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柳不是月光

一開始,他們的結論都是一樣的。

認為癌細胞是惡性的。

治療隻能延長生命的長度。

看來,隨著男女主感情的不斷升溫。

劇情也朝著不可抗拒的方向發展。

作為犧牲品的我,隻能坐以待斃。

可是,我想活。

想好好活下去。

不管是一年,還是十年。

我拼命努力,不是為了給他人做嫁衣。

每天心裡暗示,我很好。

沒有任何困難能將我打敗。

但癌細胞不是爽文。

它吞噬著我。

直到鈔能力和提早行動,發揮了作用。

我找到一家全球頂尖的腫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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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進行一項跟我體內癌細胞相似的科研項目。

我砸了很多錢。

他們專門成立一個團隊。

針對我的問題和身體情況,精細到每次用藥,並照顧我飲食起居。

有錢真好。

藍眼睛的白大褂羅森,是最年輕的博士生導師。

他用帥得驚人的臉告訴我:

「葳,很多人是被自己的病嚇死的。

「你不一樣,我從你身上,感受到想活下去的強烈欲望。

「請保持住樂觀心態,我會竭盡全力幫你。」

18

對抗病魔的日子痛苦且艱辛。

治療過程痛苦到極致,我告誡自己:

【憑什麼虐文女主可以收獲一切,白月光隻能慘死在男主的回憶?】

我不想認命。

想證明看看,我命由我不由天。

對癌症病人來說,一年猶如一生那麼漫長。

身體指標趨於正常那天,羅森激動抱住了我:

「葳,你讓我看到了信念的力量。」

我心裡清楚。

肉體上的痊愈,更多是科學家們與時間賽跑,以及金錢加持下的藥物治療。

但精神力量同樣不可或缺。

19

再次打開手機。

數不清的信息和電話記錄彈出。

我的失蹤,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一開始,父親和大哥罵我不負責任,把公司丟給職業經理人就跑,毫無冷家人的擔當。

二哥心急如焚,跑去揍了嚴澈一頓。

嚴澈換了不同的手機號,給我打過無數個電話。

章強更是口出狂言,罵我不配為人,害他好兄弟酗酒嚴重,差點毀掉公司。

同時不忘誇贊蒲柳:

「幸虧有小學妹日夜貼身陪著,她才是最適合站在嚴澈身邊的人。」

失蹤半年後,二哥終於從我助理口中,猜到大概。

他告知父親和大哥,我故意避開家人,獨自跟病魔對抗。

三個男人同時沉默。

繼而發現我藏在房間櫃子頂部的日記。

那是我成長的血淚史。

寫盡對母親的思念,父親的苛責,大哥的恨之入骨。

二哥看得流出了眼淚,指著父親和大哥,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痛罵:

「父親,最可恨的不是你嗎?媽媽快臨盆,你還要出國談生意,把她丟給剛到別墅不久的管家,導致說錯地址延誤時間。你無法直面害死媽媽的過錯,才苛待妹妹。

「大哥,雨葳出生時隻是個嬰兒。她做錯了什麼,要對一個母親大人的死負責?

「你們不止失去了這個家的女主人,連她用生命護佑的女兒,也一並害死了。」

助理說,父親和大哥給我轉了很多股份。

希望我早日康復後,可以原諒他們。

何必!

歷經生死,更明白六親緣淺的人,不必強求遲來比草賤的親情。

20

我沒拉黑蒲柳。

想看看圍繞虐文女主而轉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蒲柳在朋友圈日更。

起初,嚴澈為了我,喝得酩酊大醉。

她心疼,在一旁勸,勸不動就守在身邊喂醒酒湯,替他換下沾滿酒味的衣服。

他吃不下飯,她就變著花樣,不辭辛苦,四點就起來為他燉雞湯。

在我消失的第九個月。

嚴澈和蒲柳官宣。

在跟我表白過的摩天輪下擁吻。

蒲柳臉上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特意露出嚴澈買的情侶對戒。

配文:

【餘生站在你身邊的,隻會是我!】

劇情如夢境般發展。

唯一的變數,是我還活著。

可是,老天給了我第二次生命,不是讓我看別人秀恩愛的。

直覺告訴我。

男女主光環愈盛,癌症卷土重來的機會越大。

為了影響更多的劇情走向,我打算跟嚴澈打擂臺,拯救自己。

過去,在我的不懈努力,嚴氏集團成了 A 市的龍頭企業。

他團隊的精英,有一半是我從國外挖來的。

我秘密回國,找喬治吃飯。

醉心研究的老工程師,激動不已:

「冷小姐,我太想你了。嚴總不是管理人才的料,他的新女友仗著知道點皮毛,指手畫腳。」

章強和蒲柳嚴重排外,認為我請來的人,不可能對嚴澈交付真心。

天才不可能面面俱到。

嚴澈擅長搞技術,人事那塊以前交給我。

從前,我與他互補,協作得很好。

我不在了,就交給章強。

章強一人得道,把老章家的阿貓阿狗全調過來。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自從跟蒲柳在一起,兩人似乎進入了言情文的劇情,接連出去旅遊了好幾個月。

等嚴澈發現公司訂單和核心員工大量流失,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當一家名為千帆的公司崛起,蠶食鯨吞市場時,他才跑去質問章強:

「為什麼把喬治弄走?」

「一幫沒用的老外,以前就不服從安排,隻聽那位大小姐的。

「我侄子從國內二本畢業,也是學這個專業,我覺得可以試試。」

錯把魚目當珍珠的人不在少數。

我入局,把喬治和他的團隊一起挖過來。

21

再次見到嚴澈,是在行業酒會。

夢境中,這時的我吞槍自殺。

蒲柳為嚴澈生下三胞胎。

嚴澈篤信章強的話,認為我出國另覓新歡。

永遠不知道我卻死了。

白月光,成了一道偶爾拿出來懷念的失落影子。

現在,我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健康活下來。

在幕後運籌帷幄,令嚴澈公司不再一家獨大。

讓他無瑕跟蒲柳在短時間結婚生子,逆轉劇情。

見到我的剎那,嚴澈眼裡全是不敢置信。

他丟了魂一樣,跌跌撞撞來到我的面前:

「葳葳,你好狠的心,丟下我一走三年。」

「嚴總,我們早已劃清關系。聽聞你有女朋友了,跟我說這些不覺得越界了嗎?」

嚴澈痴痴看著眼前長發微卷,妝容精致的我。

他嗫嚅道:

「可我當初沒同意分手!」

「難道天才也無法克制吃著碗裡,看著兜裡的貪欲?」

「什麼意思?」

22

不等我回答,蒲柳一身珠光寶氣出現。

見嚴澈的目光全落在我身上,她氣得咬牙,上前挽住他:

「阿澈,千帆背後的老板是她,挖走喬治團隊的也是她。

「這女人一走了之,還想報復我們在一起,你千萬別上當。」

嚴澈甩開她的手,極力避嫌。

蒲柳更氣了,將章強描述我負心薄幸那套,說了一遍。

我懶得自證,隻問她一個問題:

「蒲柳,聽說你很可憐,連生母都不願認你,對嗎?」

「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隻是找人採訪過你母親,她說你表面溫順,背地裡殘忍。

「為了少挨鞭子吃飽飯,你答應生父,用苦肉計蠱惑生母為他再生個弟弟。

「為了騙取她的信任,你假意解開她身上的枷鎖。

「隻是沒想到,生母識破你的陰謀,寧可跳河死遁,也要離開那個鬼地方。」

周圍賓客圍了上來,一臉吃瓜表情。

蒲柳死死咬著嘴唇。

不得不說。

基因是種很奇妙的東西。

惡種父親的女兒,也可能遺傳醜陋的 DNA。

暴怒之下,她想上前對我動手,被嚴澈反捏住手腕。

蒲柳大吼大叫:

「你懂什麼!一出生就是大小姐,哪知道我為了三頓飽飯,要打豬草做飯洗衣,討好雜種親爹?」

我不怒反笑:

「你可憐,被你送到生父床上的你的發小,又當如何?

「她無父無母,與你同歲,卻被你下了藥,隻為換取去讀大學的機會。

「這些年,她被你生父強行逼迫懷孕了十次,生下兩個兒子,你可曾回去看過她?」

蒲柳驚恐看向嚴澈。

他臉上的嫌惡,毫不掩飾。

苦難是人間的底色。

沒有誰活得容易。

蒲柳是命苦,是可憐。

可她萬萬不該犧牲別人的人生,去改變命運。

23

嚴澈闖進我的公司。

很久沒見過他不修邊幅的樣子。

創業後,在我的精心打點下,他出門是雷厲風行的模樣,高定套裝襯得人愈發英俊,意氣風發。?

哪像眼前襯衫凌亂,頭發很不整齊,臉色也差得厲害:

「雨葳,我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成了早死的白月光。」

而他娶了蒲柳,擁有幸福家庭。

嚴澈痛苦地垂首,聲音發啞:

「雨葳,夢境太真實了。

「除此之外,我看見你父親和大哥登報的道歉信,還查到了你在國外接受長達一年的痛苦治療。

「你經歷了可怕的一切,為什麼一個字都不肯告訴我?」

說了會有用嗎?

不會的。

即使沒有劇情影響,即使嚴澈知道我生病日夜陪伴,也逃不脫他會被蒲柳勾引的命運。

嚴澈說他是在跟我分手後,才跟蒲柳在一起的。

但所有的細枝末節,早已宣告了他的背叛。

在校期間,蒲柳悲慘的身世,讓嚴澈產生了共情。

通過幫助她,他得到了巨大的滿足感。

哪怕他認為自己不愛他,也給予了很多超越普通朋友的關愛。

要不然,世界上那麼多孤兒和乞丐,他怎麼沒有伸出援手?

蒲柳用感激化作的行動——替他挑起飯菜裡的香菜,為睡在辦公室的他蓋上毯子,聽見他咳嗽馬上請假燉一壺冰糖雪梨。

他全盤接受。

絲毫沒想過避嫌二字。

跟異性之間沒有邊界感,是最容易滋生背叛的。

「嚴澈,請你不要以深情之名,對我行苟且之事。

「從貪圖蒲柳帶來的新鮮感開始,你就髒了。」

嚴澈臉色慘白, 幾欲站立不穩。

我殘忍地補充:

「你大概不知道,蒲柳早加了我微信,將你對她對好,一五一十發給我看。

「你心中聖潔的小學妹, 耍起綠茶的招數, 是一等一的好。」

他落荒而逃。

24

天才和瘋子, 隻在一線之間。

嚴澈認定蒲柳毀了他的人生。

設計了一次完美的謀殺。

讓她死在了生父的刀下。

一次解決了兩個惡種。

我並不覺得感動。

浪費我搜集到她的一大堆足以身敗名裂的黑料。

章強也沒有撈到好處。

見嚴澈一心想回到我身邊,無心打理公司,暗地裡轉移大量資產,打算出國。

不料被我曾經培養的心腹發現,報了警。

二哥說不讓他坐一輩子牢,都對不起嘴賤男對我的傷害。

嚴澈主動自首那天, 是個陰天。

「雨葳,我知道你喜歡光明正大的人,所以不打算隱瞞。」

「我說過會用餘生守護你,就不會讓夢裡的劇情有反轉的一天。」

是呀!

虐文男女主都沒了,我大概能平安活到最後了。

被帶走前,嚴澈問:

「你走得那麼決絕,讓我無數次疑惑在蒲柳出現前,你愛過我嗎?」

當然!

剛離開的時候,嚴澈在我的心中留下一個殷紅的血洞。

看著他跟蒲柳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全身抽筋拔骨般的疼。

內心無時不在叫囂。

憑什麼我陪他走過了最難的路。

可到了繁花似錦的時候,卻是蒲柳站在他的身邊?

最終, 我學會了放過自己。

不跟背叛的人較勁。

嚴澈眼裡布滿血絲, 呈現出一片幽深暗色:

「雨葳,最後一個問題。

「假如蒲柳生父第一次出現,我沒離開, 我和你的結果會不一樣嗎?」

假設毫無意義。

就像倘若蒲柳沒有做傷害他人的事, 是正宗可憐的小白花。

【寶寶,等我帶你一起去敲鍾。】

「往我」歸根到底, 是既要又要的貪欲,毀了一切。

他以為可以一邊享受我的愛意, 一邊獲得蒲柳的仰慕。

誰知貪心的人,最後連一顆芝麻都不會得到。

25

嚴澈服刑期間,我收購了他的公司, 將事業做大。

他在獄中積極勞改,利用天才大腦構思了很多想法。

但有一個要求,希望我去牢裡看看他。

我沒搭理。

門當戶對的未婚夫, 嗤之以鼻:

「晦氣!就是那個嘴上說是愛,行動上都是傷害的前男友?」

「嗯!」

他給嚴澈送去了結婚請柬。

當晚, 嚴澈利用身邊簡陋的工具, 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消息傳來時, 我正好在燒跟他的合照。

也好。

這次真的永不再見了。

次年體檢,醫生宣告我徹底康復,可以考慮懷孕。

身邊的男人將我抱起, 高興得像個孩子。

看著不遠處的大江大河。

腦海浮現一句學生時代學過的詩句: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很慶幸,我沒放棄自己。

篤信遇到任何挫折,永遠保持一顆生機勃勃的心, 就有可能逆轉命運,迎來新生。

我做到了。

往後餘生,皆是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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