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蘇沂嗎?」我問。
她笑一聲:「不然還有誰?」
我攥著最後的稻草說:「可發消息讓我來演唱會後臺的時候,他不是還在臺上唱歌嗎?」
「他把手機給我了,」她說,「讓你看臺上那條是他發的,爭分奪秒的,我怕出岔子,可不敢讓他再碰手機。」
她出去了。
休息室內靜得可怕。
我實在不知道該想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沒想,門又被推開。
剛從舞臺上下來的蘇沂走了進來。
他臉上還帶著舞臺獨有的妝,鬢角和頰邊都有汗,一看到我,微抿開唇,羞澀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做何反應,僵硬地望著他。
「嚇到你了嗎?」他嗓音低啞詢問。
他幾步走過來,擰開茶幾上的保溫杯,一連喝了好幾口,又看向我:「會追究嗎?我騙你這件事。」
盡管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在指證「我的網戀對象就是蘇沂」這件事,
但我對整件事還是沒有實感。
整個人也像是飄在雲端,渾身上下都找不到落腳點,不踏實。
他坐到我身邊來,抽了兩張紙擦頰邊的汗,又理了理凌亂的發絲,頗正經地扭過頭來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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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正式認識一下,我是蘇沂,也是宋時砚。」
「也就是,」他眸中挑起壞笑,「你的網戀對象。」
我緩緩伸手,與他交握。
他掌心很燙,燙得我一下又縮回了手。
室內很沉默。
蘇沂,或者說宋時砚,頗為緊張笑了一聲:「我有點慌,你說點什麼。或者,你罵我也可以。」
「別不說話。」他可憐兮兮地看我。
「我……」
在他鼓勵的眼神中,我緩緩吐露出內心想法:「我有點開心,又有點不開心。」
「怎麼不開心?」他輕聲問。
「你一直騙我。」我控訴一聲,又道,「而且,你還能是我網戀對象嗎?」
他說:「一直都能是你對象。」
8
演唱會結束後有慶功宴。
蘇沂這頭等大功臣自然不能缺席,他邀請我一起去,我連忙擺手。
這一天的衝擊實在太大,我哪還有心思參加什麼慶功宴。
蘇沂並不強求,親自送我回下榻的酒店。
我還呆愣著,他揉上我的頭,溫聲叮囑:「別想太多,等著我給你解釋。」
他說:「要打要罵都可以,隻要不分手。」
一路上就有無數個電話催,這短短的幾分鍾內又有幾個,我向蘇沂保證不胡思亂想,終於把他勸走。
我躺在酒店的大床上,想,網戀確實有風險。
隻是我這風險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別人的網戀對象歪瓜裂棗,我的網戀對象金光閃閃,閃得我都要猶豫這真是我能抱回家的嗎?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
我拿起一看,是等不及要八卦的閨蜜梁好。
一接通,她劈頭就問:「怎麼樣怎麼樣?見到你網戀對象了嗎!」
「見到了。」
「怎麼這個聲音?」閨蜜很擔心我,「他長得不好看?不行就把他踹了,男人那麼多,咱接著找下一個。」
我猶豫再猶豫,終於把實話說了出來:「他是蘇沂。」
「……我靠!」
她一連靠了好多聲,靠到我以為她那邊延遲卡頓的程度,才終於緩下來,輕聲問:「就是那個音痴,是蘇沂?」
「嗯。」
一想到我還教過蘇沂唱歌,我這張臉就不知道該往何處擱。
閨蜜沉寂許久後說:「要不我也去網戀吧?你說我該去哪裡找方巖的小號?」
我被她逗笑。
和閨蜜聊了許久,我心中的鬱懑終於有所緩解。
左右睡不著,我開始回想這一年和宋時砚之間發生的事。
一切始於那幾條差評。
賬號是「2345679」,原以為是亂輸的數字,細看才知少了數字 1 和 8,而《18》是蘇沂出道的第一首歌曲。
類似這樣的巧合,還有很多。
到最後,我越想越不明白。
蘇沂為什麼要給自己差評,為什麼要裝成音痴,又為什麼要隱藏自己的身份?
凌晨三點,宋時砚發來消息。
宋時砚:「睡了嗎?」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因為在此刻我才意識到,此後與我對話的,不會再有宋時砚這個虛擬的身份,而是蘇沂這個實實在在的人。
我回他:「還沒有。」
他一連發來兩條消息:
「我想解釋。
「我就在門外,你決定要不要開門。」
不等我做好決定,他又發來一條消息。
「走廊的監控快拍到我了。」
我無奈嘆口氣。
這哪是要我做決定,這分明是逼我讓他快點進門。
9
我還是從了。
畢竟鬧出緋聞不太好看。
此刻,我與蘇沂在酒店房間四目相對。
很難想象,這人在幾個小時以前還是我遙不可及的夢,如今搖身一變卻成了我每日聊天的網戀對象。
網戀對象開口:「我要先確認一件事,你沒有分手的想法,對吧?」
「沒有。」我實誠道。
「那就好。」他在套間的沙發上坐下,看我,「我需要從哪裡開始解釋?你問,我知無不言。」
我在他側邊落座,問:「當初那些差評是怎麼回事?」
「當時心態出了問題。」他說,「而且,那確實是我的真實想法。現在去聽過去唱的一些歌,也會有各種各樣的不滿意。」
「心態問題是什麼問題?」我追問。
他緩了一會兒開口:「《舊時光》這首歌記得嗎?」
我點了點頭,我很喜歡的一首。
這首歌剛出來時不怎麼紅,後來被歌壇的一位老前輩翻唱,這才一夜爆火,一連在歌曲排行榜的 TOP 待了三個月。
「很多人說翻唱比原唱好聽,當時年輕氣盛,有點兒不服氣。」
他說:「其實那時候很矛盾,一方面驕傲想著要不是我寫出這首歌,哪來什麼絕美翻唱,一方面又自卑認為所有的指責甚至謾罵,都是對的。」
他苦笑一聲:「所以我自暴自棄,覺得所有的歌都唱得不怎麼樣。
「是你讓我重拾信心。」
他淺勾了勾唇:「我當然很驚訝,竟然有人能這樣毫無原則地愛我的歌。
「抱著療傷的卑劣目的,我偽裝身份,接近了你。」
「你扮音痴挺像的。」我評價道。
他哈哈笑得爽朗:「那不難。」
我又問:「那宋時砚是怎麼回事?」
「蘇沂是藝名,這才是我原來的名字。」他說,「我向你展示的,一直是真實的我。」
「哪有,」我情不自禁辯駁,「你音痴上臺唱歌被人笑話分明是在騙我。」
「我不音痴上臺唱歌還是被人笑啊。」他說,「網上有惡評,我都看得到。」
「你幹嘛看那個!」我忍不住說,「不準看!」
他瞬間投降,語調寵溺:「好,我不看。」
室內又恢復靜謐,流淌著一種暖融融的舒適感,讓人忍不住想要放松。
蘇沂,或者說宋時砚,開口:「還有什麼要我解釋的嗎?」
「暫時想不到。」
「那你慢慢想。」他說,「你什麼時候要我解釋,我都在。」
我抿抿唇,很莫名地感覺到羞澀。
他問:「那我這算是網戀奔現成功了嗎?」
「是吧。」我故意模稜兩可答。
「嗯?」
「嗯。」
「那讓我抱一下。」他說,「緊張一晚上了,就怕哄不好你。」
我的心瞬間酸酸軟軟。
我投進他的懷抱,暖融融的舒適感瞬間遍布我全身。
我感覺到幸福、滿足還有安逸,這一切都是眼前這個男人帶給我的。
既是偶像,也是對象。
10
網戀奔現後與網戀奔現前的日子,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甚至,我和宋時砚的聯系還更少了。
他在準備巡回演唱會,全國到處飛,忙得腳不沾地。休息的時間不是在排練就是在睡覺,連談情說愛的時間都得從手指縫中擠出來。
這天,我剛搶完他的限量周邊,他突然發消息過來:
「想你了。」
我一看時間,凌晨兩點。
忙裹了羽絨服偷偷下床,小聲再小聲,溜出宿舍跑到走廊的盡頭給他打電話。
他接到電話也很驚訝:「這麼晚還沒睡?」
「剛搶完你的周邊,」我說,「你呢,為什麼不睡?」
「剛練完舞。」他還微微喘著氣,「躺在練舞室的地上,突然特別想你。」
我心中湧起一陣甜蜜。
他又說:「下次別熬夜搶周邊了,你要什麼,給菁姐說,我讓她給你送過來。」
「特別關照嗎?」
他特別理直氣壯:「我女朋友我還不能關照一下嗎?」
我小小聲說:「那可以。」
他笑得我耳朵發麻,又道:「不過搶周邊的時間都這麼陰間嗎?這不存心讓粉絲熬夜嘛?」
「對啊, 零點開搶呢。」我小聲抱怨。
他說:「那我讓他們改個時間,換成中午十二點。」
「可以嗎?」
他囂張說:「公司都是我家的, 有什麼不可以。」
我再次被他的理直氣壯折服。
長期分開兩地,就顯得在一起的時間格外珍貴。
宋時砚在海市有幾套房子,他有空我也有空的時候, 我會去他家找他,聽他唱歌,或者其他隨便什麼。
隻要是能和他在一起做的事,什麼都好。
接觸下來才發現, 宋時砚這人其實很幼稚。
那天我不過是隨便一提, 我的名字讀音倒過來就是他的名字, 就這麼無聊的一件事,他笑了能有半個鍾頭。
而與他相處,我也逐漸了解到一些粉絲難以知道的內幕。
好比他當初要進娛樂圈,其實家裡是一致反對的。
但宋時砚當時打定了主意, 於是自己作詞作、曲在網上發了那首《18》,再是一夜爆紅。
《18》爆紅後, 許多娛樂公司都給宋時砚拋來橄欖枝。
那時候他爸覺得與其交給別人來糟蹋不如自己上,索性就讓他進了自家公司, 全力培養, 保駕護航。
宋時砚說起他爸得知他一夜爆紅後的鐵青臉色, 眉宇間有獨屬於他的得意小驕傲。
簡單的一個字,莫名讓我感覺甜蜜。
「【我」跨年夜那晚, 宋時砚特意趕回來陪我一起過。
跨年地點在他家。
電視上在播放某衛視的跨年晚會,剛巧趕上他的出場順序, 那是他前幾天錄好的現場,唱的是那首《舊時光》。
我一會兒看電視上的他,一會兒看身邊的他。
時間與空間交錯,給人一種特別迷醉的感覺。
宋時砚微低下頭, 跟著電視裡的節奏,在我耳邊輕輕唱起那首《舊時光》。
「那些美好的回不去的舊時光,你沒提,我卻永遠不會忘。」
我呆呆地仰頭凝睇著他。
視線由上而下,落在他鼻梁那顆小痣上。
這是被粉絲盛贊為頂級殺器的性感小痣。
甚至還有不少粉絲囂張放話,如果能佔為己有, 就要把這顆痣給啃下來,不再給別人看。
我舔了舔唇, 湊頭, 吻上他的鼻梁。
宋時砚眸色一變,微偏了偏頭, 手捧著我的側臉,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跨年夜的煙花爭相響起,我倆才氣喘籲籲地分開。
彼此臉紅羞澀,都不敢再對視。
落地窗外, 煙花絢爛升空, 在最高點砰地綻放出最美,又如從天幕邊流瀉下的瀑布,消失於無影無蹤處。
我不由得感慨一聲:「煙花美麗,卻又短暫。」
宋時砚攬著我, 低聲:「但我的愛經久漫長。」
他在我的發頂輕吻了吻:「歲歲年年,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我在心底默念,我也要。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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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題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