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已經第二天晌午了,頭還是昏昏沉沉的。
侍女說,早上大公子來過,在屋裡坐了一會,見我睡得沉,便吩咐不讓人打擾我。
大白天的登堂入室,看來他是一點都不避著人了。
我沒什麼精神地喝著粥,一會兒管家來報,說是有個啞女等在侯府門前,來找大公子。
不巧大公子出門辦事去了,所以他才來問我怎麼處置。
我隻好理理衣服,去見了。
11
到了門口。
卻見啞女並非隻身一人,還有一輛華貴的馬車跟在她身後。
見我出來,一隻清瘦冷白的手掀開了簾子,露出一張欺霜賽雪的臉來。
眼覆白綢,身穿紫衣,眉間一點朱砂痣,分外妖娆。
來人赫然是當朝十九皇叔,先帝最小的兒子。
此時鬼話又吵鬧了起來。
【哦喲喲,男二出場了,人美的嘞。】
【皇叔雖然是反派,處處跟男主作對,但他對女主好得真是沒話說,空白聖旨說拿出來就拿出來,就為了帶女主出宮散心。】
【還不是因為太子既要又要,一邊放不下女二,一邊又不肯放女主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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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靈靈喜歡皇叔就好了,這樣她就不用禍禍男女主了,然後她嫁給皇叔,那道空白聖旨不就能拿來救她九族了嗎。】
嫁給皇叔?
我心裡一跳。
其實……
它們好像說得有點道理。
當年奪嫡之爭,皇叔不幸誤食了有毒的糕點,致使眼盲,卻是替先帝擋下一劫。
先帝憐愛至極,特意賜下空白聖旨。
倘若我和男二成親,少了我們這兩個頭號攪屎棍,便無人再會給男女主使絆子,那空白聖旨也就不會被用來救女主出宮。
豈不正好拿來為我所用。
想到這裡,我打量的視線不由得落在皇叔身上。
真真是好幹淨剔透的一塊玉。
雖然這樣形容一個人是不對的,但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的。
沒有欲望,也沒有陰鬱頹喪或憤恨或冷漠,就是很平靜的模樣。
一切都是淡淡的,仿若古井無波。
可這樣的人,該如何做才能嫁給他呢?
我盯著皇叔,不禁陷入了沉思。
有人近身了也未曾發覺。
「菱華,你在看什麼?」
陰冷得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聲音突然響在耳邊。
一雙冰冷的手,猝不及防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12
來人用力之大,捏得我胳膊生疼,好似要扯下我整個臂膀。
大庭廣眾之下,我隻得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來。
「兄長,你弄疼我了。」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然後轉身走向了啞女。
見他們幾人攀談起來,我便自覺離開了。
鬼話一直在飚【修羅場】三個字。
但卻有零星的幾條閃過:
【握草,剛才太子看女二那是什麼眼神!?】
【反正俺感覺不清白,還有點瘆人,陰森森的,跟鬼一樣。】
【糟!有預感劇情要崩(⊙o⊙)】
……
我坐在涼亭裡吹風,一心一意都在想著那張空白聖旨。
遠遠地有人快步而來,直奔涼亭。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是啞女。
她來這裡做什麼?
我起身就要離開。
沒想到她卻堵著路不讓我走,在我眼前一通瞎比劃。
她與我站得極近,我不舒服地往後退了幾步,她又緊緊貼上來,甚至拿起我的手往她臉上放。
我欲要抽回手,她卻順勢一倒,摔在了欄杆上。
眼看她就要滾進湖裡,我慌忙用力去拉,把她拽回岸上,結果自己卻腳一崴,錯身掉了下去。
還好我會凫水,在水裡沉沉浮浮一會兒後,我氣喘籲籲地倒在湖的另一邊。
這裡是一片小竹林,很偏僻,沒什麼人來。
我仗著無人看見湿身,筋疲力盡地躺在地上休息。
這時回過神來,才察覺啞女的行為很是反常。
如果落水的是她不是我,從外面看,就像是我打了她一巴掌然後推她入水。
我不喜歡將人想得那麼壞,但是沈淮也提醒過她不是什麼好人。
而且鬼話那會兒竟然也沒有出現?
正假寐思考著,頭頂忽然落下一片陰影,擋住了暖洋洋的日光。
我以為是侍女來尋我了,連忙睜開眼睛。
卻正好對上那人眉間朱砂,殷紅薄唇,一雙鳳眸明亮純澈。
他正俯身看著我,面帶歉意。
忽然他手中白綢落下,蓋在了我的臉上。
我一下子愣住了。
眨眼間,一件紫色的外袍也蓋在了我的身上。
他背過身,紅著臉道歉:
「抱歉,無意闖入,損了你名節,你若願意,我便立即登門提親。」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直到回到房裡,我還暈乎乎的。
天哪,這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了嗎?
13
聽聞我白日落水,沈淮晚飯時來看我。
隨著屋內的下人屏退得一幹二淨,他索性也不裝了。
「不是讓你離那個啞女遠一點嗎?」他把玩著我的雙手,眼神幽暗如墨。
我用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躲在被子裡,隻敢露出一雙眼睛來:「是她自己主動來找我的,我也沒想到會出事啊。」
聽說,沈淮把啞女送出府,安排在了別院裡。
我並不關心他倆如何如何了。
男女主鐵定是要在一起的,其他人的幹涉都是徒勞。
雖然現在的男女主一個賽一個地瘋瘋癲癲,那他們也是天頂良緣,哪怕日後他們相互折磨。
傻子才想要摻和進去。
我隻是奇怪,為什麼又看不見那些鬼話了。
「在想什麼?」他危險地眯起眸子,冰涼的指尖撫上我的脖頸。
「難不成是少女懷春,在想哪個男人?」
我趕緊搖頭:「沒有,就是太累了,在走神。」
我暗暗慶幸,幸虧白天是從小路回來的,沒有讓人瞧見我和皇叔。
要不然沈淮這狗賊肯定會給我攪黃的。
他俯身貼了貼我的額頭,然後又替我松了發髻:「行吧,今晚便不鬧你了,你好好休息。」
我瞬間竊喜。
誰知他下一句又讓我破功。
「不過,利息還是要收一收的。」
他不容抗拒地將我從被裡撈出來,壓在懷裡興奮地親吻著。
「菱華,別想著離開我,我不允許。」
我無言垂眸,默默打了個冷戰。
難不成他發現了什麼?
14
我開始和皇叔互通書信。
他告訴我,這幾年尋到神醫,眼睛逐漸能看得清一些事物了。
但他沒有聲張,因為不想惹龍椅上的那位猜忌。
那日見竹林風景秀美,便忍不住摘了白綢觀賞,沒想到那裡還會有一個渾身湿透的我。
打開話匣子後,我便約他見面,偷偷摸摸與他一塊玩。
全府都知道我喜歡出門玩耍,因此沈淮並不約束我,隻警告我不許再去花街柳巷。
他如今已經在替皇帝辦事了,自從回京後,他每日早出晚歸,不見人影。
當年皇帝是想殺了他的,他怕將來這個孩子長大後,會報復自己。
是祖父力保了下來。
還好沈淮長開後,既不像父也不像母。
因此這些年誰也沒懷疑過他的身份,隻當是沈家為了後繼有人從旁支收養的。
皇帝本想讓沈淮一輩子待在侯府做個富貴闲人,但是這兩年他越發力不從心,以王家為首的世家,逐漸架空了他的權力。
他這才想起這個「流落民間的太子」來。
他想拿沈淮做刀,一步步奪回他的皇權,除掉王家的勢力。等沈淮無用了,他再棄之。
沈淮心裡一清二楚,也就沒有被所謂的父子情深迷惑。
他必是要拿回太子之位,榮登大寶的。
兩虎相爭,就看誰技高一籌了。
不過這些統統與我無關。
我隻想趕緊嫁給皇叔,然後拿到空白聖旨,不想沈家再卷入到皇權鬥爭中了。
想到這裡,我抓住皇叔遞來的手,借力登上了畫舫。
今日他約我泛舟遊湖,我女扮男裝便來赴約了。
樹蔭明媚,清風徐來,一一青荷舉。
皇叔釣上來一隻王八,歡喜地拎過來給我看。
猝不及防地,他左腳絆到了右腳,趔趄著朝我身上栽倒過來。
兩個人頓時纏作一團,重重摔在了甲板上,王八也飛出老遠。
我被砸了個眼冒金星,壓在胸口的男人腦袋好似塊大石頭,讓人喘不過氣。
我抬手就要推開他。
可轉念一想,我是來勾引他的呀。
隻好佯裝嬌羞,輕咳兩聲以示提醒。
他這才慢吞吞地抬起腦袋,一臉歉意地放開了我。
我走到船艙裡去整理衣服。
他竟也沉默地跟在我身後。
手腕一緊,我的袖子突然被他拉住了。
他紅著臉,羞赧地遞來一隻木盒。
「回去再看,你若願意,便折一枝花送我吧。」
這麼麻煩?
我倒要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
當著他的面,我便打開了盒子,是一柄紫玉梳子。
一目了然。
想了想,我大著膽子,踮起腳尖在他唇邊飛快印下一吻。
他呆立當場,紅唇卻彎起驚喜的弧度。
美人一笑,命都給你。
我沒忍住又親了親。
他隻是一個勁地笑,任我施為。
我把腰間繡著蘭花的荷包解下來,掛在他腰上。
「喏,給你的花,我親手繡的嘞。」
他握緊荷包,反復摩挲著上面的菱字,然後朝我深深作了一揖。
「殷元止必珍之重之,永以為好。」
15
雖然說沈淮暫時無暇顧及我。
但我也不敢做得太放肆,免得被他發現。
沒了鬼話,我隻能憑借著原先模糊的印象來推斷劇情。
一整個夏天,我的心神都被皇叔勾飛了,到處瘋玩。
最危險的一次,我和他正在馬車裡嬉鬧。
沈淮突然騎著馬停在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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