沒做。」
「而作為公司的管理者之一,我有權利舉報危害公司利益的人,這一點我合法合規。」
「你怎麼能怪我呢?」
我無辜極了。
「至於你出軌,我憑什麼不能記恨?」
「同樣都是十年,憑什麼你瀟瀟灑灑,我就要黯然退場?」
「你要麼給我錢,要麼給我愛,既然愛不在了, 那錢自然要握在我的手裡。」
我想明白了。
從求婚那天開始我就想明白了。
從賀飛出軌那一刻開始,我就沒原諒過他。
變質的愛情隻配扔在垃圾堆裡。
之所以一直猶豫,是因為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這十年時間到頭來換了這樣一個結局,更不甘心和他鬧翻之後離開這個打拼多年的公司。
可我轉頭一想。
明明做錯事的人是賀飛,憑什麼是我離開呢?
就因為我是女人,所以我就該是鬧翻了之後離開的那一個?
就因為他是個男人, 所以出軌了也是香饽饽?
隻因為他功成名就。
既然如此,那功成名就的人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所有人都以為賀飛進去了,我就天塌了, 沒了男人,我就是個軟柿子。
卻忘了, 我要真的是軟柿子, 也不可能把賀飛送進去。
「好好看著吧, 沒了你, 我隻會過上更絢爛的人生。」
這是我對賀飛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氣急敗壞, 到無能狂怒, 到最後的懺悔求原諒,我一個字都不想聽。
甚至還沒有夏盈盈的發瘋來得精彩。
畢竟她在看見我時是真的真情流露。
「都是因為你, 你這個老女人, 你沒我年輕,沒我漂亮, 你就嫉妒我, 陷害我!」
讓我不得不提醒她。
「夏盈盈, 我才是被小三破壞感情的受害者。」
「那又怎麼樣?愛情裡不被愛的才是小三!」
她理直氣壯。
「你自己沒本事留住賀總的心憑什麼怪我?!我們是真心相愛的。」
「所以我成全你們。」
我從善如流,甚至祝福。
「希望你們一起坐牢時,也能這麼相愛。」
畢竟,真愛無敵嘛。
可我卻被他的話拉到從前。
「-笑」這一出好戲在圈子裡鬧得沸沸揚揚。
我的毒辣形象可謂深入人心。
誰都說我是個毒婦, 哪個男人靠近了就倒霉。
我媽覺得丟了大臉。
「名聲都毀了,現在我還怎麼出門?你真讓我一把年紀了還為你的事操心嗎?」
「你二舅給你介紹了個二婚的,雖然沒什麼錢, 但不嫌棄你,要說女人還是得結婚。」
「到時候你好好生孩子, 把公司的事交給他打理你也輕松。」
她絮絮叨叨。
卻被我推到面前的支票止住聲音。
「你這是什麼意思?」
有些話聽多了, 我好像也能毫無波瀾地面對了, 所以我冷靜地對她開口。
「媽,我很感謝你這些年把我養大,也理解你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老一輩的思想根深蒂固。」
「但我真的並非結婚不可, 我也有我的人生,而不是像完成任務一般生孩子、養孩子,再給孩子帶孩子。」
我媽第一次被我如此反駁,臉上青一塊白一塊, 不服氣地嘟囔。
「那你以後老了……」
「我老了怎麼樣與你並沒有什麼關系, 而我對你的義務是讓你安享晚年,這些錢,夠了。」
她張了張口。
語塞地盯著我。
發現我全然沒有退步的意思後, 原本的氣場就這麼軟了下去,甚至帶著些小心翼翼。
又在嘀咕著賀飛不是個東西,要是改了就好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
可我已經無意去關注。
賀飛之後我還有許多事要做,那是屬於我的事業, 亦是我的人生。
至於浪子回頭金不換?
笑死,在我這兒,我隻希望能折成現金。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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