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了,你說我爹是條狗。」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瞎說。」
太子的意思我其實懂,我爹說隻要他對國家還有用,大將軍的位置誰都拿不走。
能拿走這個位子的,隻有朝廷出現更有才學的人。
但這種人,我爹永遠不會讓他出頭。
太子還和我說起了許多小時候的事情,說我們小時候過家家時,說過要嫁給他當王妃。
我腿腳有些好利索了,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你小子一肚壞水,打小就誘拐未成年少女。」我說,「你要是當了皇帝,那肯定也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昏君。」
太子說那要分是什麼人,這整個慶國隻有一個人能讓他放棄江山。
我知道這小子接下來要說什麼,我說李和明,我沒發現什麼時候你變得這麼油腔滑調。
太子問我要不要嫁給他,我說不嫁,誰愛嫁誰嫁,反正我不嫁。
太子說等皇帝開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
我說你是不是在和我拼爹吶,你爹當朝皇帝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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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別說。還真了不起。」
你說當將軍的女兒有什麼好,連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決定不了。
李媽說我傻,當王妃多好,多少人想當都沒有門路。
其實嫁給太子也不是不行,但我懶得和後宮裡的那些傻娘們鬥。
李媽說你傻啊,就你爹這在朝廷中的權位,哪裡還用得著你鬥,進宮以後你不當皇後誰敢坐這個位子。
就我這暴脾氣,能在宮裡頭坐得住?一言一行要得體,說話要端莊從容,規矩一大堆,還不讓隨便出門,我哪天要是想烤個兔子都不能烤。
李媽嘆了嘆道,每個來到世間的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命運軌跡,你是將軍之女,嫁入豪門這就是你的宿命。
我說:「我想要到那廣闊的天地中去,想要衝破種種謹小慎微的束縛,去爭取達到積極有為,這才是人一生的最高境界。」
李媽說你這理想和你的身份存在矛盾。
我說:「矛盾是必然會存在的,因為矛盾是一切事情發展的根源。出現矛盾之後我們應該試著去解決,舊的矛盾解決了,新的矛盾會產生,但就在新舊矛盾交替的過程中,事物才能向前不斷發展。」
李媽說,你應該去當個思想家。
我覺得也是,我生在這個時代,是我連同這個時代的悲哀。
我在床上躺了幾個月,身體逐漸好轉。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我開始能下地走路。
刺死老虎的那把寶劍被我擺在大廳的書架上,那是我勝利的勳章。
老虎皮被我扒了做成地毯,就鋪在我臥室的床邊,每次出門我都能看到它,每次看到它我就會想起滕景春。
自從病了以後,我還沒好好謝過他。
我託人給他送過禮物,我這個人比較俗,送了他十大箱黃金。
沒過幾天,黃金被他一箱不少地給我送了回來,我還特意找人稱了稱。
一兩都不少,嗨,你說這小子。
上一輩人結怨,下一輩記什麼仇,一點不大度。
今年開春過後,禮部將會主持舉辦三年一度的春闱,這是天下讀書人心目中的大事。
我知道滕景春也在準備初春的科考,聽說他和他爹一樣,文採斐然。
偶爾會有幾首詩能傳遍京都,人們都說他是年輕一代中的翹楚。
四 秦武
這一年冬天過得特別快,大部分時間我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
像我這種一天都不能闲下來的主,能躺床上呆這麼多天,真是難得。
要不是太子每天陪我說話,沒病估計也給我急出病來了。
我看著窗外的樹木,由滿樹黃葉直到落得一幹二淨,已入深冬。
十二月初八這日是臘八節,過了今天離新年就不遠了。
這一日,我傷勢好得差不多,已經能滿院子跑,我沒事就在院子裡捉弄我家裡面的丫鬟。
你說為啥人人都想當奸臣,就說我家這院子吧。
皇城根下,獨棟別墅,後置花園,前置車庫。
賬房先生的賬本上,光馬厩飼料一天都要吃好幾百擔,一天的流動開支能記載好幾十頁。就連來我家裡打工的丫頭,說出去都比別人有面。
人生在世,權力二字。
也是本姑娘生得好,投了個有權有勢的奸臣做老爹,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我躺在椅子上,叫了三四個丫鬟過來給我捏捏腳。
我眯著眼睛,看頭頂上暖洋洋的太陽。
再喊個丫鬟過來:去給本小姐倒杯茶。
你說人吶,都逃不過一個命字。我府裡頭的丫頭個頂個的能幹,人又勤奮工作又努力。她能達成的最大的成就,頂了天也就是給別人當小妾。
你再看看我,整天吃喝拉撒睡,正事一點不幹,就這玩意還能當太子妃。
人生來平等那句話就是扯淡,人隻要生下來,那就是不平等。
我最大的優點可能就是這點,勤於思考。
我手一擺讓捏腿的丫鬟都下去,從椅子上站起來,打了一通長臂拳。要想身體恢復好,積極鍛煉少不了。我這一套拳法才剛打一半,就看見對面的門縫裡露出半個腦袋。
那家伙探頭探腦,眼神鬼鬼祟祟的,頭大得像個南瓜。這是我伯伯家的二傻子,秦武。從小有點痴呆,說話也有點不利索。
我說門後的二傻子別躲了,快快顯出原形吧。
秦武從門縫閃過身來,嘿嘿一笑:早晨起來就打拳吶,綾仙姐。
我打拳沒功夫理他,我說,找我啥事。
秦武把手裡面拎來的東西放在石桌上說,這段日子綾仙姐不是病了麼,我給你拿點補品。
這小子平日裡花天酒地,哪裡有時間往我這裡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看了一眼他拎來的東西,人參鹿茸熊膽牛鞭,我把那半截長的藥單獨拎了出來。
我這病還用得了這玩意?
秦武說,這是宮裡面太醫開的方子,是一劑猛藥,大補還魂有奇效。
我說我用不著,你拿回去自己用吧。有事就直說,別和我來這一套。
秦武吩咐我府內的丫鬟把補品拿了下去,對我說,可真是巧了,我還真有個事要求綾仙姐姐。
我白了他一眼,巧啥巧,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沒事能往我這跑,說吧,有啥事。
秦武試探著問我:綾仙姐開春後是不是要去報恩寺燒香還願?
我說,我去不去,關你啥事。
「丞相家的千金曾婉兒也去?」
「也去,怎麼,你是想泡她?」
「泡這個字眼不夠典雅。」
「那你是想睡她?」
「不不不,綾仙姐姐誤會了,我想多結交一下權貴子嗣,以後仕途會更坦蕩些。」
我想一口唾沫吐在他臉上,就秦武這吊兒郎當的紈绔子弟,他什麼德行我還能不清楚。這位爺,那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主。
有句話叫從小看大,我小時候抓周抓的是一把木劍,二傻子抓的是胭脂水粉。長大果真不負眾望,整天沒事就往煙柳之地鑽。
去教坊裡頭聽曲的時候,出手闊綽,一擲千金。
我告訴他丞相之女那心可高著吶,不是皇孫世子她可不上眼。她不是醉春堂的歌姬,花兩個銀子就能到手。
秦武攤開雙手說,難道我不也是玉樹臨風、儀表堂堂嗎?
我說體態還行就是腦袋有點大。
秦武說,我覺得你對我有偏見,我在這京都的公子哥裡面也是搶手貨。
我說,搶你的人都是紅袖招裡的姑娘,那些姑娘看中的都是你口袋裡面的錢。
秦武說我覺得真正的愛情不論貧窮富貴,肯定不像你說的這樣世俗。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說,弟弟,姐姐我今天教給你一點小小的人生道理。
「你知道癩蛤蟆怎麼樣才能吃到天鵝肉麼?」
「怎麼樣?」
「隻有你變得更優秀,成為白天鵝才行。」
「這句話是我有希望?」
「你知道醜小鴨是怎麼變成白天鵝的麼?」
「怎麼樣?」
「它從小就是白天鵝。」
秦武俯在我的肩膀上差點哭了出來,你這個道理,太殘酷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生有時候比我說的,還要殘酷。
我們秦家在外人眼中,看起來是金玉其外。
我爹持有虎符,能調動西涼軍十萬鐵騎,在朝中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翻手為雲覆手雨。我大伯在京都統領禁軍右衛,也是大權在握。
可我們這看起來枝繁葉茂的秦家,其實都是靠我爹一個人撐著。
我爹是整個秦家的根,繁育出來秦家這棵大樹。
有時候想想我爹也挺難的,膝下無子,我們這諾大的家業連個繼承人都沒有。
我那二傻子的堂弟就不指望了,成天不務正業。
我哥哥秦文在邊塞很多年沒有回來。
我其實並沒有太子說的那麼傻,我爹有時候在打什麼小算盤我一清二楚。
狩獵那天太子透露給我風聲之後,我也曾當面質問過我爹。
我問他太子告訴我皇帝要定我為太子妃,是不是他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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