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鯉的影帝

錦鯉的鱗片，可以給人帶來好運。

我幾乎拔光所有鱗片，才讓沈白川成為影帝。

領獎那天，他卻說最感謝的人是合作的小花。

她是自己的繆斯女神。

我紅著眼質問他，沈白川卻冷臉訓斥：

「無知！我現在上升期，不能公開戀情。」

身後傳來一聲嗤笑，他的死對頭周野朝我挑眉：

「不如考慮一下我？我下降期，隨時可以公開。」

沈白川不知道，給出去的好運，是可以收回的。

我朝周野伸出手：

「你想當影帝嗎？」

1

「江鯉。」

沈白川的經紀人紅姐低著頭，左右看了一圈。

最後朝我露出一個極為曖昧的笑容：

「哎呀，不行，我實在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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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白川讓助理準備了一萬朵香水百合，他是不是要在今晚向你求婚？」

百合？

一萬朵！

求婚！

雖然我最喜歡的花是向日葵，但仍掩不住滿心的歡喜。

今晚是金星獎的頒獎典禮，眾星雲集，萬眾矚目。

我陪著沈白川從籍籍無名的龍套，到現在炙手可熱的新星。

其中的辛酸，隻有自己才能體會。

我默默站在他身後六年，直到今天，終於可以並肩和他站在鎂光燈前了。

紅姐是一路看著我們走來的，此刻她眼眶泛紅，正拿紙巾輕按眼角：

「哎呀！你們當初住的那個地下室，那老鼠簡直了！

「還有，兩個人為了省錢分一份盒飯，你還總把肉給他。

「冬天你陪他熬夜戲，煮的湯差點把導演香迷糊……」

紅姐的話匣子一打開，就沒再合上。

我伸出手，輕輕碰了下自己的大腿。

一股鑽心的疼痛立刻傳遍全身。

紅姐剛才說的那些，都算不得什麼。

這拔鱗之苦，才真正是痛入骨髓。

2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我並非人類，而是一條錦鯉。

我們錦鯉一族，每年都會長出一枚鱗片。

用這鱗片衝水服下，可以給人帶去好運。

沈白川站著的紅毯下，是一枚又一枚帶血的鱗片。

我原本光潔白皙的大腿，現如今布滿傷疤。

我騙沈白川說自己得了皮膚病，他便信以為真，還到處帶我看醫生。

「頒獎了！頒獎了！」

紅姐用力捏住我的手，神情十分激動：

「主辦方早就和我打過招呼，過了今晚，沈白川就是最年輕的影帝！

「他待會兒肯定要在領獎臺上向你求婚，你快看看妝花了沒有！」

我被紅姐的情緒感染，忙掏出鏡子補妝。

嗯，不愧是高價化妝師特意幫我化的。

妝容很完美，半點沒花。

「第三十五屆，中國電影金星獎，最佳男主角，授予……

「沈白川！」

沈白川邁著長腿，款步走向領獎臺。

哪怕在群星雲集的今晚，他依然是最耀眼的那顆星星。

我痴痴地望著他清俊的眉眼，仿佛回到了初見他那一天。

小時候我最喜歡聽的故事，就是小美人魚。

聽得多了，我就幻想著有朝一日也能遇見自己的王子。

我 18 歲生日那天，江中心有一條漁船出了事。

沈白川是漁民的兒子，趁著暑假幫自己爸爸捕魚。

他閉著眼睛直直朝江底沉去。

陽光透過水面，斑駁地照在他白皙俊秀的臉上。

在那一刻，我找到了自己的王子。

3

後來的故事很老套。

我救了他以後，假裝自己是來這裡打工的女孩。

沈白川很快和我相戀。

他是電影學院的學生，我在他們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然後，開始陪著他輾轉在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劇組。

「今晚拿到這個獎，非常開心。

「在這裡，我要特別感謝一個人。

「她是我的繆斯女神，也是我的紅顏知己。

「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

沈白川清潤低沉的聲音，在禮堂中回響。

紅姐拼命用手臂戳我，一副嗑到了的表情。

我不由得漲紅了臉。

沈白川性格很內斂，並不太擅長表達感情。

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對我說的甜言蜜語屈指可數。

今天還怪肉麻的，又是女神，又是知己……

「唐清悅，你聽見了嗎？

「還不快過來，我有禮物要送你。」

紅姐手舞足蹈，仿佛她才是要上臺領獎的那個人。

「快，江鯉，快上去啊！」

我僵坐在原地，身上的血液一寸一寸變冷。

錦鯉的聽覺和嗅覺都強於常人。

沈白川剛才說的，是唐清悅，不是江鯉。

4

在眾人的起哄聲和掌聲中，唐清悅提起裙擺，緩緩走上領獎臺。

她和沈白川並肩站在一起，四目相對。

男帥女靚，還怪般配的。

兩人周邊的氣氛，甜到發膩。

在他們身後，是一整片粉色的花海。

上萬朵百合花，燦爛而又張揚地盛開著。

紅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垂著頭坐在一邊，嘴裡還在喃喃自語：

「不對啊，不應該啊，不是說求婚嗎……」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望了我一眼，聲音越來越小。

然後，逐漸變得和我一樣沉默。

對於送上門的話題，主持人自然不會放過：

「沈影帝現在算是，公開戀情了嗎？」

沈白川莞爾一笑：

「我和清悅是知己，也是戰友。」

沒承認。

但是，也沒否認。

後來的事情，我記不清了。

記不得沈白川是怎麼走下臺的，也記不清這頒獎典禮是什麼時候結束的。

我隻是枯坐在椅子上，在腦中一遍又一遍回憶和沈白川的過去：

【江鯉，你放心，等我拿到獎那天，就向你求婚。】

【我這人嘴笨，不會說話。】

【但是，你的付出我都記在心裡，我一定會給你的青春一個交代。】

沈白川，你真的知道我付出了什麼嗎？

5

「江鯉，你給我站住！」

沈白川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扯住我的手，語氣中滿是不耐煩：

「你發什麼瘋！

「門口那麼多記者，被拍到怎麼辦！」

典禮雖然結束，但沈白川作為新出爐的年輕影帝，自然少不了狗仔跟拍。

此時大部ƭũ̂⁹分明星已經走光，隻剩下一些工作人員在打掃。

我甩開他的手，仰起臉直勾勾地盯著他：

「被拍到，會怎麼樣？」

沈白川一愣，隨即蹙起兩道長眉：

「沒文化就多讀點書，你跟在我身邊時間也不短了，這都不懂嗎？

「我現在是事業上升期，戀情如果被曝光，會掉粉的！」

我突然發現，他這副不耐煩的模樣，其實並不陌生。

隨著他事業越來越好，他對我說話似乎一直都是這種語氣：

「江鯉，你這腿到底什麼毛病！為什麼怎麼都治不好？

「江鯉，你怎麼什麼都不會啊，真夠笨的！

「江鯉，你能不能別穿短裙，疤都露出來了，醜死了！」

是我每天都在自我催眠。

逼自己忘記他不好的地方，隻記得他的好。

沈白川，早就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了。

「白川，你還沒走嗎？」

唐清悅從休息室走出，看到我們有些吃驚。

她見我們都沉著臉，轉了轉眼珠，朝沈白川胸口親昵地捶了一拳：

「哎呀，是不是和江鯉吵架啦？

「江鯉，你別誤會，我們今天晚上都是因為工作需要，炒作個話題，宣傳一下電影。」

6

她站得離沈白川極近。

兩人肩挨著肩，腳靠著腳。

我突然想起網上看到過，說一對男女如果下半身靠得很近，那說明他們有過親密行為。

親密行為？

我心中一驚，隨即又有些酸澀。

這部電影中，沈白川和唐清悅有著大量的親密戲。

每次拍親熱戲，他都不許我去探班。

後來電影上映，我一直沒敢去看，怕自己看了心裡難受。

為此，沈白川還嘲笑我小氣。

說我如果連這點氣量都沒有，怎麼配做影帝老婆。

沈白川煩躁地扯了一下領口，朝唐清悅抱怨道：

「你勸勸她，這是想著要和我公開戀情呢！」

唐清悅吃驚地捂住嘴：

「江鯉姐，你這是想害死他嗎？

「你沒看新聞嗎，之前那些影帝，都隱婚到五六十歲呢。

「白川可是才 25，前途無量！」

沈白川感激地看著唐清悅，眼神中滿是贊賞：

「清悅，還是你懂我。」

唐清悅嘆了口氣，目露同情：

「白川，你確實挺為難的。

「江鯉畢竟才高中畢業，不懂這些，別怪她。」

三言兩語間，兩人在我面前畫出了一個圈。

他們在圈裡，我在圈外。

7

「嗤～」

一聲極為不屑的冷哼，從牆後傳出。

周野從牆彎處走出，手上還夾著一支煙。

他挑著眉，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

「喲！這剛拿了獎，就開始擺影帝架子了？」

周野是這部電影的男二，在拍戲時，就和沈白川不對付。

他其實演技很好，隻可惜在運道上總是差了些。

之前拍的幾部劇，還沒播，主演就被曝出各種黑料。

後來圈內人給他起了個綽號，叫他掃把星，都嫌他晦氣。

這次能和沈白川一起拍電影，也是機緣巧合。

拍戲時，有周野在的地方，一直狀況不斷。

為避免麻煩，劇組直接砍掉了他大半鏡頭。

最精彩的戲份基本被剪光。

好好一個男二，戲還沒男四號多。

嘲諷完沈白川，周野將視線對向我。

他朝我微微歪頭，露出潔白整齊的八顆牙齒：

「江鯉，你不如考慮考慮我？

「我下降期，談戀愛了隨時可以公開。」

沈白川毫無形象地翻個白眼：

「周野，這事情和你有什麼關系？」

周野無所謂地聳聳肩，眉眼間全是不羈：

「我隻是看不慣你欺負人。

「這大半夜的，連個門都不敢和江鯉一起出。

「江鯉，跟我走吧，我送你回家。」

沈白川沒再開口說話。

雙手抱胸，自信而篤定。

篤定隻要有他在的地方，我永遠不會離開。

我沒再看他一眼，而是轉過身朝周野伸出手：

「周野，你想當影帝嗎？」

8

「撲哧～」

唐清悅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見我們都看向自己，她歉意地擺了擺手：

「對不起，我實在是沒忍住～

「白川，原來你說的話是真的，我一直以為你開玩笑呢。」

我曾經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和沈白川提過幾次。

我說自己是幸運女神，誰跟我在一起，誰就能當影帝。

情到濃時，沈白川會摸著我的頭發，親吻我的臉頰：

「不管我未來是不是影帝，你都是我的幸運女神。」

可他，為什麼要把這些話告訴唐清悅？

「江鯉，你知道周野的名聲吧？

Ṫù₀「幸運女神和掃把星，你別說，這組合還挺配的。」

周野不以為然地點點頭：

「我也覺得挺配的。」

沈白川有些不自在，但看到我真打算跟周野走，他又惱了：

「江鯉，你能不能懂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