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春桃

我和春桃都是府裡的下等丫鬟。


不同的是,她是個穿越女。


她常說要抱緊王妃的大腿,才能逆天改命。


在我被王爺寵幸後,她如願做了王妃的婢女,卻整日哭哭啼啼。


「原來我真穿成了個丫鬟啊,你才是惡毒女配,要死要死了……」


我以為是王妃苛待了她,偷偷給她塞了些銀兩。


後來我才知道,她說要死的人是我。


而她後來,還真的幫我改命了……


1


柴房又來了個燒火丫鬟。


她笨手笨腳,不會幹活,整日嘰嘰喳喳。


我被煙燻壞了嗓子,不願和她說話,她便開始在我眼前用手胡亂比畫。


「你是聾的還是啞的,手語會打嗎?」


我隻是瞧了她一眼,繼續燒柴。


「你可真好啊,把我的活都做了。」她眼裡有淚光閃爍,動容道:「等我出去了,一定提拔你做貼身婢女,你以後再也不用做這種苦差事了。」


我低頭繼續做事,若是搭理了她,我怕別人以為我和她認識。

Advertisement


她大抵是以為我又聾又啞,又開始對著我毫無忌憚地念叨些胡話。


她說自己運氣不好,穿成了惡毒女配,日後下場悽慘。


而府裡那個清高淡然、不爭不鬥的王妃是最後的贏家,她日後若是能抱上王妃的大腿就好了。


她大概是想去王妃院裡做事,想得都魔怔了。


人人都說王妃沈清蓮是京中貴女典範,溫柔嫻淑,就連待下人也是極好的。


但我卻覺得她虛偽至極,不是什麼好人。


十四歲那年我被賣入王府,就一直在她院裡當差。


王爺看見我,隨口提了句我眉眼間有些像她年少的時候。


我聞言當即跪在地上,渾身顫抖:「奴婢粗鄙,怎麼能和王妃相提並論?」


「瞧把這孩子嚇的。」王妃盈盈笑道,「妾身就是感覺與她有緣才將她留在屋裡的。」


那時,我竟傻乎乎地以為自己跟了個好主子。


誰承想,第二日掃灑,我在她梳妝臺上發現了一支斷成兩截的玉簪。


管事姑姑直接將我拽到了沈清蓮的面前。


她神情溫婉,卻鄙夷地看著我。


「玉簪不過是不值錢的玩意,你若就此認錯,說不定我不會罰你。」


她身在高位自然不知道,一支玉簪就能輕易要了下人的命。


我拼命辯解,卻被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定了罪。


「算了,就罰你二十大板吧。」她略微停頓了下,撫著腕間的佛珠,對手下的人吩咐道,「記得拖遠些,我向來見不得這些。」


蘭姨娘笑著誇贊她:「姐姐心善,若是我定將這賤婢給打死。」


沈清蓮看著我,有些不忍地嘆息:「好歹是也是條命,我身為王妃,需要盡心為王爺操持好王府……香雲,你能體諒我吧?」


所有人都誇她心善,竟會關切一個犯錯的丫鬟。


我卻覺得可笑,我不過是個月例幾錢銀子的下人,為什麼還要去體諒一個穿金戴銀的主子?


用刑的人下了死手,我挨了那麼多板子後疼得暈了過去。


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漸轉成了暴雨,我渾身淋得湿透,被扔進了柴房。


我在柴房裡反反復復發了好幾天的燒,差點死了。


若不是一個老嬤嬤看不下去,給我換了幹淨衣裳,還時常給我送些吃食,我根本就活不下來。


病好之後,我就一直待在柴房幹活。


成了一個整日灰頭土臉的燒火丫鬟。


所有人都說我命好,如若不是王妃大度,我怕是活不到今天。


我心中冷笑,我能活到今天,明明是因為自己命硬。


2


剛開始,我是討厭春桃的。


可是她卻是這麼久以來,唯一願和我說話的人。


日子苦悶,我偶爾也會搭理她幾句。


她像是來自另一個地方,時常念叨些我聽不懂的話。


我權當是在聽話本,日子好像也沒那麼難熬了。


那日公主來了府裡,我被挑去了前院伺候。


春桃見了我洗淨的臉,眉眼笑開:「原來你洗幹淨了臉這麼好看,嘖,小說裡就連一個丫鬟都長得這麼標致。」


離開前,她還不忘提醒我:「那個和怡公主性子跋扈不好相處,你要小心些。」


她好像從未離開過柴房,但卻對外面的一切都很了解。


我點了點頭,去了前院。


和怡公主比春桃話本裡的公主還要壞。


她討厭沈清蓮,卻看在兄長的面子上不敢造次,隻能發作在下人身上。


我被推出去為她奉茶,她隻喝了一口,直接將茶盞砸到了我身上。


「你這個賤蹄子想燙死本宮嗎?」


茶水濺了我一臉,明明不燙,但我還是隻能跪下認錯。


沈清蓮放下茶盞,淡淡道:「公主何必跟一個下人置氣?」


和怡公主冷笑一聲:「本宮待這些下人可不如王嫂這般寬容……」


她說著,又忽然變了臉,笑著問我。


「你叫什麼名字?」


我不敢說話,她的貼身婢女直接上前給了我一巴掌。


「公主問你話,你敢不答!」


我顫著聲音開口:「香……香雲……」


沈清蓮屋裡的丫鬟名字都是以香字開頭。


公主輕挑起細眉看向沈清蓮:「香雲?她竟是王嫂院裡的丫鬟?」


我怕得罪沈清蓮,跪在地上磕頭:「不是的,奴婢隻是柴房裡的燒火丫鬟。」


公主用眼神示意手下的人捏著我的下巴,抬起了我的臉。


「長相這麼標致的丫鬟怎麼會是個燒火丫鬟呢?」她捂嘴笑道,忽然像發現了什麼,「仔細看她眉眼間長得竟然有些像王嫂,她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趕去了柴房吧?」


她身側的婢女接話:「奴婢聽說王爺曾說過有個丫鬟有些像王妃,那丫鬟第二日就被趕去了柴房,不會就是她吧?」


公主笑了:「王嫂竟然會嫉妒一個下賤的丫鬟,這傳言還真是可笑。」


沈清蓮仍是那副淡然的模樣,隻不過唇角的笑意有些僵硬。


「都說傳言不可信,公主又何必信呢?」


公主冷笑一聲:「王嫂可是出了名的寬厚,素來不會教訓下人,這種有些姿色的丫鬟你可千萬要看緊了……就怕她們不安分,有點姿色就不顧自己出身卑賤,不知廉恥地想勾搭上王兄……」


她這句話雖然是對著我說的,諷刺的人卻是沈清蓮。


沈清蓮唯一的缺點就是出身門第太低,如若不是陛下賜婚,按理說是夠不上嫁入皇家的。


沈清蓮聽著公主指桑罵槐,沒有說話。


她隻是擰著手帕,手背上的青筋漸漸鼓起。


和怡公主一腳踹我在胸口,繼續借著辱罵我羞辱沈清蓮。


沈清蓮一言不發,委屈得眼圈泛紅。


和怡公主出了氣,前腳剛走,沈清蓮就讓人去請蘭姨娘。


蘭姨娘名叫沈秀蘭,是她的庶妹,自幼就和她的感情就好,沈清蓮就連出嫁也是把她帶著的。


人人都說,她攀了高枝還不忘提攜家裡的姐妹。


那沈秀蘭做事一向心狠手辣。


沈清蓮表面上不爭不搶,其實所有的髒事都讓蘭姨娘做。


那年也是在她請了沈秀蘭談心後,第二日我就被冤枉弄壞玉簪趕了出去。


我自知闖了禍,現下隻想躲回柴房。


我用衣袖擦幹淨臉上的水,還沒踏出側門,又聽見了和怡公主的聲音。


「要是被王兄知道我用那個賤婢侮辱她怎麼辦?」


她的婢女答道:「一個賤婢而已,弄死了栽贓到王妃身上,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咱們這位賢良淑德的王妃容不下一個小丫鬟……」


和怡公主聞言,笑了:「能讓本宮出一口惡氣,那個賤婢也算死得值了。」


3


丫鬟的命是最不值錢的。


為了不丟性命,這幾年我已經努力活著了,沒想到還是被利用了。


我神色恍惚地走回後院,卻看見春桃被管事的李嬤嬤拖出來,幾個家丁把她壓在地上。


「你這笨手笨腳的丫鬟,竟打碎了御賜的瓷碗,看我今天不收拾你。」


春桃梗著脖子辯解:「瓷碗明明是月芝打碎的,你們栽贓我!」


李嬤嬤冷哼一聲:「不認是吧,那就把她打到認罪為止。」


眼看板子就要落在她身上,我突然出聲喝止。


「李嬤嬤,您別打她了,瓷碗是我打碎的。」


春桃聽見我說話,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李嬤嬤瞧見有人主動認罪,連忙吩咐道。


「把香雲給我關起來,等候王妃處置。」


我被綁起來關進了柴房,春桃因為替我求情,和我關在了一起。


她問我:「瓷碗明明是她女兒打碎的,你為什麼要認罪?」


「那李嬤嬤是王爺的奶娘,是下人裡的主子,她若是想栽贓你,沒人會替你說話。」我扯了扯唇角,繼續道:「我得罪了王妃和公主,反正都活不了,死前幫你認下這個罪又有什麼打緊。」


「你不懂,我後面戲份還多,不會這麼輕易被她害死。」她抿了抿唇,問我,「倒是你,怎麼就活不了呢?」


「公主用我羞辱了王妃,她們都想我死…….春桃,你說丫鬟的命怎麼就那麼低賤?明明是她們爭鬥,死的人卻是我?」我眼眶發澀,繼續道,「我不甘心就這麼被她們弄死了,本想著回來換身紅衣去跳湖,變成厲鬼去報仇,現下好像也不能了……」


春桃低喃道:「這劇情怎麼這麼熟悉……」


「你說什麼?」


春桃回過神,突然問我:「香雲,今晚好像是月圓之夜,你是打算今晚跳湖?」


我突然意識到春桃好像是我在王府裡唯一的朋友了,如果她日後想祭奠我,我不想被她叫作香雲。


「春桃,其實我不叫香雲,進府前我是有名字的,我叫葉棠。」


她聞言,瞪大了眼睛:「臥槽,我還真穿成丫鬟了,你才是惡毒女配。」


「算了,誰讓你真救了我的命,我不能讓你就這麼死了。」


她又開始說胡話了,我一句都聽不懂。


她突然俯下身,開始咬著我身後的麻繩,沒過多久,綁著我手的麻繩被她咬開。


春桃吐掉嘴裡的碎渣,用下巴給我指了指方向:


「那堆柴後面有個狗洞,你爬出去之後記得去涼亭周圍跳湖,你不會死,你會活下來的。


「和怡公主會被你弄去塞外和親,就連王妃也會被你害得隻剩半條命……怎麼突然還感覺有點燃,我的三觀好像不見了……


「總之,你不會死,還會過上好日子。」


我聽著她說的胡話,覺得有些好笑。


我隻是不想受折磨,才會想跳湖。


不過信了她的胡話也好,有些念想,至少在跳湖的時候沒那麼怕。


春桃見我發愣,竟開始催促起我:「你快些去,沒時間了。」


我回過神,連忙解開身上的繩子,從狗洞爬了出去。

字體

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