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此常常被我爸毒打,關小黑屋更是常有的事。
我害怕極了,隻好偷偷拿了我妹生前的小夜燈。
可沒多久就被我爸發現了,他打開小黑屋的時候,我以為他是來放我出去的。
可他卻徑直衝到了我面前,搶走了我手裡唯一的光源,露出了我從未見過的猙獰模樣:
「你居然敢拿你妹妹的遺物?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媽就隻剩下這些東西來睹物思人了,要是被你弄壞了,我一定不會饒了你!」
隨著門砰的一聲巨響,門被關上了,還有我的心。
4
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他們的聊天,外面太吵,我爸打開了擴音。
「是林先生嗎?我這邊是您小區的物業,跟您同層樓的業主反映您家裡有很大的臭味,在外面的走廊都能聞到了,請問您近期在家嗎?」
我爸皺了皺眉,告訴物業他和家人在外旅遊,但家裡還有一個大女兒。
物業反饋連續兩天敲門裡面都沒有回應,讓爸爸聯系一下,如果需要幫忙可以告知物業。
我媽在旁終於忍不住了:
「這個林初晴,越來越不像話,家裡衛生不打掃,還夜不歸宿,都臭到鄰居家了,真是能給我丟臉,你趕緊給她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
事實當然是打不通我的電話,因為我的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了。
聽著電話裡嘟嘟嘟的忙音,我爸的臉黑如鍋底:
「既然這樣,回去我就給她辦理休學,丟她出去給我打工,不讓她被社會毒打一頓,永遠不知道她現在有多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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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爸媽,我在家裡呀,那個臭味是我腐爛的身體呀!
你們快回去看看吧!
妹妹在旁邊突然開口替我說話:
「姐姐可能是真的壓力很大,出去透透氣,也許是忘記丟垃圾了,她學習那麼辛苦,爸媽你們別生氣了!」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妹妹,從小到大,她還是第一次在爸媽面前替我辯解。
「她有什麼辛苦的,這些年成績一直不上不下,連你原來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要真努力了會是這樣的成績?我都沒臉去外面說!」
我媽長嘆一口氣,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給她陳老師打電話問問,我猜她一定以不舒服為由請假偷跑去玩了!」
可是這次,媽媽您隻猜對了一半,我的確是請假了,但我也是真的生病了。
果然,我爸從陳老師那裡得知我已經請假一周,還問我爸難道不知道我生病的事情。
我爸老臉一紅,尷尬地解釋自己最近在出差,不知道這件事。
「林初晴那天在學校暈倒了,醫生說可能是低血糖加感冒,我讓她回家後到現在都沒來上學,我以為你們做家長的已經帶她去看醫生了,結果你居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再忙還是要抽出時間來關心、陪伴孩子,不要到時候出現什麼後悔莫及!」
聽到陳老師的話,我鼻頭泛酸。
爸媽的陪伴和關心,我已經很久沒體會過了。
而且他們怎麼會後悔呢?就算現在打開門看到我發臭的屍體,他們也不會有什麼感覺吧?
我在他們眼裡從來就是累贅,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被老師上了一堂政治課,我爸尷尬的連連稱是,臉上的怒氣卻快要抑制不住。
在老師的說教中掛斷電話,我爸氣得差點砸了手機。
「裝可憐都裝到老師面前了,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訓她!」
我媽也被氣得不輕,要是我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能吃了我。
「爸爸媽媽,要不我們回國吧?姐姐可能真的生病了,萬一要是有什麼就不好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妹妹,再次替我說話,語氣裡已經有了明顯的擔憂。
「她能有什麼事?再說就算真的有什麼,沒聽陳老師說嗎?一個小感冒而已,搞這麼大陣仗,就是想博得我們的同情。」
小感冒?
可是媽媽,我記得妹妹有一次感冒了,您守了她一整夜!
您說感冒這種病,可大可小,不能大意。
可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是因為生病的人不一樣而已。
爸爸說旅行才進行三分之一,不用管我,一定要玩夠才回去。
妹妹雖然還是很擔憂,卻也沒有堅持。
直到物業再次打來電話,說我爸再不回去處理,他們就要報警了。
爸媽最終沒有別的辦法,隻好買了回國的機票。
飛機上,爸媽還在抱怨我是個吃醋精,連在外漂泊多年的妹妹的醋也要吃。
我飄在他們身邊,黯然神傷。
5
回小區的計程車剛停在小區門口,物業人員就迎了上來。
上飛機前,我爸聯系了每天給他打電話的物業。
「非常抱歉林先生林太太,打擾您和愛女的旅程,但您家裡的味道已經傳遍半層樓,確實給住在這棟樓的居民造成了影響,我們這邊也接到了很多業主的投訴,需要您回家確認一下家裡的情況。」
物業一邊解釋,一邊帶著爸媽和我妹往我們那棟樓層走去。
想到待會兒爸媽會看到我腐爛發臭的屍體,我心中竟然有些隱隱的期待。
大概是味道太大,這件事幾乎傳遍了整個小區。
得知房屋主人回來了,全部都開窗出門看熱鬧,同棟樓的人甚至直接在樓下迎接我爸媽。
「天哪,你們總算回來了,你說你們出門還是把家裡垃圾清理完吧,天氣這麼熱,垃圾可不興過夜,我們這棟樓都快被臭死了。」
「對呀,要是不會做家務,請個保姆也行呀!」
「這幾天我家孩子都沒睡好覺,你聞聞,這都傳到電梯裡了……」
鄰居們捂著鼻子七嘴八舌地吐槽,爸媽和我妹隻好連連道歉,尷尬恨不得電梯立刻衝到樓上。
把他們「送」到門口,鄰居們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站在外面想要看看是什麼讓他們寢食難安。
爸媽在眾目睽睽之下,掏出了鑰匙。
門被打開的一瞬間,全部人幾乎都被臭味燻得幾乎嘔吐,有幾個把持不住地直接就吐了。
當看清裡面的場景時,所有人都愣住了一秒,隨即有人大叫:
「死人啦!」
現場出現了此起彼伏的嘔吐聲。
爸媽和我妹已經來不及吐,被眼前的場景震驚。
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腐爛,上面有白色的蟲子在蠕動,差點把我的魂惡心散了。
我媽當場軟倒在地,我爸愣愣地看著我的屍體,我妹更是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現場一片混亂,在最初的恐懼過去後,有人拿出手機開始報警。
我媽顫抖著身體爬向我,想要從我懷裡拽出我的小醜娃娃,那是有一年我生日她送我的禮物。
可我的身體高度腐爛,她拖出娃娃的瞬間,一攤黏液從我的身體裡流了出來。
我媽被嚇得尖叫一聲,捏著我的小醜娃娃不住地搖頭,嘴裡不斷地重復著: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我爸被我媽的尖叫拉回神,轉頭發現議論紛紛的鄰居,立刻要去關門趕人。
「走走走,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們看什麼看!趕緊走……」
「人都死了,還家務事,你還有良心嗎?警察馬上就來了,就該把你們這種無良父母抓去坐牢!」
大家堵在門口,不讓爸爸關門。
正在拉扯之間,我媽突然朝我爸撲了過來。
6
我媽抓著我爸的衣領,指責我爸沒有第一時間發覺我的身體狀況:
「他都給你打電話求助了,為什麼你不相信她,還要說那種話刺激她……啊……初晴那時一定很難過,死前一定很絕望。」
我爸一把推開我媽,指責我媽:
「你當時不是也在場嗎?是你說她在撒謊的,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兩人因此大打出手,有鄰居立即上前阻止,而有的鄰居拿出手機開始拍視頻。
妹妹突然怒喝一聲,讓正在纏鬥的爸媽停下了動作。
「到現在你們還在互相推卸責任,要不是你們偏心,姐姐怎麼會這樣呢?她就是想向你們證明她也可以是個成績優異的孩子,才會那麼拼命,這些年你們關心過她嗎?就連剛才在飛機上你們還在指責她……」
她哽咽著說完,爸媽似乎終於感受到周圍鄙夷的目光,停下了手。
沒過多久,爸媽和妹妹被趕來的警察帶到警局做筆錄,而我的屍體被法醫帶回去做屍檢。
警局裡,我爸正在極力向警察解釋:
「警官,這件事真不能怪我啊,這丫頭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也不能隨時看著她,隻能說她命該如此啊……」
我飄在他身旁,本來就涼了的心又冷了一個度。
「你還是人嗎?那是你親生女兒,說這種話你良心不會不安嗎?」
一個身材高瘦的審訊警察忍無可忍,站起來指著爸爸就罵。
「你打,你敢打我,我一定告到你失業!我有朋友是律師。」
我爸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可笑他到現在還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旁邊中等身材的警察提醒高瘦警察注意紀律,高瘦警察瞪著我爸,緊攥著拳頭咬牙切齒地坐下了。
中等身材的警察雖然很冷靜,但眼裡的鄙夷一覽無餘。
「行了,你這樣的人也確實是少見,要不是看了你女兒的照片,我還真以為孩子是你抱養的。你這種人,活該就斷子絕孫!」
我爸被氣得渾身顫抖,可兩隻手被銬著,什麼也做不了。
我最終被確定為過勞猝死,爸媽和我妹在做完筆錄後也被釋放回家了。
7
小區裡死人的事情幾乎立刻傳遍了整個小區,有人上傳了現場的視頻,爸媽和我妹被推上了輿論的巔峰。
網友們在評論區吵作一團,搭了幾萬層的高樓,大多數就是圍觀看熱鬧。
也有正義感爆棚的人,不知道從哪裡得到了我家的座機號碼,三天兩頭打電話罵他們喪盡天良、不得好死。
更有人隔三岔五把我爸的車胎扎破,在我家門口貼「殺人犯」的大字符。
在舉行我葬禮那天,殯葬館更是被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大多對我爸指指點點,要不是考慮死者為大,可能又該打起來了。
下葬儀式開始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大家都轉頭看去,我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有一些怔愣。
那是我曾經的鋼琴老師張老師,除了我媽,她是唯一一個讓我感到溫暖的人。
當初我為了能像妹妹一樣優秀,注定跟我爸提了要學鋼琴。
我爸當時嘲笑我不知道天高地厚,但最終還是在我苦求下,給我請了鋼琴老師。
可我很笨,學鋼琴太難了,我怎麼都學不好。
那時常常因此而沮喪,張老師卻從來沒有嘲笑過我。
她總是帶著微笑,一遍遍地告訴我沒關系,再來一次。
她說:「隻要努力了,一定可以成功,初晴是我教過的孩子裡最懂事努力的,在將來也一定能成為優秀的人。」
那段時間我把對父母的愛的渴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每天都期盼跟她待在一起的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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