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其時

不小心和死對頭滾了一夜。


他說他懷孕了。


孩子是我的。


我哂笑一聲:


「你一個 Alpha,S 級。」


「誰懷嘔……都輪不到嘔……你懷嘔——」


草。


我剛才發出的是什麼亖動靜……


1


市醫院,生殖科。


主任醫生從鏡片底下翻著眼睛看我:


「你說……誰懷孕來著?」


「他。」


祁宴山竟然好意思指我?


明明我解釋過了。


明明他也信了。

Advertisement


明明協商好了是我陪他來做檢查!


怎麼個事兒?耍我?


我瞪著他,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咳。」


主任醫生扶了扶眼鏡,遞過來一張單子:


「拿著,去做檢查。」


我瞅了眼單子上的姓名,頓時不幹了:


「他也懷了!你給他也開一張!」


眼鏡醫生吸溜一口茶水,呸了片茶葉,「啪」的一下把單子拍我手上。


「他懷個鬼嘞,他要是能懷,我起來,你坐這兒。」


「……」


又吸溜一口熱茶:「生理衛生課沒告訴你們要做措施嗎?唉——就急那十秒。現在好了,肚子鼓包知道急了……」


憑什麼隻說我?


祁宴山這廝還好意思捂著臉笑!


我把檢查單拍他胸口:


「要去你自己去!」


祁宴山彎腰撿起單子,看向眼鏡醫生。


「舅舅啊,您少說兩句吧,我這好不容易才把人哄來的,別回頭您又給我說跑了……」


我咬牙切齒,拳頭抵在桌面:「祁宴山你還要不要臉了……」


「咳——」


我轉頭,眼鏡醫生衝我微笑,撐著椅子扶手向後滑:


「這桌子跟了我十幾年了,下手輕點兒。人嘛,隨便。」


「……」


剛握緊的拳頭驟然被包住。


祁宴山手下和我較著勁,面上端得一派雲淡風輕。


「舅舅,我看您也挺忙的。我先帶他去做檢查,明兒個讓人再給您送兩盒茶葉。」


「行行行,趕緊去,」眼鏡醫生又瞅我一眼,擋著嘴,「你對象看著真想取代我……」


「我沒……!」


祁宴山抓起單子,單手壓著我肩膀往外帶。


低頭貼近。


「沒記錯的話,那晚我是進去了的。」


「算算時間也才一個月,不想要還來得及。」


「當然你想生下來也行,我養……」


我一巴掌呼開他。


「養你個大腦袋。」


越想越氣,又上去補了一腳。


「都賴你!」


2


至今不願回想那一夜。


他自己不小心喝了假酒。


卻抓著不小心發情的我去開房泄火。


他說他能控制住。


說他不會進去。


全是騙人的鬼話。


做完最後一項檢查出來。


我走到哪兒,祁宴山的眼神就跟到哪兒。


嘴角勾著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我不爽地皺眉:「你笑什麼?」


他坐到我旁邊,低聲:


「你那晚真的很辣。」


我側頭,微笑,伸指點在他上揚的嘴角。


「祁宴山。」


「嗯,怎麼了?」


「嘴賤是病,早治早好。」


「那時醫生給治治?」


正想對他進行精神療法,工作電話響了。


於是我退而求其次選擇了物理療法——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唇子。


留了一隻手接電話。


效果顯著。


祁宴山坐到我對面去了。


電話一個接一個,處理完三個工作信息。


剛收到助理的會議提醒。


聽見對面的人說:


「就這麼愛工作?」


我白了他一眼,心裡盤算著時間。


又聽見他說:「太要強的 Omega 是沒有 Alpha 垂憐的。」


我冷笑一聲:「關你屁事。」


收好平板準備離開,身前投下一片陰影。


「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你要去哪兒?」


「回公司,開會。」


剛邁一步,胳膊被一股大力鉗住。


「就差這麼點時間?工作比你身體重要?一個月前硬扛著發情期來臨的風險去陪客戶,結果差點把自己賠進去的教訓還不夠你長記性?」


眉頭緊鎖,胸膛起伏,看來氣得還不輕。


也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又是以什麼樣的立場。


「祁宴山,你弄痛我了。」


胳膊上的力道松了。


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縷縷的綠檀香。


臨時標記的作用還在。


挺直的脊背逐漸失了力氣。


我閉了閉眼,強迫自己鎮定。


抬眼迎上他冷峻的目光。


「不是人人都像祁總,一出生就擁有普通人幾輩子都掙不來的財富。」


「我時堯,賤命一條,從來都隻有靠自己,也從來不需要誰的垂憐。」


「檢查結果我知道來拿,有了或者沒有,都不勞祁總操心。」


祁宴山的長相其實帶點痞氣。


再加上 S 級 Alpha 天生自帶的強大氣場。


稍一沉臉,還挺唬人。


但在我眼裡,也就那樣。


勾唇冷笑,從他身側繞過,徑直往電梯口走。


這人還追過我。


怕個毛。


3


高二時祁宴山轉來我就讀的高中。


一來就成了最耀眼的存在。


不僅是因為家世、長相、等級,還因為成績。


而我,一個遲遲未分化、大概率會成為 beta 的普通人。


論家世,隻有一個嗜賭酗酒還妄圖把我賣了換錢的爛爹。


論成績,祁宴山來之後的第一次月考,就把我從第一踢到了第二。


漂亮臉蛋於我而言從來不是什麼好事。


我能拿得出手的也隻有成績了。


所以我從來不掩飾自己的野心,我就是要拿第一。


祁宴山也時常一副有我沒他的做派。


班裡的同學、老師都認為我和祁宴山不對付。


我自己也這麼認為。


直到我突然分化。


因為分化太晚,緊接著到來的第一次發情,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那時窮得周末打三份工。


醫生建議我買強效抑制劑,我圖便宜,買了最普通的那種。


一次性打了三支,還是感覺自己像被泡在了沸騰翻滾的巖漿裡。


門窗緊閉的破舊小屋,我蜷在牆角,疼得一動也不能動。


自嘲地想,自己會不會被發情熱活活燒死。


意識混沌之際,房門「砰」的一聲被踹開。


有人蹲在了我面前。


我不用看也隻知道來的是誰。


把頭埋進臂彎,艱難吐息。


「……滾。」


「你會死的。」祁宴山平靜地說。


下意識想回懟,鼻端卻聞到了一絲 Alpha 的信息素味道。


清幽淡雅,逐漸濃鬱醇厚。


「能接受嗎?綠檀香。」


我抬起頭,目光緩慢地掃過他的眉、眼、鼻、唇。


還是很欠揍。


「我死了你不應該高興?」


他漫不經心地笑著,伸手按在我肩頭,緩慢滑向後頸。


「時堯。」


「老子為了考過你,眼睛都快熬瞎了。」


「長這麼大,頭一次遇到你這麼有意思的人。」


我沒動,任由他手指在我腺體周圍摩挲試探。


「所以呢?」


「所以讓我幫你。看不到你我上課都懶得聽,馬上就要二模考了,你不能讓我的努力白費。」


我意識昏沉,隻能看見他的嘴唇張合。


視線下移,頓了兩秒。


輕扯嘴角:「祁宴山……你求我啊。」


耳邊傳來一聲笑,祁宴山摟著我壓向他的懷抱。


聲音沉啞:


「求你,時堯。」


「讓我標記你。」


4


臨時標記而已,又不會少塊肉。


事實上我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結束後,我問:


「多少錢?」


祁宴山好像被問懵了,半天沒眨一下眼。


我解釋道:「S 級 Alpha 的信息素,按照市場價……」


雙頰陡然被捏住。


「老子不是出來賣的!」


我撥開他的手,繼續道:「……按照市場價,我應該是給不起。你想要什麼回報?」


祁宴山緊皺的眉頭逐漸舒展。


「你說真的?」


我好笑地看著他:「除了錢給不了你,其他的你說說看吧。」


「這樣的話……」祁宴山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我想要你。」


「什麼?」


「我想和你談。」


「談什麼?談數學還是談物理?別談語文,我語文不行……」


「談戀愛。」


我歪頭打量著他,半晌後開口:


「行啊,二模考你讓讓我,我就考慮考慮。」


祁宴山低聲說了句「小騙子」。


湊近一些,說:「如果我不努力一點跑在你前面,你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我閉上眼,疲憊地笑了笑。


我最渴望得到的尊重和認可。


竟然在天之驕子的死對頭身上得到了。


5


祁宴山說到做到。


一次都沒讓過我。


也在暗戳戳地追我。


人前鬥得有多兇,人後追得就有多瘋。


我不懂他看上我什麼了,也沒答應他的追求。


但情侶間能做的事,我都和他做了,很多次。


而爭吵的次數,更多。


我大部分空闲時間都是在打零工。


祁宴山覺得我在浪費自己的青春,質問我為什麼不接受他的幫助。


我笑了笑,反問他我憑什麼接受他的幫助。


他問起我的家庭情況,我總是回避。


他邀請我去他家,我也總找借口。


次數多了,信任也就散了。


再多的熱情也會被消磨殆盡。


在我的認知裡。


愛情很難跨越階級。


祁宴山站在山頂,而我在山腳,身上還背了個不定時炸彈。


我時常會恍惚,他給我的愛多一點還是可憐多一點,有時候吵架都沒有底氣。


我那時想,至少,等我爬到了半山腰,或者至少,等我丟掉那個不定時炸彈。


意識到祁宴山逐漸冷淡時,我明白了一點。


愛情也講究天時地利人和。


祁宴山憑什麼會等我。


最後一次爭吵時,他說我在玩弄他的感情。


我想反駁,但找不到一句合適的話。


像我這種擰巴又敏感的人。


再多的愛填進我心裡,都像是進了無底洞。


連個響都聽不見。


和玩弄也沒什麼差別。


我本來也沒答應他,連分手都不用說。


再後來,就是上大學了。


我和他不在一所大學,平時也不會聯系。


偶爾一兩次高中同學聚會,他說話也是夾槍帶棒。


我喝了酒,也沒闲著,句句有回應地懟了過去。


在眾人的見證下,更坐實了我和他死對頭的關系。


我自己也覺得對味了。


我和祁宴山還是適合互掐,不適合擁抱。


大學畢業後我放棄保研,開始創業。


聽說祁宴山出國了。


我沒什麼感覺,祁宴山已經不是我爭名奪利的目的了。


他在或不在,我都要走跨階級的那條路。


Omega 又怎麼樣,沒有依靠又怎麼樣。


左右不過賤命一條,幹就完了。


6


一個月前,公司和睿方藥廠的合作歷時兩個月的洽談,終於談到了籤合同這一步。


訂好的商務宴請的日子,剛好是我三個月一次發情期的前一天。


和往常一樣,我應該請假待在家裡。


所以那天的宴請,原本該由公司的另一位創始人魏燃出面。


但他臨時通知我,他老婆吃了頓火鍋後,突然要生了。


而這次的合作涉及公司的出口藥業,容不得半點馬虎。


我不得不去。


睿方老總一見來的人是我,立馬叫人又新開了幾瓶酒。


我不想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睿方老總本人。


合同拖了兩個月才籤,其實也是在試探我的底線。


做生意這麼多年,這種情況遇到過不少。


剛創業那兩年,還碰到過直接在酒桌上被開黃腔的情況,我都應付下來了。


那天本來也能全身而退的。


籤完合同我去洗手間吐了一遭。


出來洗臉時感覺有人站在我身後。


我一抬頭,鏡中是滿臉水漬的我。


還有眉頭緊鎖的祁宴山。


正抱臂打量著我。


我雙手撐著洗手臺,低下頭,呼吸幾度紊亂。


又捧了幾捧涼水撲在臉上。


從他身側繞過。


一句話也沒說。


回到包廂,睿方老總繼續給我滿上。


一杯接著一杯,我好似意識不到自己在喝酒。


直到後頸發燙難耐,我才回過神來。


空氣縈繞著刺鼻的 Alpha 信息素味道,一隻肥膩的手往我腰上摸。


我強撐著說完場面話,和下屬交代了幾句,踉跄著往外走。


睿方老總說要送我,跟著我起身。


身後令人作嘔的笑聲越來越近。


即將摸到包廂門。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