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軌,我原諒了。
朋友都說,十年啊,要是分了我就白費了。
我媽也說,總不能讓他們老了也要為我操心吧。
所以在他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向我下跪道歉時,我原諒了他。
可夜裡,當他就要碰我時,我還是沒忍住,吐了出來。
1
賀飛的臉色有剎那的僵硬,隨即蒼白。
看著在馬桶旁沒忍住幹嘔的我,他伸出手想要將我扶起來。
「小月……」
但就在碰到我那一瞬,我卻仿佛觸電一般,猛地退後站了起來。
動作之大讓我們兩個都愣了一下。
氣氛有些尷尬,我過了兩秒才別過臉解釋。
「沒事,你去睡吧,我就是有點不舒服。」
說著接過他手裡的紙巾,客氣地笑:「謝謝啊。」
他臉色又白了一些,眼簾顫了顫,想到什麼,邊走邊說。
「我去給你煮碗粥吧?你胃一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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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給我拒絕的機會,他語速快到說完時已經走到了廚房。
留我一個人站在洗手間,手裡還拿著那張紙巾。
胃酸上湧氣息連帶著腹部的抽痛,可我隻感覺到有些冷。
不合時宜地想起,今天應該是賀飛出軌的第三十六天。
也是我原諒他的第一天。
2
從洗手間坐了許久出來,賀飛的粥已經熬好了。
貼心地給我盛好,無論我如何推託,他還是極其固執地搶過勺子,吹了好幾口才遞到我的嘴邊。
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個弧度,硬著頭皮吃了一口。
耳邊是賀飛喜悅的聲音。
「還記得嗎?以前你生病,我也給你做了一碗粥,你說我做的最好吃,要吃一輩子。」
「現在嘗嘗,味道沒變吧?」
他目光殷切,等待我的評價。
可我卻被他的話拉到從前。
他說的我生病時,應該是我們大學剛畢業的時候,兩個沒什麼背景的小情侶剛剛創業,隻能待在小出租屋。
那段時間太過艱難,總有喝不完的酒局,賀飛還得談生意,我就幫著他擋酒,一喝就是半瓶。
我最終熬不住生病住院,醒來時是賀飛心疼、滄桑的臉,和他放在懷裡還溫熱的粥。
他說:「小月,跟著我你後悔嗎?」
我笑他幼稚,誇他煮的粥好吃,我能吃一輩子。
他也被逗笑了,認真地承諾。
「等我們有錢了還喝什麼粥,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他說到做到,有錢之後,我的確是吃香的喝辣的,他也再沒有給我熬過一次粥。
回憶回籠,我想恭維地說句好吃。
卻咬到一塊甜甜的東西,臉色一變,再次吐了出來。
這把賀飛嚇了一跳,急忙上前拍了拍我的後背,我卻看著吐出來的東西,出聲:「賀飛。」
「怎麼了?」
他滿臉擔憂。
我看著他一字一句。
「我不吃紅棗的啊。」
我不挑食,但唯獨紅棗,吃一次吐一次。
怎麼克服都沒用。
這一點賀飛不可能不知道。
他頓了一下,想到什麼,臉色灰白了再去。
這一次,空氣安靜得落針可聞。
我想我們都想到了同一處。
我不喜歡吃紅棗。
愛吃紅棗的是另外一個人。
賀飛記錯了。
抑或者,記混了。
但我還是對他說客氣地說:「謝謝你的粥。」
其實把紅棗挑出來也能吃。
「不。」
賀飛猛地把碗從我手中奪過,語氣慌亂,急切地想要證明什麼。
「不要吃了,這個不能吃了,做得不好,我重新做。」
「做香煎小黃魚怎麼樣?你記得你最喜歡吃了!」
這次他沒記錯,我的確最喜歡吃了。
可是我有點困。
隻能婉拒。
「謝謝,但是不用了。」
「這麼晚了,先睡吧,明天再說。」
說著,沒等他回復就朝著房間走去。
身後,賀飛喚了一聲。
「小月。」
我茫然地回頭。
他語氣艱澀:「那是客房的位置。」
3
我最終還是在主屋裡睡了。
理由是我怕夜裡起夜打擾到他,去客房剛剛好。
但他隻說:「我去吧,你睡主屋。」
我沒拒絕。
黑暗裡,我躺在這張熟悉的大床上,眼睛卻怎麼也合不攏。
腦子不受控制地想。
在我不在家的時候,會不會有個女人,也和賀飛躺在這張床上?
這張床是不是有其他人的味道?
第二天,賀飛打開房門就看見我在換床單。
我努力露出一個微笑。
「剛好想大掃除,就換來洗洗吧。」
賀飛:「留給阿姨吧。」
我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偏執地去扯開床單。
賀飛喚了幾聲我也沒聽見,他終於按住我的手,死死將我控制住。
眼中的難堪和痛苦並存。
「沒有人。」
「她沒來過家裡,更沒碰到過這張床。」
我如同被拆下發條的玩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哦。」
如釋重負。
我們無聲地走到客廳吃飯,誰也沒說話。
誰也沒追問,他說的那個「她」是誰。
好幾次賀飛都想開口,找話題和我說什麼。
但每一次我都拼命地扒飯,很忙的樣子讓他欲言又止。
我猜他是想說,那個所謂的「她」是誰。
但我並不太想知道。
事情發生到現在,我從未過問那個女生是誰,叫什麼名字。
明確他出軌,隻是因為我在他辦公室發現了一個剛用完的床上用品。
後來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我鬧他煩,可在我提出離開時他又不願意了。
他給我訂玫瑰,找我媽說情,隨意被我朋友謾罵隻為能讓他們給我在哪裡的消息。
下跪、道歉、保證,甚至要把所有財產都交給我保管,他都做得果斷又誠懇。
態度低到原本咬死不告訴他的一群人都動容了。
他們悄悄地來勸我。
「畢竟都十年了,月月,人有幾個十年能磋磨,你要是分了,不就是白費了嗎?」
「反正他現在都把錢給你保管了,也和外面那個斷幹淨了,你要不再試試,原諒他一次?」
我媽也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
「我已經老了,月月,別讓媽媽再為你操心了。」
「而且你這個年紀,也該結婚了。」
也是我點頭那一刻,周圍全都亮了起來。
我所認識的親戚朋友都出現在眼前,對面,賀飛拿著一束玫瑰走到我的面前,雙膝跪地,眼角微紅,抓著我的手是失而復得的激動。
「小月,謝謝你,謝謝你原諒我。」
歡呼聲響起,鼓掌聲也響起。
我被聲音淹沒。
4
吃完飯,賀飛強硬地要送我去上班。
我拒絕不開,在他開副駕門時先一步去了後座。
不去看他的表情。
車上他牽扯出幾個話題,發現在說到工作上的問題時我會回話,便越加努力地講下去。
但其實賀飛已經很久沒開車送我上班了,更別說談論工作上的問題。
即便我們是在同一個公司,但都因為各自的職務匆匆而來,匆匆而去。
闲暇時我更珍惜我們難得的獨處時光,自然更不會提工作。
可每次難得有獨處時光,他也都會遲到或者被一通「公務」電話找去。
下車後,我還是道謝,準備離開。
賀飛再也忍不住,抓住我的手出聲。
「小月。」
「你能不能別再對我說『謝謝』了?」
他眼裡滿是痛苦。
「明明之前你從來不會和我這麼客氣的。」
「我們在一起十年了。」
可我卻突然變得這麼生疏。
這個問題把我問得一怔。
我好似的確對他太過客氣,說不完的「謝謝」和「不用了」。
但我控制不住。
更不知如何改變。
賀飛很快整理好情緒,鄭重地對我說。
「可能你還不相信我。」
「但是小月,我一定會向你明白,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愛的人也隻有你一個。」
「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5
辦公室裡,腦海裡還回蕩著這句話。
要是以前,我一定很高興。
因為這是賀飛心裡有我的表現,他對我的愛給予了加倍的反饋。
但現在,我卻很快被桌子上的工作吸引。
也是此時,我的辦公室門被大力推開。
女生尖銳的聲音響起。
「馮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我辭退的?!」
「你就是嫉妒,嫉妒賀總愛我,你人老珠黃了,你見不得別人年輕漂亮!」
那的確是一張年輕漂亮的臉,甚至眼睛還和我有些像,穿著白襯衫和小套裙,清純又嫵媚。
好看極了。
如果我沒記錯,她該是賀飛的其中一個秘書,夏盈盈。
剛來面試時被我撞見過,簡歷十分優秀,那時她還穿著純白 T 恤,青春洋溢。
遇見我還元氣滿滿地喊道:「馮總好!」
賀飛站在我身邊被逗笑,還說,她和年輕時的我有點像。
現在再見時,她看著我的眼神已經滿是怨毒和憤怒,伸手過來就要抓我的臉。
「賀飛愛的是我,你憑什麼辭退我?!」
「你這個老女人!」
我坐在位置上沒動,她也沒抓到我。
來晚一步的秘書已經將她牢牢控制住,滿頭大汗。
「馮總,不好意思,我們當時沒看住,她非要闖進來。」
說著,還解釋了一句。
「辭退她是賀總老早就下的命令,她今天才來辦手續。」
「賀總不見她,她就非要闖進來見你。」
我點了點頭,平靜地對夏盈盈道。
「聽見了嗎?」
夏盈盈冷笑一聲:「賀總才不會那麼對我,一定是你拿公司股份逼他的!」
「你知道嗎?賀總可喜歡我了,他喜歡我年輕,還說我的眼睛又大又亮。」
「所以馮月,你一個黃臉婆,憑什麼覺得你可以糾纏賀總一輩子?」
我手機裡才傳來賀飛一條一條乞求語氣的吃飯消息,聽見這話,我陷入漫長的無語。
我覺得我應該生氣,但奇怪的是,我隻覺得有些煩。
以及滾滾襲來的疲倦。
無論是對夏盈盈還是賀飛。
所以我隻回了一句。
「你有什麼異議,可以去找賀飛。」
她當我這句話是挑釁,被「請」出去時還得意地刺我一嘴。
「馮月,你以為賀飛喜歡你嗎?」
我看向她。
她勾起嘴角。
「聽說你們在一起已經十年了吧?」
「十年了,他怎麼沒和你求婚?」
6
是了,十年了。
我恍然發覺,我和賀飛居然還不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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