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能夠預知未來。
五歲那年，爸爸買了她看好的那隻股票，股票節節攀升，我們家從貧民窟搬去了富人區。
十歲那年，她預知了空難，拯救了爸媽的性命。
從此以後，她是家裡最受寵愛的那一個。
而我備受冷落。
可我毫不在意，因為她每一次預知未來都要以消耗生命為代價。
1
妹妹從懂事開始起就和別人不一樣。
她可以看見未來發生的事情。
五歲那年，爸媽同時下崗，奶奶因中風又躺在重症監護室中。
爸爸一夜白頭。
這時妹妹抱著髒兮兮的布娃娃，扯著爸爸的衣角，嘴裡含糊不清說道：「爸爸，買 500312。」
爸爸此時毫無精力琢磨妹妹究竟在說些什麼，隻是揉了揉她的頭，讓我好好帶著妹妹。
可妹妹推開我的手，死死抓著爸爸的衣角，重復著嘴裡那句聽不太清楚的話。
「爸爸，500312。
「5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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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耐下心仔細聽，她蹙眉重復道：
「500312？
「巧巧，你在說什麼呢？」
爸爸不耐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說道：「你先帶孩子回家吧，我在醫院陪著。」
媽媽的思緒已經被妹妹說的這串數字牽扯住了，絲毫沒聽見爸爸的話。
爸爸眼見媽媽蹲在妹妹面前無動於衷，再加上這段時間家裡不順，一時間有些惱怒：「你個死娘兒們，老子說的話，你沒聽見？」
媽媽驟然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瀏覽器敲了幾個數字。
這是一隻股票。
綠得讓人心慌的股票。
2
「孩子，你是不是想讓爸爸媽媽買這隻股票？」媽媽握著妹妹的肩膀，認真問道。
妹妹目光毫無閃躲，她點頭：
「是的，爸爸媽媽你們一定要買這隻股票。
「我們會發大財。
「住大房子。
「天天吃大雞腿。」
爸媽對視一眼，眼裡寫滿了震驚。
我們家沒人炒股票，也從來沒有人在妹妹面前提過股票代碼之類的事情。
可妹妹是怎麼知道的呢。
人在走投無路時最喜歡孤注一擲。
爸爸願意賭一次。
他將家裡的自行車，電冰箱，電視機都賣了換了錢，第二天一開盤立刻買了那隻股票。
綠得發慌的股票。
這回家裡真的是一點錢也沒有了，甚至奶奶明天的住院費都交不上了。
妹妹緊緊縮在我的懷裡，肚子咕咕作響。
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們是被電話吵醒的。
隔壁樓的老張叔給我爸打來電話：
「老宋啊，你可真行，那隻股票漲了漲了！！！
「你家現在發財了。」
爸爸趕緊打開手機，那支綠得發慌的股票此時紅得令人心驚。
爸爸乘勝追擊，向親戚又借了好大一筆錢買了這隻股票。
一個月後，我們家從老破小搬進了市中心最高檔的住宅區。
妹妹懷裡縫縫補補的布娃娃也變成了最精致最貴的芭比娃娃。
「巧巧啊，你就是爸爸的小福星。
「想要什麼，爸爸給你買。
「我們家發財了！」
爸爸穿著大牌休闲裝親昵地抱著妹妹，在她的臉頰上親了又親。
奶奶早已康復，拄著拐杖站在爸爸旁邊：「巧巧真是我們老宋家的福星啊。」
客廳璀璨的燈光照在妹妹身上，她皮膚通透，穿著精美的公主裙，唇邊帶著笑意，整個人閃閃發光，看起來真的像個仙女。
「妙妙，你妹妹剛才說想吃你做的鯽魚湯，你現在就去給她做吧。」媽媽臉上帶著笑意，可仔細看上去，那笑意未及眼底，似乎還有些嫌棄。
我還是穿著之前的舊衣服，因為家裡無人想起我。
所有人的視線全部都落在妹妹身上。
我在廚房水池前小心翼翼刮著魚鱗。
然而有些事情再小心也沒有用。
我的手指還是被刀割破了。
鮮血染紅了魚肉，染紅了盆中的水。
也染紅了我的眼睛。
3
十歲那年，爸爸開了第三家公司。
靠著妹妹的各種預言，爸爸的生意很是順利。
妹妹在家中的地位越來越高，但是身體卻越來越弱，這讓爸媽更加寵愛她。
而我越來越備受冷落。
發燒時我一個人縮在房間裡，爸媽一眼也不想施舍給我。
奶奶更加厭棄我：
「小麗啊，當初我就說這個孩子不能留，你非得留，早知道打掉就好了。
「在我們家吃白飯的，靠著巧巧的光才能住得起這麼好的房子。
「多餘，真的是多餘。」
……
一次，妹妹在爸爸媽媽即將上飛機前，突然大哭，叫著說：「爸爸媽媽，你們不能上這架飛機，不能上。」
爸爸媽媽這次準備去國外談一場大生意，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家的公司很可能會上市，爸爸不舍得放棄這個機會。
但是他轉念一想，妹妹說的話哪次不是真的。
他撕毀了機票，抱著妹妹轉身回家。
當晚，各大新聞報道了這架飛機墜毀的消息。
妹妹的預言又一次被驗證了。
這一次，她救了爸爸媽媽的性命。
奶奶很迷信地找人算了命，大師說，妹妹可能是狐仙上身，所以才有預知能力。
那個大師摸著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繼續說道，你們家還有一個女兒吧。
她啊，她可是天煞孤星轉世。
奶奶聞言大怒，她生怕我的命格會給家族帶來災禍。
她提出建議，家中有妹妹這一個孩子就可以了，我實在多餘，要不然就把我送給個沒孩子的人養著吧。
妹妹這時開口：
「爸爸，我討厭姐姐，她總是欺負我，會在夜裡掐我的脖子。
「她說我搶了爸媽的寵愛。」
爸爸聞言拍著桌子大怒：「明天就把她送走。」
第二天，我被送給了我們之前住老破小時期的鄰居，王嬸家。
王嬸年輕時得了宮頸癌，切除了子宮，沒辦法生育，老公嫌棄她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和她離婚了。
爸媽找上她時，她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王嬸自己經營著一家小吃攤，收入勉強可以養活我。
王嬸將小吃攤上剛剛烤熟的香腸遞給我：「妙妙，你嫉妒不嫉妒你妹妹？」
我咬了一口香噴噴的烤腸，涎水四溢。
「不呀。」
因為我知道我妹妹每一次預知未來都要以消耗生命為代價。
她活不過十八歲。
4
小時候的某天夜裡。
月光透過沒遮嚴的窗簾照在床頭。
我和妹妹躺在一張陰冷的床上。
我拍著她的肩膀哄她睡覺。
我的眼皮很沉，幾乎快要睡去。
靜謐的夜裡，驀地聽見身邊有說話的聲音。
【綁定系統成功。】
我睜開眼，身旁的妹妹明明沒有說話。
【本系統會實現你的全部願望。
【隻不過實現願望是會用壽命來交換哦。】
機器一樣冰冷的聲音繼續說道。
【根據願望的大小，需要的壽命也不同哦。
【請問宿主是否確認綁定本系統。】
沉默幾秒。
耳邊響起妹妹說話的聲音。
【我確定。】
本以為是我的一場夢境。
可是很快我就發現這不是夢。
在醫院的走廊，消毒水混雜著藥品的味道刺激著我的鼻子。
耳邊再次傳來機器冰冷的聲音。
【請問宿主是否確認使用 7 年壽命換取財富。】
幾乎絲毫沒有等待。
我看見懷裡的妹妹睜著澄澈的眸子，嘴唇緊閉。
【是。
【我確認。】
……
在機場門口。
妹妹扯著爸爸的袖子，堅持不讓他和媽媽上飛機。
耳邊再次傳來熟悉又詭異的聲音。
【系統檢測到該航班風險問題。
【請問宿主是否準備用 10 年壽命來換取這次航班的未來信息呢。】
【是，我確認。】
好幾次我想要開口問妹妹這個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觸及她冰冷的眼神時我又退縮了。
妹妹她好像越來越不喜歡我。
5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隻記得小學時，我拿著 100 分的試卷回家，而妹妹的卷子上寫著 55 分。
爸爸鼓勵般地摸了摸我的頭，從口袋裡掏出幾枚奶糖給我，轉而操起桌子上的書本打在妹妹的屁股上。
她的頭發被風扇吹散，露出倔強的臉。
她的眼睛盯著我，蘊藏著怒意。
後來，我再也不會將滿分的卷子帶回家，爸媽工作忙很少主動問起我們的成績。
但是妹妹的班主任時常會電話聯系爸媽，內容都是妹妹的成績又是倒數，又或是妹妹在課堂搞小動作影響別人學習。
自然是少不了幾頓毒打。
她不像別的孩子，父母的拳頭還沒下去，眼淚和哭聲先冒了出來，她隻是咬著牙齒一聲不吭，死死地盯著我，好像她的每一次挨打都是因為我。
妹妹的挨打一直持續到那個系統出現。
爸媽落在她頭上的手不再狠厲，而是溫柔寵愛。
語氣不再疾言厲色，而是疼愛珍惜。
反觀我，我還是同以前一樣努力學習，認真自律，然而爸媽卻更加忽視我。
妹妹看著我的眼神也不再是蘊藏怒意，而是得意，驕傲，好似在說我終於獲得了爸媽的寵愛。
終於有一天，在她的鼓動下我被家人送走了。
幸運的是，王嬸她真的對我極好。
6
我靠著王嬸擺小吃攤賺的錢順利讀完了初中三年。
老破小不是學區房，並且周圍也沒有什麼高中。
王嬸串完最後一根烤腸，擦了擦油汪汪的手。
「別急妙妙，總歸是有辦法的。
「明天嬸就去找之前的朋友，嬸這個朋友可厲害了，據說在教育局上班。
「求他準好使。」
我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我知道王嬸說的朋友其實是她的前夫。
據說她前夫和她離婚後很快榜上了一個富婆，那個富婆很有背景，前夫哥靠著一張巧嘴哄得她團團轉。
第二天一早，王嬸換下了經常穿的那件滿是油汙的毛衣，拿出壓在箱子下面的一件風衣，雖然款式已經過時，但是保存得還算可以。
我在家繼續串著烤腸，心裡有些替王嬸緊張。
一盆的烤腸快要串完，王嬸回來了。
她早上扣得嚴實的風衣，不知怎麼扣子掉了幾顆，風衣的下擺也有些髒汙。
仔細看去，王嬸的眼角也有些泛紅。
王嬸露出了一個極大的笑容，眼裡泛著光。
「妙妙，嬸幫你辦成了。
「景明高中，咱們江市最好的私立高中。」
她從身後拿出一個粉色的袋子。
「嬸在城裡逛了一圈，他們說現在的孩子都穿這個。
「叫什麼阿依蓮。
「快穿上試試。」
我在王嬸的要求下，穿上了她給我買的裙子。
裙子下擺繡著粉色的蕾絲邊，泡泡袖。
我拿起一旁的小票。
價格：299。
王嬸的一根烤腸賣 3 塊，淨賺 1.5。
買這條裙子大概需要賣 200 根烤腸。
王嬸快速扯過我手中的小票，捻成一團扔在一旁的垃圾桶中。
「嬸有錢，別擔心。
「既然跟了嬸，就不能讓你吃苦。」
7
後來我偶然間得知，那天王嬸在前夫家門口撒潑打滾，威脅他如果不把我送進最好的高中，她就把他之前幹的那些醜事都抖摟出來。
這招數很好用，一個月後我踏著秋天涼爽的微風走進了景明中學。
景明中學是江市最好的私立高中，一本率 90%，重點班幾乎人均 985、211。
隻是學費有些超過了我們的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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