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姐她人淡如菊

仙女屋子裡有規矩,她不下命令,下人們都不能動。


我去找喬楉婉時,丫鬟已近昏厥。


「姐姐,門外丫鬟要曬暈了。」我提醒。


嫡姐擺弄指甲,嘴唇微嘟,慢聲道:「隻是站著,如何能暈?」


「烈日炎炎,站久了不舒服。」


嫡姐看向我,忽地轉移話題:「箐箐,你是不是心悅小將軍?」


我搖頭。


「小將軍輕浮,馬球賽一事可見,我與他素不相識,他竟說我過些天就要嫁給他。」我語氣減慢,「難不成,他分不清姐姐和我?」


嫡姐手中的茶水起了波瀾。


她端坐著,不言語。


方席原怎麼可能分不清,他太分得清了。


我惡心完喬楉婉就走,門外的丫鬟已經暈倒。


我吩咐人將丫鬟帶去消暑,之後,就隻等著看好戲。


然而,還沒等到喬楉婉成親。


就等到方席原到處發瘋。


「他竟求到聖上面前,要婉兒做妻,箐箐做妾!讓我侯府一雙嫡女都嫁去伺候他!簡直不把侯府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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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氣得胡子都飄起來。


8


大娘子安撫著爹爹,嫡姐默不作聲。


我也沒說話,喬楉婉嫁方席原,我嫁付元升,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


皇上看重侯府,又登基不久,侯府老臣的兩個女兒,文能拉攏新科狀元,武能安撫將軍府。


安排得妥妥當當。


方席原家世再盛,也難違聖意。


婚期愈來愈近,我也愈發期待。


可方席原竟開始死纏爛打。


他一邊與喬楉婉通信,一邊將我堵在寺廟。


春雨微涼。


我低頭慢走,下意識捂住左手手臂。


上一世我在邊疆摔斷手,治好後留了後遺症,陰冷天關節骨便會隱隱刺痛。


「喬箐箐。」


男聲冷沉,一雙金絲黑絨短靴踏入眼簾。


我抬眸,與方席原對上視線。


他相貌很不錯,紅底金紋錦袍,襯得高大身姿愈發挺拔,氣勢凌人。


「我知道,你重生了。」他盯著我,開門見山。


9


我回頭,身後的丫鬟不知去了何處。


方席原又如同一座小山,矗立身前。


「我不知道小將軍在說什麼。」


「裝什麼,你陰雨天護著左手的習慣,是跟我在邊疆受傷後才有。」方席原目光灼灼,「怎麼,現在還沒受傷也痛得要護著?」


我不願理他。


方席原卻不依不饒:「箐箐,你心裡記恨我當初將你趕出府,可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麼。


「你姐姐有了身孕,你還找她麻煩,氣得她胎動,她不與你計較,難不成我也得裝看不見?


「箐箐,你講些道理。」


我本不欲多言,此刻卻硬生生被氣笑。


不再裝啞。


「方席原,你口口聲聲嫡姐有身孕,怎麼就不記得我當初也身懷六甲?


「我與你邊疆共苦七年,回京倒做了下堂妻,你可有良心痛過?


「我被逼得出了將軍府,你們大婚那日我被乞丐推下虹橋,葬身水底。方席原,你郎情妾意時可曾想過你在大漠沙場對我發過的毒誓?」


我盯著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你說過,你若背叛我,必定不得好死。」


方席原沉默良久,才道:「喬箐箐,你果然惡毒。」


我捏緊手指,指甲掐入掌心。


隻聽方席原又道:「你連自己親姐姐都容不下,和婉兒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婉兒聽聞我要納你做妾,還欣喜不已。而你,小肚雞腸,心思狠毒。」


方席原對著我一通貶低,我隻覺惡心。


我嗤笑,轉身就走:「想讓我與你做妾,做你的春秋大夢。說來,你若是單單守著喬楉婉一人,我還敬你有幾分長情!」


方席原的聲音從背後遙遙傳來,頗有幾分狠戾。


「你要嫁的那狀元郎就是好東西了?懦弱無用的短命鬼,你不嫁我,就等著去狀元府當寡婦受苦!」


我頓步回身,不甘示弱:「那也比跟你這種背信棄義之人好千萬倍。」


「呵,待我做了大將軍,你成了寡婦,看你還能不能有今日傲氣。」


我與方席原吵起來難罷休。


他氣盛暴躁,從前在軍營沒少和我吵。


一個空有蠻力、毫無計謀的人,若不是我出謀劃策,替他拉攏手下,他能有後來的戰績?


莽夫罷了。


10


方席原等著看我倒霉,我也等著看他們落魄。


出嫁那日。


喬楉婉上了將軍府的花嬌,我則去往狀元府。


付元升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


他……挺厲害……


瞧著文雅,書生模樣,折騰起人竟是另一番模樣。


我有著上一世的記憶,算不上無知。


可、可這人怎麼,比方席原還厲害?


「娘子,用了早膳再睡可好?」付元升蹲在床邊,柔聲問。


我渾身酸軟,想起昨夜,莫名心火漸旺,背過身去不理他。


「娘子,莫生氣。」


「廚房做了銀絲綠豆糕,你最喜歡的……」


我呼吸一頓,轉身看他:「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


「杏花說的。」


呵呵。


我的陪嫁丫鬟就兩個,杏花荷花都是大娘子的眼線,別說我喜歡什麼,怕是連我極討厭什麼都不清楚。


我心中狐疑,面上不顯。


付元升性子溫和,不管我擺臭臉,默默將我扶起來,伺候我盥洗。


他父母早逝,偌大個狀元府,除了他就幾個剛買來的下人。


「娘子,待你空闲再去選些下人伺候可好?」


我點頭,累得不想說話。


付元升看著我用完早膳才離開。


他如今身居翰林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若是將來不死,我同他在京城過日子,也算安穩。


可惜……


我側臥床榻,拿出昨日喬楉婉讓下人遞來的信紙。


寥寥幾字,龍飛鳳舞——


【妹妹,好自為之。】


呵。


我好自為之什麼?


倒是她自己,跟著方席原到邊疆,能不能活下來還另說。


畢竟我那人淡如菊、不染塵煙的仙女姐姐,可是為了真愛赴湯蹈火,遠赴邊疆,在所不辭。


我很期待他們的邊疆生活,所以早早買通喬楉婉身邊的丫鬟。


前些天被烈日曬得昏迷的小丫鬟,感激我救她一命,已然對我死心塌地。


我睡了會起床,好戲卻已開場。


喬楉婉身邊的小丫鬟跌跌撞撞跑進狀元府,神色凝重。


「二小姐,不好了!」她喘著粗氣,從後門進來,還不斷回頭看。


「何事發生?怎得嚇成這樣。」


「昨夜小將軍和大小姐新婚,夜裡婚房房梁竟突然倒塌!」小丫鬟咽了咽口水,「小將軍斷了條腿,大小姐倒是沒事,可小將軍不知為何,在將軍府大發雷霆,說是二小姐您做的手腳,房梁才會砸下來,斷了他的腿!」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這也怪我?


「小將軍派人來抓你了,將軍府竟也沒人管得了他,我看派了十幾個人高馬大的護衛,這才匆匆趕來報信。」


「二小姐,你快躲起來吧!」


自然是要躲的。


隻是,我還沒躲起來,就被將軍府雷厲風行的護衛抓起來,帶到將軍府。


身後幾名護衛守在身後,防止我逃跑。


房間內,方席原的怒吼聲傳出。


「治不好就給我去死!」


接著便是摔打瓷碗的聲音。


他脾氣暴,虧得我從前還覺得他真性情。


我被迫推門而入,床上的人立刻安靜。


方席原斷了腿,坐在床上,俊臉陰翳,見我就罵:「喬箐箐,你簡直是瘋了!」


我看了眼站在床邊的喬楉婉。


她正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我怎麼又瘋了?」身後的門被關上。


房間裡隻剩我們三人。


恍惚間,仿佛回到上一世。


那時我懷著身孕,被刺激得情緒失控,求嫡姐不要同方席原來往,又求方席原履行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


可他們二人,一個說男人三妻四妾實屬正常,說他們情真意切,我不夠大度。


一個說我無理取鬧,嬌縱蠻橫。


前世的記憶在腦子裡晃了又晃。


方席原的嗓音沙啞狠厲:「你竟敢在房梁上做手腳,喬箐箐,你蛇蠍心腸,惡毒至極!」


我嗤笑:「你們將軍府房屋破爛,竟還怪到我這婦人身上,要點臉吧小將軍。」


喬楉婉看向我,神情淡然。


「箐箐,我自認沒什麼對不起你。」


我原想反駁,餘光落在臉色慘白躺在床上的男人身上,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


「姐姐說得是,你沒什麼對不起我。姐姐與小將軍郎才女貌,一對壁人,當年是我不知好歹,拎不清位置。


「現在,姐姐與小將軍已經成婚,名正言順的夫妻,又情比金堅。即便是小將軍如今斷了腿,姐姐也會陪在將軍身邊,悉心照料。


「有姐姐在身邊,小將軍好起來是遲早的事。」


喬楉婉沒開口。


方席原立刻接話:「那是當然!」


他對著我,又是一陣冷嘲熱諷。


「全天下都找不出你這般善妒的女人,你自私薄情,又蠢笨無比。婉兒驚才絕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不好好跟她學,還生妒意,簡直可笑。」


「是是是,你說得對。」我無所謂道。


方席原還要再罵,忽然眼神一頓,目光落在我脖頸處。


那目光灼灼,盯得我渾身不適。


他呆滯了好幾秒,聲音竟有些發顫:「你和那狀元,昨、昨夜做了什麼?」


「洞房花燭夜,還能做什麼?」


我冷笑:「難不成和你們一樣,被房梁砸得鮮血四濺?」


方席原最受不了人嘲諷。


果然,他暴怒異常,嘴裡說的話卻在意料之外。


「那付元升不是不行嗎!」


他瞪著我,呼吸急促。


綁著白紗的腿又溢出鮮血。


我擰眉:「誰說的?」


房間寂靜,兩秒後,我看向喬楉婉。


她依舊風輕雲淡:「既嫁了人,就該堅守婦道。二妹妹,你怎能如此不自愛。」


「我和新婚相公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我半真半假:「你我都如了願,這一世便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不行!」


方席原忽地出聲,氣憤不已。


我勾唇。


事已至此,輪不到他們說行不行。


「喬箐箐,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不嫌你不潔之身,願收你做妾,否則,你就等著做寡婦。」方席原眸色陰惻。


「我寧願做寡婦,也不願再跟著你。方席原,喬楉婉,你們有著前世的記憶,前途必然坦蕩,何必與我糾纏?」


喬楉婉眸色淡淡:「房梁一事,真不是你做的?」


「我忙著嫁人呢,姐姐,你們冤枉人也動動腦子好嗎?」


「不是我們胡亂揣測,而是這房梁,確實是被人做了手腳,才掉下來。」


喬楉婉說罷,領著我去看斷裂的房梁。


確實,斷開的切面平整光滑,明顯是被人切斷的。


他們倆想來想去,估摸著也就想起我與他們有怨。


卻不知道,方席原行事張揚,得罪不少人,恨他的人簡直數不過來。


不過,上一世我和方席原成婚時,房梁可是好好的。


我盯著喬楉婉:「姐姐,我還有一事不明。」


「何事?」


「我是死後重生,你們呢?若同我一樣,又是何時死的?」


喬楉婉看向床榻上的方席原。


「新婚那日,婚房走水。」


「噗。」


我忍不住笑:「都這樣了,姐姐你怎麼還敢嫁?哦,你心悅小將軍,為他踏入紅塵,沾染世俗,即便八字不合也要一生一世,對嗎?」


喬楉婉沒回答我的話,坐到床榻上陪著方席原。


方席原還滿眼憤怒地瞪我,喬楉婉則眉眼冷淡地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當天,付元升將我帶回去。


隨後,他又聖前狀告方席原行事狂妄,沒有規矩。惹得不少被方席原欺負過的官員也上本參奏。


方家成了公敵,方席原雖躺在床榻,仍然自請鎮守邊疆,要為方家,為自己爭一份功名。


所以,即便成婚之事略有不同,其他事情還是與上一世差不多。


這一世,方席原帶著喬楉婉趕往邊疆。


我守著付元升過日子。


11


付元升是個好相公,溫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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