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籠裡傳出森森氣息，伴隨著野獸血性的嚎叫。
還沒有掀開上面的簾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看臺上的嫡姐。
宋薇寧臉上閃過一絲緊張，但看到我後又放松下來，美眸中劃過勝券在握的笑意。
我壓住心下一絲不安，掀開了鐵籠上的廉布。
兩人高巨大的黑熊，出現在所有賓客眼中。
我解開黑熊四肢上鎖住的鐵鏈。
坐在最前面的帝王，不放心地質疑：「待會兒，若是黑熊野性難馴，突然傷人怎麼辦？」
我跪下，朝嫡姐的方向看了一眼，落地有聲道：「皇上放心，臣女能控制好它，臣女『天才馴獸師』的名號，並非浪得虛名。」
10
隨著我手中鞭子落下，黑熊慢慢走到宴會中央。
跟著我的指使，搖晃著壯碩的身體，翩翩起舞，或是丟著手中的小球。
憨態可掬的模樣，吸引了所有人目光，連同帝王也忍不住拍手。
「真厲害，不愧是天才馴獸師！」
「這麼兇猛的黑熊，在她面前，也像個孩子一樣聽話，除了宋家二小姐，沒有別人能做到了吧？」
「小侯爺真有眼光！」
議論聲越大，宋薇寧的臉色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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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熊扭動身體，做了一個漂亮的後空翻，贏得滿堂喝彩。
宋薇寧終於坐不住了。
同時，我屏住了呼吸。
宋薇寧盈盈站起身，朝著正在表演的黑熊，吹了一聲清脆的口哨。
黑熊突然僵住身體，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這一世，它並沒有狠狠撲向我撕咬。
「怎麼回事？」
「宋家二小姐不是馴獸天才嗎？為什麼這麼兇猛的黑熊也聽從別人的口哨？不會有問題吧？」
宋薇寧精心打扮過，化了精致的妝容，換上了最華美的羅裙。
她輕盈地走到宴會中心，一下子就蓋過了我，吸引走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靜靜望著她。
兩世的影子，在這一刻重疊。
眼前像是又籠罩上一層血霧。
哪怕我換掉了身上的香料，我馴服的猛獸還和前世一樣，認宋薇寧為主人。
宋薇寧一彎腰，塗著口脂的柔唇開合：「各位賓客，其實我才是真正的天才馴獸師，這隻黑熊正是我親手馴服，所以它才會聽從我的指令。」
她轉過身，歉意又得意地望向我。
面對眾人，她委屈地咬了咬嘴唇：「至於我妹妹，她年紀小不懂事，為了出風頭，才搶走了我入宮表演的機會。」
「什麼？原來她嫡姐才是真正的馴獸人？」
「名聲在外的二小姐，隻是個偷竊別人成果的賊啊！」
「簡直是敗類，敗壞門風，若是我生出這種撒謊成性，欺負嫡姐的女兒，我早把她掃地出門了！」
好像和前世，沒有什麼不同。
嘈雜的議論聲不絕於耳。
宋薇寧憐憫地對我嘲諷一笑，她又吹了一聲口哨。
黑熊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巨大的身體朝著嫡姐的方向走了過去。
這無異於證明了她說的話。
她眉梢間的得意自信，再也遮掩不住。
蘇慕言也緊跟著，走到她的身邊，男才女貌，恍若天生一對。
他鄙夷地掃過我，為宋薇寧做證。
「我雖然是宋家二小姐的未婚夫，但我早就看不慣她的所作所為。寧兒辛辛苦苦馴獸，她卻搶走了寧兒的名聲、寧兒的馴獸成果，寧兒性子軟弱，不喜歡計較，才被她欺壓了這麼多年！」
宋薇寧找到合適機會，議論聲最刺耳，最多人為她鳴不平的時候，她滑落下一滴眼淚。
「呸！」濃痰，口水朝我吐來，「滾下去，小偷滾下去！」
蘇慕言拉著她的手腕：「大家看，手腕上的傷疤做不了假，這就是宋家大小姐，不顧安危馴獸留下的傷疤，也是榮耀印章！」
宋薇寧紅著面頰，眨著睫毛：「言哥哥，你不用為我做這些，你是妹妹的未婚夫，她會怨你的。」
蘇慕言更加大聲：「今日，我就要解除和她的婚約，她一個賊，這麼欺負你，哪配當我的夫人！」
但是，這一世我沒有死，也沒有受傷，還可以為自己辯解。
我環著臂膀，站到了安全距離。
不緊不慢地對著宋薇寧道：「嫡姐說自己才是黑熊的主人，怎麼證明？
「除非你也能像我那樣，命令黑熊表演才藝。」
11
宋薇寧不屑一笑，信心滿滿：「這有什麼難的？
「我才是它真正的主人，天才馴獸師，當然能命令它！」
宋薇寧為了讓我徹底死心。
她俯下高貴的身姿，靠近我耳邊：「實話告訴你吧！
「你根本不是宋家的二小姐，隻是我爹抱回來的野種！因為你與我生辰一樣，同年同日，正好可以當我的替身。
「馴獸那麼危險，又下賤骯髒的事情，怎麼能讓我親自去做呢？我隻要坐享其成就好啦！」她攤開自己白嫩如玉的手指，故意在我眼前顯擺。
「不管你馴服何種猛獸，最後都會認我為主。因為我娘精通咒術……從你進宋家起，就給你下了咒，我和你氣味、容貌、聲音在那些畜生眼裡都一模一樣。甚至因為我身上特殊香料的緣故，它們更信任臣服於我！
「宋笙你再怎麼努力也沒用，你從一開始，就注定為了成就我，被我踩在腳下！」宋薇寧抬起下巴，高傲得像個勝利者
宋薇寧又吹了一聲口哨。
黑熊站了起來。
就在他們以為成功時。
足有兩人高的黑熊，突然朝著她撲了過去，將她按倒在地不停撕咬。
「啊——」
整個宴會，回蕩著宋薇寧痛苦的慘叫聲。
「停下啊，我才是你的主人，命令你停下。」
我冷笑不止。
這隻黑熊，我可是餓了它一天，食物到了面前，怎麼可能停下？
慘烈的畫面，嚇得眾人四散亂跑，宴會亂成一團。
蘇慕言回過神，臉色發青，對我咆哮怒吼：「你是想眼睜睜看著寧兒死嗎？你這個毒婦，你一定是故意的。你嫉妒寧兒比你高貴，嫉妒我喜歡的是她，故意要害死她！
「還不快點命令黑熊把她松開！」
我一臉無辜：「小侯爺亂說什麼呢？我隻是個偷竊別人名聲的小偷！姐姐才是馴獸天才，黑熊的主人，我怎麼能命令黑熊？」
蘇慕言死死盯著我，雙眼充血。
「寧兒救不回來，你就等著給她陪葬吧！」
我悠闲冷笑：「小侯爺這麼愛著我姐姐，你居然不去救她？看來也就是說說而已。」
在我刺激之下，蘇慕言壯著膽子，搶過了侍衛手中的刀。
此刻，宴會上全亂了。
護衛全都保護在皇帝面前，沒有一個人敢從滿嘴是血的黑熊利爪下，把宋薇寧救出來。
蘇慕言握住手裡的刀，衝了上去，一刀砍在黑熊的背上。
黑熊皮糙肉厚，蘇慕言用盡全力砍下的一刀，隻劃破它一點皮肉，卻把黑熊惹惱了。
它丟下奄奄一息的宋薇寧，朝著蘇慕言撲了過去——
12
危急關頭。
蘇慕言眼睛一亮，惡毒地盯著我。
他找準時機，躲到了我身後，將我朝著嗜血傷人的黑熊面前推去。
他攥著拳頭，滿臉猙獰地大喊：「快咬她，把這個賤人給吃了！
「她細皮嫩肉，可是送到嘴邊的美食！」
但黑熊聞了聞我，頃刻遠遠躲開。
「怎麼會……這樣？
「宋笙你到底用了什麼邪術！」蘇慕言朝我憤怒質問，眼底能噴出怒火。
我眼底泛起幽冷的光芒，似笑非笑。
「小侯爺先關心自己，能不能從熊口安然逃生吧。」
蘇慕言為了保命，拉過宮人，推到黑熊的面前。
那些宮人嚇得跪地求饒，蘇慕言為了自己活命，哪管別人的死活。
可是，黑熊對別人沒興趣，隻追著蘇慕言，一心要吃了他。
蘇慕言逃不動了，身後的黑熊越來越近，他緊抓住我的手，聲音發抖：
「宋笙，我娶你！隻要你趕走那頭黑熊……」他一咬牙，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生死不明的宋薇寧，「侯府夫人的位置，還是你的，我不會跟你退婚。」
我嫌惡地甩開他的手：「小侯爺，太遲了，誰讓你身上沾了宋薇寧的味道。」
他們這對渣男賤女早就勾搭在了一起。
入宮之前，還親密接觸過，所以蘇慕言身上也有她的燻香味。
我笑了笑：「恭喜小侯爺，你也成了黑熊認定的『主人』。」
一聲慘叫。
巨大的黑熊，撲了過來，將蘇慕言按在身下，狠狠撕咬。
蘇慕言剛開始還掙扎，嘴裡罵我是賤人，可他的力氣，哪裡能和壯碩的黑熊相比。
很快就被黑熊咬斷了喉嚨。
滿地的血，漫上我的腳尖，心中泛起一陣戰慄的快意。
前世，我被百獸撕咬，死無全屍。
這一世，他們也該用同樣的死法，死在我的面前！
手指滑落，我隱秘地摸了摸腰間的香囊。
裡面的香料，在入宮之前，被我換成了猛獸厭惡的藥草。
餓極了的黑熊，聞到那股氣味，也不會靠近我半步……
從一開始，我就預想到了一切。
想要風光，將別人踩在腳下的嫡姐。
自私自利，為了保命罔顧他人的小侯爺。
真是天生一對，連死也死在了一起。
13
黑熊咬死兩個人後，又朝著最前面，身穿最鮮豔龍袍的帝王撲了過去。
「護駕——」宮人嗓音尖銳，驚慌失措。
巨大的黑影逼近。
最危急的關頭，我擋在了帝王面前。
胸口被黑熊，抓破深深的血痕。
我眸光一冷，將袖子裡的剁骨刀，沾了毒的刀尖，用力刺入黑熊暴露出的心髒位置。
碩大的黑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嚎後, 終於搖搖晃晃倒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我捂著胸口, 跪在帝王面前：「民女無用, 救駕來遲, 讓皇上受驚了。」
帝王回過神, 望著我染血的指尖, 後知後覺擦了擦滿臉的冷汗。
「你雖然馴獸不精, 但救駕有功, 救了朕一命。
「以後不許再馴獸了！」
我臉上不見悲喜，在宮宴上，借黑熊之手報仇, 我就想好了後果。
哪怕是死, 我也得拉著他們墊背。
帝王喝了茶, 壓驚之後道：「朕冊封你為縣主，享食邑千戶, 算是朕還你的救命之恩。」
我回過神後, 跪拜謝恩。
帝王冷冷地看著那兩具殘缺不全的屍首。
「宋家嫡小姐，口口聲聲說自己才是天才馴獸師，黑熊的主人，竟死在自己馴養的猛獸利齒下……」
帝王冷笑, 「蘇家小侯爺對她一往情深, 也是這件事的幫兇, 都害得朕差點出事。
「來人, 將他們扔去獸園，不必給他們收屍了！
「宋家世代馴獸, 這一代培養出的嫡女, 這樣無用！毀了朕的宴會，也害得朕受驚, 宋家也不必留著了！」
宴會之後。
宋家所有人被流放, 宋家的家主和夫人被斬首示眾。
宋家之中, 隻有我這個毫無血緣的人，活了下來。
我坐在馬車上，去往自己的封地。
華美的宮裙在馬車的顛簸下, 露出我白皙的手腕。
而手腕上是密密麻麻的刀疤。
入宮前的三日，我用血肉喂養黑熊。
「妹妹，入宮獻藝的日子快要到了，你可是出名的天才馴獸師，所有猛獸聽你號令。你一定不能在宴會上出現任何問題，讓家族蒙羞！
「（馬」隻要它按照我的指示去做，就能從我身上得到食物。
表演時，我餓了它一天, 它早就忍不住了。
宋薇寧沾沾自喜, 以為自己是黑熊的主人, 卻不知，她是黑熊惦記已久的口糧。
她當時如果細看一眼，就會看見黑熊眼中兇光畢露的垂涎, 還有獸嘴邊滴落的口水……
我輕輕用袖子, 掩住那些傷疤。
前世的仇，我親手報了，傷我的人, 被我親手送回了地獄。
從此我不必再馴獸，蜷縮在幽暗的鐵籠前面。
馬車之外，天地一片廣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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