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沒人愛的小男友和他哥同時被綁架了。
全家人都選擇救他哥。
不要他。
我要。
我變賣了外婆留給我的祖屋,去給富家女當日拋玩具。
終於湊夠 50 萬,去贖他。
「別怕,姐姐要你呀。」
我一直記得的,小男友喜歡喊我姐姐。
如果不是後來發現這場綁架不過是他無聊時在上流圈裡玩的一場直播遊戲。
我糊滿淚水的臉被他放大在群裡:
【像不像小醜?
【老女人尬死了,我都不忍心演下去了。】
1
排隊登機時,我收到通知。
【許星,這次出差你不用去了。
【給新人一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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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任何預兆,我準備已久的項目換人了。
我平靜地逆著人潮走,等戶外的陽光刺痛眼球,才恍惚意識到:
機票 1028 元。
夠我三分之一的房租。
夠我心心念念卻狠不下心買的貴婦面霜。
悲傷開始具象化。
我酸著鼻子,調出備注為【小狗】的聊天方框,在鍵盤敲敲打打,發出去前一秒。
想起,小男友有抑鬱症的。
而此前,新員工空降,公司好幾次將我熬夜做好的策劃署名給她。
為此,我沒忍住和陸行抱怨了幾次。
而且,他剛經歷過綁架。
還是不要再散發負面能量了。
我刪掉一坨文字,最終發出去的,隻有兩行:
【寶寶,出差取消啦,今天我們可以待一起了,是不是很驚喜!
【想吃什麼菜,統統報上名來!】
2
陸行不知道在忙什麼。
等我提著大包小包的肉菜,艱難地挪到家門口,都沒等到他的消息。
「陸行?」
我喚了一聲,無人應答,倒是浴室有水聲。
在洗澡呢。
我貓著腰,躲在電腦屏幕後,打算等陸行出來給他驚喜,手卻不小心碰到旁邊的鼠標。
屏幕亮起。
一個群聊方框懸在正中央。
有一場直播回放。
我點開。
是此前我拿贖金去和綁匪換回陸行的場面。
我抱住陸行,摸著他還在顫抖的身體心疼得直流淚,口中軟聲安慰:
「別怕,別怕,姐姐要你呀。」
陸行專門截出來,放大:
【像不像小醜?
【追著要小爺的女人多得數不清,在這跟我演臺偶呢?
【老女人尬死了,我都不忍心玩下去了。】
哦,我大陸行五歲,是老女人了啊。
還有,那場綁架,原來不過是他無聊時在上流圈裡玩的一場直播遊戲。
可他和我說,說他小時候被拐,家人出於愧疚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哥哥,等他再被尋回來,已經沒有人愛他了。
自此,他患上抑鬱症。
就連這次被綁匪劫持,經濟有限的家庭也選擇拋下他,救哥哥。
於是,接到陸行的求救電話,我賣掉了外婆留給我的小屋。
錢不夠,還不夠。
我又去給一個富家女當日拋玩具,她要我跳下泳池,去叼拋遠的皮球。
皮球尾端系著紅繩。
我咬住。
鋪天蓋地的羞恥幾乎要將我淹沒在水池,無法呼吸。
可是,我想著:
陸行還在等我,他不能再被拋下了。
呵。
3
我目不轉睛凝視著屏幕,眼球幹澀。
其他人插科打诨:
【陸哥,你這是甜蜜的煩惱,嘴上嫌棄實際談兩年。】
【愛上了哦。】
【傻逼吧你們!】
【承認吧陸哥超愛,除非來個斷崖式分手。】
這條信息,陸行隔了八分鍾才回。
然後,他說:
【算了,再玩一陣。
【有時看她為了一塊錢在菜市場和人爭得面紅耳赤,也挺逗。】
我麻木地上滑聊天記錄。
跑車。
香檳。
包一個小明星一周 200 萬。
這是一個紙醉金迷的聊天群,一個我無法融入的上流圈子。
而我在雨夜撿到的,口口聲聲跟我說父母不要他了,背負不起贖金的小男友。
也,是其中一員。
我整個人發抖。
抖得全身的肌肉都在泛酸,心裡有頭野獸叫囂著衝進浴室狠狠甩裡頭的畜生一巴掌。
但緊接著,群裡彈出一個公告。
【戀與老女人之第 255 集:兩周年紀念。任務描述:約老女人出門,送她心形石頭!】
4
我停住腳步。
像想到什麼,返回屏幕前,調出往期群公告。
一樁樁,一幕幕,都在告訴我,陸行與我之間的互動,全是按照群裡的公告劇本在上演。
比如:
第 48 集:遺書。
我深吸口氣。
記憶因為極度的怨恨,在腦海裡清晰地顯現。
我記得那天下班回來,屋子空蕩蕩,隻有桌面靜靜躺著一封遺書。
【姐姐,我恐怕不能再陪你啦。
【海邊挺好的。
【我想,在大海裡睡一會兒。】
陸行留。
我嚇得手足無措,報了警,又在海邊找了一天一夜。
連續熬了兩天班的我,眼睛片刻不敢閉。
我怕停下來,就是一條人命。
盡管低血糖暈倒。
第二天,就在我絕望之際,陸行紅著眼睛回來了,在我急過頭要去打他時,被他伸手抱住。
陸行說:
「姐姐,海水好冷好冷,可是想到你,我還是咬咬牙堅持下來了。
「雖然活著,好痛苦。」
我哪裡還有什麼氣。
從此,開始鑽研各種心理書,連睡覺都在想著怎麼逗人開心。
現在告訴我,陸行消失的那一整天,他在希臘小島,曬日光浴,開轟趴。
還不忘在群裡匯報:
【老女人真好騙。
【她找到我時哭慘了,鼻涕全蹭我衣服上。
【像個大母猴。
【鬼知道我這輩子傷心的事都想遍了,才沒笑出來。】
再比如,這場綁架戲,在第 254 集。
全都是假的。
我癱坐在地上,心口的疼蔓延到四肢百骸,我捂住心髒,大口大口喘氣。
眼淚濺在地上。
「冷靜,許星,冷靜。」
「啪嗒。」
這時,浴室門開了。
低沉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帶點試探:
「姐姐,是你回來了嗎?」
我從電腦屏幕後探出頭,淚跡未幹。
5
陸行「轟」地就炸了,衝過來聲音發緊:
「姐姐,你聽我說……」
看見我的淚,他又手足無措。
「不不不,姐姐你別哭,我可以解釋,真的,我隻是……我混賬,你打我吧!」
我伸出手。
摸上陸行那張年輕俊逸的臉。
明明就在昨天,我們從外婆留給我的小家搬出來,搬進老破舊的小區。
電梯壞了,隻能走樓梯。
我搬著紙箱,陸行一手一個行李箱跟在我身後。
窗外蟬鳴大噪,我分神不小心踩空臺階,是陸行為了護住我,當了人肉護墊。
我從他身上爬起來,愧疚不已。
他卻躺在樓道,咧著一口白牙笑得像快樂小狗:
「好開心啊,我保護了姐姐!」
謊言之下,這些舉動又算什麼呢?
就算隻是一場戲,陸行演得未免也太過真了!
我強忍住動手的衝動,撲進他懷裡,哽咽:
「我的工作又被搶了,出差也泡湯了。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應該向你散發負面能量,但是我現在真的控制不了。
「拜託你的肩膀,讓我稍微依靠一下。」
陸行急促的呼吸停了。
他緩緩扭頭看電腦,對上的,是漆黑的屏幕裡的自己。
還好,還好。
許星沒發現。
他摸上我的背的手還在抖,狀態進入得很快:
「不用感到抱歉的姐姐,我是你的男朋友,一直以來都是你在照顧我,今後也像現在一樣,試著依賴我吧。」
「真的可以嗎?」
「當然。」
陸行起身找來熱毛巾,替我擦幹淨臉。
他很細心,連我沾了淚水而變得黏膩的指縫都沒放過,像擦著上好的珍品。
然後把我抱到沙發上,扯開薄毯,把空調打到 24 度。
「一大早趕飛機姐姐也沒睡好,休息會兒吧。」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
「嗯。」
我半眯著眼,看他走到玄關,將我隨手擱在鞋櫃上的包掛好在落衣架,又彎腰撿起我的襪子。
敞開的浴室門裡。
陸行認真搓著我的白襪子。
就像之前無數個日子,我抱著他腰,誇他洗得真幹淨,是個可愛的田螺男孩。
我抬手捂住眼睛,感受到一片溫熱。
可是陸行。
所有你令我為之動容的舉動,都建立在真誠之上。
現在,謊言戳破。
那麼我躍身入局,奉陪到底!
6
在我迷迷糊糊入睡間,陸行出去接了個電話。
他特意繞遠,往門外通道一處走去。
我起身到與通道一牆之隔的廚房裡,那裡有一扇窗戶,聲音聽得清晰。
「嗯,不去了,她突然回來了。」
「是不能出來還是不想出來,陸行,姐姐說得沒錯,你們男人就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
「別鬧,郝音。」
郝音。
這個名字十分熟悉。
我在腦海搜索,終於想起來那日那位富家千金在我面前趾高氣揚的模樣。
她的朋友,就叫她郝音。
原來,她和陸深是串通好的啊。
這也是為什麼,為什麼在我正好缺十萬塊時,郝音會出現得那麼及時!
指甲陷入掌心,我晃得幾乎站不住。
不可原諒。
「來嘛陸行,我新買了玩具。
「你嫌老女人身上有老人味不肯碰她,也憋了好久了吧?悄悄透露,我現在是玫瑰味的哦。」
陸行動搖,轉頭看了看房門方向,咬咬牙,眼裡染上欲色:
「等著!
「我到前,記得把我喜歡的紫色項圈戴上!」
我曾經,在一周年的時候有暗示過陸行,可他卻把我推開,告訴我隻會在結婚時與我發生關系。
那時我以為他尊我,敬我。
原來是嫌我有老人味。
也是,我二十五歲,到底是比不上他們二十歲還沒步入社會的小男女生。
通道響起腳步聲。
我飛快跑回沙發,蓋上薄毯躺好,閉上眼睛,可藏在被下的手卻死死握緊。
黑影壓下。
陸行在我額頭上輕輕一吻,虔誠道別:
「午安,姐姐。」
等他一走,我捂住嘴衝向洗手間劇烈幹嘔。
明明就被海綿體控制大腦了,還在我這演什麼純愛,玩什麼情深!
我赤紅著眼,盯著鏡面裡自己擦拭得泛紅的額頭。
片刻,轉身。
客廳桌上壓了一張紙:
【姐姐,部門突然有個聚會,必須出門一趟,晚點回來,不用擔心我(親親!)】
呵。
我拋進垃圾桶,在網上聯系了私人偵探。
隻要女生。
現在,我不信任男人。男人在某種時刻,尤其在背叛另一半時,顯得格外團結。
7
Ali 很快傳來了陸行的真實信息。
他沒有抑鬱症,也沒有哥哥,也不是什麼貧困男大,更不是什麼無人愛的小可憐。
恰恰相反,他是陸家獨子,幼年時有一個極為疼愛他的母親。
隻不過當時陸行父親和歸國的白月光糾纏不清。
就連陸行,也纏著白月光當他媽媽。
陸行母親傷透心,丟下一紙離婚協議,不要孩子,遠走他鄉,有了新家庭,生活幸福。
陸行和父親悔不當初,卻為時已晚。
所以陸行父親為了彌補這份缺憾,一直未娶,更是將陸行當作接班人培養。
Ali 建議我收集證據,索回錢財。
我搖了搖頭。
在陸行誤以為我發現真相時,他第一反應是求我原諒。
這沒必要。
他大可甩臉走人。
能讓他做出這種行為隻有一種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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