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下車,大吼一聲:「趙之衡!」
趙之衡抬頭,看我到,愣了一瞬,猛地將身前的人推開,顯出些慌亂來。
我跑到他跟前,將他面前的男人扯開,咬牙切齒地罵他:「你他媽幹嘛呢?!你自己沒手嗎?不會反抗嗎?你打人的狠勁兒呢?」
趙之衡沒有認真聽我罵,盯著我身後,有一瞬間,瞳孔驟然緊縮。
他猛地扯了我一把,我回頭時,看到趙之衡徒手握著果刀的刀刃,一腳踹開行兇的男生。
仿佛早知道那男生有刀,也早猜到他會行兇。
那男的倒在地上,抬頭看著趙之衡流血的手,神經質地說:「為什麼?」
「你這麼護著他?」
「他有什麼好?明明我才是最了解你的人……我們是一樣的,他根本就不懂你。」
「趙之衡,我愛你啊……」
我脫了上衣,輕輕拿起趙之衡的手,把衣服纏在他傷口上。
彎腰撿了塊石頭,上前兩步,砸到那男的腦袋上。
我家小孩兒。
把我壓了我都沒舍得下重手打一下。
這麼幾年,從來沒叫他受過傷。
怎麼隨便來個雜碎,都能傷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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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該死。
砸了兩下,被趙之衡扣住了手腕。
「孟長輝,我疼。」
「去醫院吧。」
11
趙之衡縫完針出來,我看著他手上的紗布覺得刺眼。
一路無話。
上了車我問:「那人是怎麼回事兒?」
趙之衡有一種早已習慣的平靜:「就那麼回事兒,你見得還少嗎?跟以前那些人一樣,隻是他比較難纏。」
我咬了咬牙:「剛剛在樓下,你為什麼不反抗?」
趙之衡要是不願意,對方根本碰不到他。
那男的能貼他那麼近,是趙之衡默許的。
趙之衡側頭看了我半晌,往椅背上靠了靠,笑:「我為什麼要反抗?你又不喜歡我。我隻能試試能不能接受別人了。」
「你說得對,這世上愛我的人那麼多,幹嘛非你不可?」
我驟然握緊方向盤。
心髒仿佛是被誰捏了一把,又酸又疼。
我不喜歡他,他就換別人。
原來哭著說出來的喜歡,也這麼廉價。
其實也沒什麼好意外的,我早知道。
喜歡他的人那麼多,趙之衡不一定真的缺我這一個。
我早知道,趙之衡不會屬於任何人。
隻是……
撩動了我,又把我擱置了算怎麼回事?
好不甘心。
我養大的,憑什麼不能屬於我?
空氣太靜了,顯得趙之衡的平鋪直敘十分刺耳。
「孟長輝,我不逼你了,我好好給你當外甥。」
我喉頭哽著,油門越踩越重。
不逼我。
現在才說不逼我。
親我一身口水的時候怎麼不說?!
我都快……都快動搖了。
再堅持一下會死嗎?
趙之衡沉靜的目光在我臉上細細摸索:「孟長輝,你生氣了嗎?」
我冷笑一聲,眼眶發熱,努力克制著情緒:「我生什麼氣?」
「今天是我多管闲事。」
「以後我不再管你了,你也長大了,不需要我了,我……」
趙之衡突然打斷我:「孟長輝,你是在哭嗎?」
我猛地剎車,偏頭惡狠狠地看他:「誰他媽哭了?」
趙之衡湊近,認真地看我的眼睛:「沒哭,眼睛怎麼這麼紅?」
我張了張口,別開頭,無言以對。
趙之衡嘆了口氣,掰過我的臉,讓我看著他:「騙你的,沒喜歡別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試。」
「今天那個人叫馮漠,他見過你,拿你威脅我。」
「我就這一個軟肋,不敢輕舉妄動。」
我突然想起來,上次在酒吧,給趙之衡下藥的,好像也是這個馮漠。
趙之衡拇指在我眼角摩擦:「孟長輝,你是不是有一點喜歡我?」
我下意識要反駁。
卻在趙之衡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下咽下了否認。
孟長輝,你活了近三十年了,不如一個孩子坦蕩。
喜歡嗎?
喜歡吧。
喜歡到,有點恨他。
恨他太漂亮,恨他太熱烈,恨他太狠,步步緊逼,不給退路。
真是快瘋了。
我眼眸沉了沉,猛地扣住趙之衡的後頸,下巴一抬,貼上他的唇。
輕輕咬了一下:「臭小子,張嘴。」
趙之衡眼睛一亮,狗一樣舔了上來。
……
親得……太深了。
12
跟趙之衡談戀愛是一種甜蜜的負擔。
每次出門,我都恨不得把趙之衡纏成木乃伊。三令五申,不許他多跟人說話,遇到變態放心揍。
「咱家有錢,隻要打不死,都能治。」
我絮絮叨叨說很多,趙之衡安靜地聽著,有時會勾下口罩來堵我的嘴,溫柔沉靜地注視我:「孟長輝,別擔心。我愛你,永遠愛你。」
他知道我的不安,然後盡力去安撫我。
可喜歡趙之衡的人實在太多了。我還是越來越善妒,對他的佔有欲越來越強。
看他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像假想敵。
甚至因為一個跟他正常溝通小組作業的學姐跟他吵架,口不擇言,給了趙之衡一巴掌。
趙之衡倒是不在意,挨了巴掌還能笑著問我:「今晚想吃什麼?番茄雞蛋面好嗎?我還買了魚,你前兩天說想吃酸菜魚。」
我瞬間就冷靜了,扣住他的手腕,頭抵著他的肩膀,悶悶地道歉:「對不起,趙之衡,我……」
趙之衡吻我的發頂:「沒關系,不用道歉。孟長輝,我沒關系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很累是嗎?」
他環抱我,收緊了手臂,乞求一般:
「孟長輝,你能不能再堅持一下。別道歉,別放棄我。」
原來,不止我會不安。
趙之衡也會因為我的不安而患得患失。
他隻是默不作聲地擔負起我們兩個人的情緒。
我咬著牙顫抖,淚洇在趙之衡的肩膀上,死死握著他的手腕:「不會放棄你,死都不放。」
我說死都不放,不是一句空話。
13
馮漠綁了我,逼趙之衡脫衣服時。
我努力挪著身體,把自己的脖子往馮漠的刀上撞。
我寧願去死,也不想看趙之衡在我面前被人作踐。
馮漠及時撤開了刀,我沒死成,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趙之衡沒看我一眼,解著襯衫扣子,慢慢靠近馮漠。
馮漠好似有點害怕他,抖著手說:「你別過來,就站那裡脫!」
趙之衡沒停步,看著馮漠,笑得很邪:「不過去怎麼親你?」
他脫掉上衣步步逼近:「你不想親我嗎?」
貼近馮漠,作勢吻他時,握住了馮漠的手……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恨不得立刻去死。
突然,耳邊傳來刺耳的尖叫,溫熱的血濺在我的臉上。
我猛地睜開眼,看到趙之衡拿著刀,馮漠捂著血糊糊的手臂在地上打滾。
趙之衡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面容冷漠。
他抬手摸著自己的臉,輕聲說:
「喜歡這張臉是嗎?」
「這張臉,有什麼用呢?」
「除了傷害他,什麼都辦不到。」
趙之衡舉起刀,端詳片刻,猛地往自己臉上劃。
我被綁在椅子上,叫不出聲,瘋狂掙扎,目眦欲裂。
住手!
不要……
趙之衡,不要!
求你,不要……
我聽到馮漠崩潰的哭喊。
淚水氤氲,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隻看到那片模糊的血紅。
趙之衡,我不會原諒你了。
14
馮漠入獄,趙之衡入院。
齊特助說,他下手太重,疤痕無法去除。
「老板,趙先生想見你。」
我處理好手頭的文件,放下鋼筆:「你安排就好,以後關於他的事,不用再給我匯報了。」
齊特助猶豫片刻:「老板……」
「出去。」
趙之衡從住院到出院,我沒有去看過他一眼。
後來,他經常出現在我家小區,公司樓下,我常走的街道。
趙之衡穿著一身黑衣服,戴著帽子和口罩,默默地跟著我,注視我,從來不會上前打擾。
甚至在我回望時躲開。
那一天,我下樓丟垃圾, 看到小區裡的孩子拿石頭丟他。
趙之衡垂著頭, 不躲不避。
我丟了垃圾, 轉身回家。
聽到身後的小孩在嘻嘻地笑:「你看到他的臉了嗎?特別醜。」
「怪物!惡心, 滾出我們小區!」
我猛地轉身, 快步走過去, 揪著倆小孩的衣領把他們扯開,冷笑:「他是怪物, 你們拿石頭砸他, 晚上他們就到你們家, 把你們倆都給吃了。」
小孩哭著跑了。
呵,欺負我家小孩兒,嚇死你們。
轉頭, 看到趙之衡低著頭, 石頭一樣杵著。
我冷冷地看著他:「不是教你反擊了嗎?」
趙之衡沒動。
倒是我沉不住氣了。
看見他就火大。
特別是這副可憐兮兮、任人欺負的樣子,火就更大了。
「趙之衡,我疼了你四年。」
「我一直想不通, 你到底是多狠心,才舍得毀掉我疼了四年的小孩。」
「如果你學不會珍惜自己, 就永遠不要來見我。」
趙之衡依舊不動。
轉身時, 聽見他低聲說:「對不起。」
無措又卑微。
心髒被輕輕戳了一下,酸酸軟軟。
算了,孟長輝。
別欺負他了。
這蠢貨,教了也不會, 不教就更完蛋了。
恨他, 又能恨多久呢?
認了吧。
我回身,揪住趙之衡的衣領,拽著他往樓上走。
到了家關上門, 把他壓到門上,目光摸索他陰鬱的眉眼。
看到趙之衡的躲閃, 心裡疼得發麻。
隻是半年沒理他而已。
要我來形容的話,就是長得很色。
「(「」我顫抖著手, 隔著口罩撫摸他的臉。
推開他的口罩親吻他。
手指鑽進口罩下面, 撫摸他凹凸不平的傷疤。
驀然淚落。
勾開他的口罩時被趙之衡拿住了手,他啞著聲音說:「很醜。」
我盯著他:
「你總不能一輩子不給我看。」
趙之衡怔了怔, 良久,松開我,閉上了眼睛。
仿佛害怕在我眼中看到厭惡。
我脫掉他的口罩, 注視那些猙獰的傷疤。
然後,親吻它們。
親吻趙之衡的顫抖,親吻趙之衡的眼淚。
在他耳邊喘息:「趙之衡, 想要你。」
趙之衡還是愛哭。
他抱緊了我,把我變成唯一的浮木, 要我救他性命。
他流著淚說:
「孟長輝, 我不漂亮了。」
「沒人愛我了。」
「隻有你能愛我。」
汗和淚一同滴落,灼傷我的皮膚:「孟長輝, 你別放棄我。」
我親吻他的眼淚, 抱著他也不夠, 恨不得將他揉進身體裡,與他一同顫抖:「不放。」
「永遠不放。」
趙之衡,不要哭。
「如果這世界不再愛你, 那麼就由我,把全世界的愛,盡數補償給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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